别管啥子世道都有穷人和富人,别看如今动荡不安,可依旧阻碍不了一些人富的流油。
眼前这大皇宫便是供富人们享乐的纸醉金迷窝,各路美女让人眼花缭乱,奢侈无度富丽堂皇。
一脚踩在地毯上半只鞋子都末了进去,软的仿佛踩在了云彩上,腿都跟着软了。竟连楼梯扶手都是镀了金的,摸上两把金粉都能去路边摊换两碗馄饨吃了。
段隆一路碎碎念,跟着司机上了楼。
楼下虽然是人声鼎沸,不过五楼却是安静的很。
段隆忍不住好奇问了一嘴,才知这整整一层楼今晚竟都被邓家少爷包了场,这手笔大的还真是让人受宠若惊。
最大的雅间内邓卿穿着一件简单的糯米色白衬衫,手持一杯红酒,正站在窗前望着外面的景色出神。
“少爷,段警长到了。”
“请坐。”
那司机拉开椅子请段隆坐下,转身又出了门。
邓卿却始终没有回过头,仿佛被外面什么景色吸引了注意力。可段隆隐约觉得他似乎正在从窗子的倒影里看着自己。
菜是早就点好的,段隆坐下没多久便依次上了桌。
且不说那满桌子的山珍海味花去多少,单是那瓶酒便已是价值不菲了,法国进口,全世界不足百瓶,一瓶酒能换一间洋房。
看来今天他所求之事定然是不会小了,不然又何必如此破费。
“都下楼去吧,任何人不许上来。”
“是!”
经理九十度弯腰的拜了礼,小心翼翼的关门离开了。
邓卿这时才转过身,拉开椅子坐在了对面,与他对视片刻,笑道:“段警长,请!”
段隆赶紧摆摆手,“先别请!你先说说,这顿饭用意何在。”
“用意?段警长那日舍命相救,邓某设宴款待聊表谢意有何不妥吗?”
“那人明明是你杀的!”
邓卿把修长的手指抵在了嘴边,嘘了一声,“段警长可不要乱说,那人明明死于你们枪下。”
段隆不知所谓的点了点头,“好,人怎么死的你我心知肚明,所以你根本没必要整这么一出吧?”
邓卿摘了眼镜,五官更显俊朗,他慢条斯理的用热毛巾净了手,才道:“这做戏,自然要做全套的。”
段隆嘴角抽了两下,“好,就算要做戏,你要是请我吃两碗馄饨倒是没什么,可你这一桌子的山珍海味琼浆玉液的,未免也太过了吧?”
“段警长怕是想多了,邓某用宴一向如此,即使今天没有贵客,这菜也不会比现在少多少。”
不都说他低调吗?原来在吃喝玩乐上是不低调的。“当真?”
“有何不信?”
“你莫不是有事求我?”
邓卿笑而不语,半晌才道:“应该是段警长有事求我才对吧?”
“我能有什么事求你呀?”
“既然没有,那日段警长去我府上又是所谓何事?”
段隆心道:这要怎么说?
原本也以为只是有些疑点不明的普通案子罢了,跟邓家打声招呼公事公办的去现场再看看就得了,不成想却引出了更多的疑点。如今眼前这个人也成了嫌疑犯之一,又要怎么说?又或则是该怎么套话?
“不过是去走访一二,本警长新官上任总要各处露个脸熟悉一下才是。”
邓卿微微笑着,笑的很是神秘,“既要露脸,段警长又何必将那功劳送与别人,在报纸上露了脸,岂不比那挨家挨户走访要事半功倍?”
“说的也是。”段隆假意叹了口气,“你若觉得我是去讷钱求供的也行,反正那金条我也收了。”
“段警长说哪里话,那只是见面礼罢了,身为百姓的一点儿心意。何况对于邓某来说,那根金条可是买命钱,如若不然那晚邓某在劫难逃也说不定呢。”
段隆心道:还心意,说得好听,转头就去告状了。这小子阴的狠啊!“所以说,你今天当真没别的事求我?”
“没有!”
“既然你没事我也没事,吃饭吃饭。”
邓卿:“请!”
这下也算是提前堵住了他的嘴,就算他真有事想求一会儿也不好意思再张口了。饭到嘴边哪有不吃的道理,但吃也得吃的毫无压力,这才踏实。
至于那案子的事,数杯酒下了肚想来时机已到。“邓少爷,有件事不知段某当不当问?”
“请问。”
“你家码头有个叫陈世道的苦力,你可认得?”
邓卿毫不避讳的点了点头,“略知一二,此人半月前死于意外。”
“只是略知一二?”
邓卿好笑的看着他,“我邓家上千号工人苦力,难道我要全部熟记于心不成?”
“我的意思是......除此之外,你与他可有其他来往?”
“段警长有话不妨直说!”邓卿终于知道他在查什么了,抱起双臂靠在椅子上,“可是怀疑那苦力的死与我有关?案子是你们警署定的意外,如今又是怎么回事?”
段隆连忙抬手打住,“只是稍微有些疑点,纯属我个人想不通罢了,邓少爷不用紧张,只是随便问问没别的意思。”
“不如这样,段警长若觉得此案不妥大可从新翻案调查,邓某定当全力配合,我家那码头货场随你出入,直至您将此案了结为止,如何?”
这表情也是坦诚的很,丝毫没有任何破绽,难道他真不怕翻案吗?“......罢了,只当我没问过。”
不想那邓卿此时却不依不饶了起来,“原来段警长那日去我府上竟是为了此事?”
“......算是,若是擅闯你家码头货场总归有些冒失,登门拜访不过是提前打声招呼。”
“招呼没打成,可段警长还是去了。”
段隆冷笑一声,“顺便救了你的命!”
沉默半晌,邓卿勾起嘴角露出一丝好看的笑意,“段警长无心插柳,倒真是邓某命不该绝了......不知段警长可有查到什么疑点?”
“并没有。”
“既如此,段警长对此案还有什么疑问?”
段隆放下杯子义正言辞的道:“现场没有疑点,凶器吊钩也还在仓库里,并未被人刻意销毁,那日众人尸检时我趁机看了,也的确没有任何人为痕迹。刚才也已对你进行了询问,你的回答也是滴水不漏。如此看来许真是我想多了。”段隆无奈的笑了一声,“既然没有任何疑点,想来此案也无需再费心神了。不过......”
“不过什么?”
“这另外一件事却还需要邓少爷解释一二了。”
“但说无妨。”
段隆的神色低沉的下去,与刚才模样大不相同,“那三瘸子临时之前说了一句话:邓少爷,你不能不管我。请问,此话何意?”
邓卿神色如常脸上不见任何惊慌,毫不避讳的摊开手道:“很显然,我认识他。”
他这一句坦诚的倒是让段隆不知该如何是好了,“既然认识,那天晚上?”
“虽是认识,却是旧识,想他作恶多端满城通缉,定是走投无路才想到向我勒索钱财。会在哪里遇见他,我当时也很是意外。”
这话可信吗?似乎半真半假吧?“他可是个十恶不赦的杀人犯,邓少爷因何会与他相识?”
“不过是多年前在我手下做过事罢了,不过时间并不长,察觉他心术不正我便将他辞退了。至于他后来做了多少恶事,我一概不知。”
又是滴水不漏的回答,当真让人挑不出半点毛病。
“段警长若是不信大可派人去查,这并不是什么秘密。”
“既是旧识你竟也狠心下得去手?”
“第一:不算旧识,只不过是个下属罢了,第二:对待恶人何须心慈手软,他七条人命在手,死不足惜!若是真将他押回警署,又是审又是上报,来来回回没个三五年都死不了,反倒浪费粮食。这第三才是重点:我这人素爱干净,他勒索不要紧,弄脏了我的衣服却是我万万不能忍的。说到底邓某不过是杀了一个该杀的人...哦,其实应该叫正当防卫更恰当一些。......这一能出了心中恶气,二能为民除害,三也算是给段警长送了大功一件,何乐而不为呢?何况......”
段隆气的咬牙,“何况我已经认了,人是我击毙的......邓少爷果然好手段,沾了人命还能置身事外,偏偏我还不能把你怎样,这黄连吃的我是有苦说不出。”
听了这话邓卿又笑了起来,打趣道:“知道警长吃了黄连,邓某特意山珍海味招待,好压一压你那嘴里的苦涩,全当赔罪了。”说着话却见段隆的视线定住了,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某处失了神般。
邓卿顺着他的视线看去,竟是自己心口的位置,心中了然,解释道:“是胎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