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神很凶 第17章 第十七章

半个月后，澄煜成功飞升上神，不待境界稳定便赶回青玉山，却发现情况与他离开时已完全不同。

之前三年一直在竹屋里修炼的流光上神正在熬药，动作熟练，火候控制得恰到好处，比熬了两万年的他也分毫不差，熬出的药还没那么苦。

而自家妹妹正跟在不喜人打扰的伏曦神君身边酿酒，埋酒，还端起酒杯与伏曦神君对饮。好在她只是小口抿着，不会喝醉。

刚刚飞升的澄煜上神惊呆了，生出一种自己不是离开十五天，而是十五年的错觉。

长瑶看到他，放下酒杯就冲过去抱住他的胳膊，笑容灿烂。

“二哥，你终于来啦。”她上下打量澄煜，确定他无恙，气息也强大了许多，放下心来。

澄煜也是满心欢心，抬手揉她的头发：“看来二哥不在，阿瑶过得很好。”

长瑶皱鼻瘪嘴：“才不是，阿瑶每天都好想二哥。”

流光熬好药出来看到的就是兄妹相亲相爱的场景，他沉默了片刻，把药放在树屋的桌上，回了竹屋。

长瑶和澄煜回到树屋时，只看到桌上已经冷了的药汁。

澄煜好奇：“阿瑶，这几日，究竟发生了何事？”

长瑶扒拉着他，叽叽喳喳地把这几天发生的事情事无巨细地说了，连伏曦让她拉流光出门的事情都没有落下。

澄煜有些意外：“没想到，流光上神竟这般热心。”

长瑶笑眯眯的：“是啊，流光上神人可好了。”

澄煜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看来阿瑶很喜欢他。”

长瑶歪头：“是啊，很喜欢。”

澄煜眼中闪过一抹光芒。

待长瑶喝了药，澄煜去找伏曦和流光，感谢二人这段时间对长瑶的照顾。

竹屋前，伏曦的神色比之前少了些淡然，略带笑意：“有人陪我老人家喝酒，算是她照顾我。”

流光的竹屋里，流光目光沉然，淡淡道：“客气，并没有影响我修炼。”

澄煜回来了，流光便没有再去树屋那边。本以为日子会恢复之前的模样，不想第二日一早，刚过了长瑶喝药的时辰，流光的竹屋外传来敲门声。

他退出修炼，睁开眼，走过去打开门，对上两张同样灿烂的笑脸。

长瑶朝他挥了挥手：“流光上神，我和二哥准备去凡间的城里玩，你一起去吧。”

澄煜眸光清亮，笑道：“流光上神，一起去吧，阿瑶很想你能一起去，是吧，阿瑶。”澄煜转头，朝她眨眨眼。

长瑶微怔，很快反应过来，连连点头。

流光对上她弯弯的笑眸，说不出拒绝的话。

于是，在青玉山住了五万年的流光上神第一次知道，几百里之外有一座热闹的城池，城里有一家茶馆，茶馆里有个老头很会讲故事。流光没有听过故事，但长瑶一进茶楼就不想走了，想来是讲得极好的。

澄煜宠溺一笑，取出灵泉水泡了灵茶给三人倒上。澄煜给长瑶准备的东西就没有茶的，这个灵茶即便在仙界，也算是珍品。浓郁的茶香味引来了不少人的注意，看到三人出色的容貌更是惊艳，不少年轻公子看到长瑶都一脸痴迷。虽然容貌稚嫩，尚未长开，但已经掩不住绝色风华。

长瑶却丝毫没有注意，这是她第一次到凡间的城里，看什么听什么都新鲜，睁大眼睛聚精会神地听说书先生抑扬顿挫讲故事。

但那些放肆的目光却让流光黑了脸，指尖运起神力，就要教训那些人，却见那些人蓦地一个激灵，迷茫地转开眼，澄煜已先他一步出手了。

察觉到流光的目光，澄煜手上的动作不变，从袖间取出灵果放到长瑶面前。脸上的笑容也不变，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对他道：“小小惩戒一下，就是回去后一两个月看不见而已，不是什么大问题。”

流光抿唇不语，的确轻了。

澄煜似乎看出他的心思，笑容更深邃了些，将灵茶放到他面前：“流光上神可曾来过这里。”

“不曾。”流光端起茶抿了一口，口中瞬充斥清新的茶香，眼睛微亮。

澄煜笑道：“上神若是喜欢，以后欢迎常来找我跟阿瑶喝茶。”

“好。”

“流光上神，我很好奇，你怎么会熬药的？”

“流光。”

“嗯？”

流光抿唇：“唤我流光。”

澄煜从善如流：“好，流光，你也直接叫我澄煜吧。”

流光点头，才解释道：“去太上老君处学的。”

澄煜微怔，随后笑了，端起茶杯，对流光举了举：“多谢了！”

这时，茶楼里突然响起热烈的掌声，长瑶也激动鼓掌，原来说书先生的一个故事讲完了。

长瑶回过头来，笑容灿烂：“二哥，凡间真有意思，故事也很有意思。”

澄煜微笑：“那以后阿瑶想来了，我们再来玩。”

“好啊好啊。”长瑶拿起一颗果子捧着啃，小脸鼓鼓的，像极了青玉山上竹鼠偷吃仙笋的样子。

流光坐在兄妹俩身边，看着两人互动，嘴角弯起不易察觉的弧度。

三人听到中午才离开，找了处视野广阔的山顶，澄煜熬药，流光去猎了只山鸡给长瑶做烤鸡。

待药熬好，烤鸡也好了，只是闻着味道，流光就知道长瑶之前说她烤肉好吃是真的。

山鸡颇大，三人分着吃刚好，吃完，便坐在山顶上休息。

长瑶看了一眼旁边不说话的流光，眼睛转了转，拉过澄煜小声道：“二哥，流光上神可厉害了。他不用修炼，仙气就自己往他身体身体里钻。”

她说得小声，流光却在一边听了清楚，目光动了动。

澄煜毫不惊讶，流光一万岁飞升上仙，两万岁飞升上神，以一己之力灭杀远古凶兽，拯救了无数生灵的事早就传遍了整个仙界，这样的天赋算得上天上地下独一份。如今，他不过五万岁的，修为只怕距神君不远了。

澄煜刚飞升上神，难得生出一种遇到强劲对手的兴奋：“流光，我们切磋几招。”

流光直言：“你打不过我。”

澄煜爽朗一笑：“我知，只是切磋，你下手轻点就是了。”

独自修炼了五万年的流光眼睛亮了几分：“好。”

之后，长瑶坐在悬崖边，脚悬在空中晃来晃去，手撑在背后，歪头看两人打架。

澄煜的修为不如流光，便不曾留力，几万年不出门的他，难得打得这么过瘾，兴致高昂，被流光击退又继续攻了上去。

流光也明白了长瑶的话，澄煜的天赋的确很好。虽然才刚飞升上神，境界还未稳定，战力已经比他曾经见过的上神高出许多。当然，比他还是差远了。

两人这一架，一打就是一下午，打出几分相见恨晚的味道来。经过一天的锤炼，澄煜的境界也稳定了下来。

直到日暮西山，澄煜才回过神来，回头看去，长瑶早不知什么时候躺在柔软的草地上睡着了。

澄煜走过去小心把长瑶背起来，没有吵醒她，朝流光笑了笑，二人腾云回了青玉山。

晚上，澄煜熬药，长瑶做饭，被兄妹二人热情留下的流光与嗯哼坐在一边大眼瞪小眼。嗯哼显然很不喜欢他，白了他一眼便转过头。

三人一兽愉快地用了晚膳，流光才回了竹屋继续修炼。闭上眼睛前，他看了看竹屋上方宝石做的星海，轻轻笑了。

流光以为，前一日只是偶然，没想到第二日一早，兄妹俩又来敲他的门，约他去东域的一处灵山采药。

又是一处流光没有来过的灵山，以他的修为，已经极少有能难住他的地方。澄煜拉着他比试谁先找到神药，输了的就负责背长瑶。

流光给了他一个“我怎么可能输”的眼神，找神药去了。

结果，流光输了。

倒不是修为的问题，而是他不懂神药习性，即便察觉到神药的气息，却晚了澄煜一步。当他找到的时候，澄煜与守药灵兽的战斗已经到了尾声。守药灵兽察觉到澄煜的厉害，知道打不过转身跑了，澄煜抬手，神药落入手中。

他转过身来，笑容和煦：“你输了。”

长到五万年第一次输的流光上神抿唇，转身背起了长瑶。

小姑娘很瘦很轻，在他背上几乎没有重量，流光心中流过一丝异样，背着长瑶跟在澄煜背后。

长瑶趴在流光背上，在他看不到的地方，与澄煜相视一笑，交换了一个彼此才懂的眼神。

三人采了一天的药，流光就背了长瑶一天，直到傍晚，三人才回到青玉山。

察觉到三人的气息，伏曦抬起头，柔暖夕阳中，自家从不出门的孤家寡人徒弟小心翼翼背着睡着的小姑娘，脸上是他从没见过的温意。

伏曦看着小脸靠在流光肩上，睡得正香的长瑶，轻轻笑了：“还是一只说话算话的小凤凰。”

就这样，一日又一日，流光跟着兄妹二人，第一次去了几百里外的城镇，第一次听了凡间的故事，第一次看了凡人的灯会，第一次在最高的山峰看了日落，第一次，觉得日子除了修炼，还可以有别的。

阳光下，剑影飒飒，流光和澄煜持剑对战。澄煜输了却哈哈大笑，长瑶对流光竖起两个大拇指，流光嘴角也勾起了笑容。

流光上神长到无万岁，第一次，有了一个朋友。

有朋友的感觉，很好。

他也跟着澄煜唤长瑶“阿瑶”，第一次唤出这个名字时，沉石般的心里像轻暖的风拂过，起了轻柔的涟漪。

长瑶也去了上神的尊称，唤他流光。

伏曦第一次在徒弟脸上看到笑容的时候，颇为感慨：年轻人果然还是要跟年轻人玩。

就这样，岁月静好地过了数月，一日，天界来人寻流光。

流光跟着那人到了兜率宫，得知，太上老君研究了藏书阁无数远古典籍后，终于想出一种方法，可以延长长瑶的寿命。

流光脸上难得出现激动的神色，却在看到丈余长的药方时，愣住了。

太上老君咳了咳：“流光上神，老朽想来想去，也只有一法或许可以让凤族帝女活得久一些。以火属性神药强行激活那凤家帝女身体里的金凤凰血脉，再用无数珍惜神药润养她的仙根，辅以神力带动她体内的力量进行修炼。有了根基，或许能有奇迹。”

太上老君叹了口气：“只是，此法需要大量珍贵神药，听说，凤帝凤后这些年一直四处寻找，如今能找到的神药已经不多了。有了药方，只怕也是无用的。”

流光看着长长的药方上每一样都是难得一见的天材地宝，抿唇沉思，不知在想什么。

他朝太上老君郑重行了一礼：“多谢老君，神药的事，我自有办法。”

太上老君摆手：“流光上神，老朽好奇地问一句，这凤家帝女与你是何关系，上神竟为她这般筹划。”

流光嘴角抿起一抹淡笑：“算是，很重要的，家人吧。”

看到太上老君的药方后，澄煜呆愣了许久，随后是狂喜，他抑制不住激动地一把抱住流光：“流光，多谢！”声音压在喉间，有些哽咽。

除了师父和长瑶，从未与人触碰过的流光僵了一瞬，到底没有推开他：“不谢，应该的。”

长瑶看着地上长长的药方，再看看身体僵硬的流光，笑了。

能活着，真好。

太上老君的药方上，几乎包括了天地间所有的珍贵神药，想要收集，只怕很难，但澄煜并没有丝毫犹豫。他将药方送去给爹娘，又送了一份给扶严，自己也没有再留在青玉山。

他已是上神品阶，与流光对战了半年，他的修为长了不少，能去探寻更多险地。他索性将长瑶托付给流光后，与爹娘一样，出去寻药去了。

但不管怎样，每过一段时日，澄煜一定会回来看长瑶。带回神药的同时，也会给她带回不少礼物，都是些奇奇怪怪的小玩意，不值钱，长瑶却当宝贝似的收好。

流光也会收到礼物，许是长瑶跟他说过流光的喜好，澄煜每次给他带的都是各种晶亮的石头。他的竹屋太小，顶上已经放不下这么多宝石，澄煜便帮他盖了新的木屋，很是敞亮。

看着木屋顶上的宝石汇成的星海，璀璨夺目，流光终于相信，凤凰一族的确擅长盖房子了。

澄煜也没有忘记嗯哼，每次回来，都会给它带很多肉。嗯哼很喜欢吃肉，连带着，也很喜欢澄煜。如今，澄煜已经成了除了长瑶之外，嗯哼最喜欢的人。

至于伏曦，澄煜不知该送什么，每到一处，便买了当地的酒带回来。外面的酒自然比不上伏曦酿的，只是让他尝尝，图个心意而已。

伏曦也不推辞，看着长瑶兄妹俩，脸上的笑容多了几分。

只是，伏曦的目光在长瑶苍白的脸上一扫而过，垂眸挡住了其中的深意。

收到新的药方之后，凤凰一族几乎所有人都出去寻找神药。无数神药由澄煜带回青玉山，交给流光，又匆匆离去。

流光给长瑶熬药，同时，每天按照太上老君的方法用神力带动长瑶微弱的仙力修炼。不知是不是药方真的有效，渐渐的，长瑶身上的仙力竟然真的多了些，仙根上也多了一丝生机，脸色也少了些许苍白。

整个凤族喜不自胜，澄煜更是开心得眼睛都红了。

可惜，药方上需要的神药实在太多，很多甚至早已绝迹，寻找起来十分困难。即便凤族已经举全族之力，仍然无法收集到足够的药材。

刚有的一丝希望，似乎又要变成绝望。

流光看着长瑶睡着后，澄煜眼底再不掩饰的悲痛，沉眸微动：“别急，有药。”

澄煜惊讶地看着他：“哪里有药？”

流光眼中闪过一道锋锐的亮光：“宝库里。”

澄煜怔住：“什么意思？”

流光没有回答，他回头看了一眼长瑶树屋的方向，转身飞出了青玉山。

澄煜只以为流光说的是他自己的宝库里存有神药，并未放在心上，继续寻药去了。

数日后，澄煜腾云去一处灵山时，遇到两个散仙，听到一个惊天消息，惊得他险些从云头上载下去。

这几日，无数神仙家里去了同一个人，做了同一件事，把各个神仙宝库里收藏的神药一抢而光，地里种的也不放过，连天界天后瑶池里的仙藕都被他挖了。没有神仙打得过那个贼人，皆被他得手。

那个贼人，正是青玉山伏曦神君唯一的徒弟，流光上神。

流光抢了药，也留下了更珍贵的宝物，但各路神仙仍然咽不下这口气，神仙们成群结队跑到青玉山找伏曦神君讨个说法。

奈何青玉山上，有伏曦设的结界，没有伏曦的许可，没人能破坏结界进去。众神仙们在外面大喊大叫了半天，没喊来伏曦神君，却喊出来一个比瓷娃娃还好看的小姑娘。

小姑娘坐在伏曦神君的神兽背上，正笑盈盈看着他们：“师父说，你们太吵了，若是再吵他喝酒，他要揍人了。师父让你们赶紧走，谁抢你们的找谁去。”

众神仙：“……”

他们要是打得过，还用得着来找他吗，不带这么护短的。

众神仙看着气色不怎么好，身上的仙力弱得几乎察觉不到，看起来不像能活太久的小姑娘，大概猜到流光为何要抢药了。

凤族也很快知道这个消息，所有人相视一眼，又继续找药去了。他们什么都不知道。

澄煜很快回了青玉山，他找到流光，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流光道：“神药最多的地方，当然是其他神仙的宝库里。”

澄煜：“……”他当然知道，哪个神仙没几样宝贝的，可是，“这样于你不好。”

流光：“我付钱了。”

澄煜：“……”他想说，这是强买强卖，但看着流光一脸理所当然的神色，竟说不出口。

流光嘴角缓缓勾起：“放心，他们打不过我。”

澄煜：“……”这是打不打得过的问题吗？！

澄煜垂眸，沉默片刻：“我跟你一起去。”

流光摇头：“你不行，你太讲理，也不合适，我一人足矣。”

澄煜怔怔看着流光，他何尝不知。凤族曾经也想过从其他神仙处换得神药，只是，作为上古神族，本应以护天地为己任，强迫他人之事，终究做不出来，才选择去别处寻药。

澄煜一直以为，流光只知修炼，从未想过，他竟将这些事想得这般通透。

“可是，伏曦神君……”

流光打断他：“师父不会说什么，他把无祈神君的藏药也要来了。”流光取出一个乾坤袋递过去。

澄煜看着乾坤袋里堆积如山的珍贵神药，手颤了颤。

须臾之后，流光古井沉眸第一次变成了震惊。

他身前，澄煜一掀长袍，单膝跪下，郑重道：“多谢！”

流光看着身前的澄煜，他终于明白，长瑶于澄煜来说，有多重要了。

直到现在，流光仍不能忘记那一刻的震撼。

仙云划过天空，留下一道白色尾羽，看着近在咫尺的瑶曦山，流光从回忆中回过神来，轻轻一笑。

那么好的澄煜，若他有这样的哥哥，若有人在危险时弃了他的哥哥，他定会比阿瑶还恨。

仙云落在山门处，离彦已经候在那里。

“神君，您回来了。”

流光负着手：“近日可有收到拈花上仙的喜帖？”

离彦愣住，因着流光的身份，常有各方神仙送请帖来。但神君从未过问，更不曾参加过，每次都是他准备了合适的礼物让仙鹤送去便成。

离彦很快敛起神色，恭敬回道：“有的。”

他取出一张带着花香的红色请帖呈给流光。

流光接过，打开看了时间，是三日后。

“准备一份厚礼，我亲自去。”流光将请帖收入袖袋，对离彦道。

“是。”

离彦虽然疑惑，但并没有多问。

但能让自家神君行为反常的，定是与梧桐山那位上神有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