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后,云州抱仙山。
抱仙山位于云州城外五十多公里处,山下最近的一个村庄叫抱仙村,抱仙山也是因此得名。几百年来,抱仙村和平安宁,连盗贼都不曾出现过几个,最近几个月却被官府和一些奇奇怪怪的道士来来往往打破了小山村的宁静。
白苏几人抵达抱仙村时已时傍晚,看着热闹的小山村,王道士惊讶,“怎么这么多人?”
陈平解释,“应该都是被请来的道士,我师父出事之后,官府怕那只蛇妖下山祸害村民,便请道长们在抱仙山的几处入山口设阵守着,这里是其中一处。”
白苏下了马车站在村子外面,看着五六个道士交头接耳之后,三个朝抱仙山的方向走去,看样子像是交换值守。
她心底感叹,搞得还挺科学。
“这么多道士,不能进山抓妖?”只要人多,人海战术都能把这蛇妖淹了吧?
“他们尝试过搜山,但是没有找到,而且这些人法力都比不上我师父,连我师父都……”陈平顿了一下,才继续说道,“连我师父都对付不了,他们去只怕也是送死。”所以只能借助阵法护着这附近的百姓,等待真正的高人。
被予以厚望的高人白苏、墨时和王道士……
对付一条蛇妖,白苏还是有信心的,她担心的是那个将陈平打晕的妖或者人。白苏心里直发毛,她更倾向于是人,尤其有了邱山村的经验教训,她不得不揣测,这条蛇该不会也是村子里的谁养着的。
她朝陈平问道:“平时会有村民进山吗?”
“有,村民都会进山砍柴,但不会进到山洞所在的深山处,那里接近腹地,一般不会有人进去。”
这样子……白苏摸着下巴思索片刻,“这样,明天我们进山,你守在外面帮我们一个忙。”
她凑到陈平耳边嘀嘀咕咕,王道士拉长耳朵想听也没听见,不满地砸吧嘴,“不听就不听,”明天总会知道。
他看着如忠实护卫般站在白苏身后的墨时,挪到他的身边戳了戳他的手臂,“你不好奇你不吃醋?”
墨时白了他一眼,“不好奇不吃醋。”白苏在干正事,他得有做贤内助的自觉,不能给她添乱。
那天跟白苏说开以后,墨时也反思了自己的问题,他确实一直以来都是靠白苏养着的,白苏给他做好吃的饭,给他买好看的衣裳,他什么都没做只知道整天粘着白苏,难怪当初白旻岳父会这么看不惯他。
但要让他离白苏远点那也是不行的,他只能多多理解她,在抓妖一事上让她少操点心,更不要受伤。
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眼睛,之前在竹林对付黄月华的那股力量,跟他在幻境中发生的简直一模一样。
那股力量好像只会在他极度愤怒的时候才会出现,似乎也容易失控……
墨时想不明白,但至少那股力量不会伤害白苏,反而能保护白苏,这就够了。
一名穿着官服带着佩刀的中年男人瞧见一辆眼生的马车,朝他们走来,一看见陈平,便知道是他请来的高人。
他客气地朝几人拱手,“在下朱文斌,是云州县衙的捕头,几位便是来抓那只蛇妖的吧?”
王道士回了一礼,问道,“大人在这里应该也有些时候,是否亲眼看见那只蛇妖了,它长什么样子?”
朱文斌摇头,“惭愧,上次带队的是我同僚,他受到惊吓来不了。最近我倒也带人进山搜寻过,都没看见。”
“那是否……”
白苏听着这边的对话,眼睛却瞟向村口来来往往带着大筐背篓的村民。那背篓似乎都很有分量,但是村民各个面带喜色,似乎并不知道蛇妖吃人的传言一般,跟外面严阵以待的道士和官兵多少有些格格不入。
白苏出声问道:“村里是有什么喜事吗?”
朱文斌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哦,是抱仙村一年一度的山神祭祀,村长说这是他们几百年来的习俗,不能因为一只蛇妖便不办了。”
朱文斌嘴角笑得很不以为意,“抱仙村的村民都认为,他们村有地仙保佑,妖怪是不会袭击他们的。”
“地仙?”白苏不解,“难道抱仙村没人失踪?”
朱文斌也觉得挺有意思,眼神充满深意,“还真就没有。”
白苏却是心底一沉,距离蛇妖最近的村子反而安然无恙,不会又是一个邱山村吧?
这祭祀,倒是可以参加一下。
翌日日上山头,白苏、墨时、王道士以及杨远行四人进山,往陈平指引的深山处走去。
她将狸子留给陈平,一是帮他监视,二来也怕打起架来狸子太小只,容易一口被蛇妖吞了丢了小命。
他们一路往深山走去。
深山外围和深山腹地其实很好区分。深山外围的草从大多被村民踩过,有很明显的折痕,而且大部分枯萎的小树木都被砍了当柴,树枝断口也很齐整。
几人走过一处一人高的茂盛草丛,再往里走,便是高耸的树木以及相当茂密的杂草。杨远行摸着一颗大树上的刻痕,指着南边的方向,“走这边。”他师父上次进山为防止迷路,都在树上做了记号。
他们跟着记号往里面走了大概半个时辰,突然,墨时听到一个拖动的声音。
“停。”他把手伸到嘴边示意安静,耳朵动了动,细细辨认声音传来的方向。
“这边。”他率先拉着白苏往前跑,很快在一处小溪流处看到蛇妖拖拽过的压痕。矮矮的草木丛被压弯了,此时正在努力伸展,试图恢复原来的模样。
“蛇妖从这里过去了。”白苏顺着压痕往前走,看这蛇经过的痕迹,蛇妖没有长得十分巨大,直径顶多也就五十公分左右。
痕迹毫无预兆地断在半山坡处,山坡上只有一个小小的山洞,很小,仅容人半身探进去,一览无余。
“不是我师父去的那个。”杨远行站在山洞外看着,否定道。陈平讲述的那个山洞,又大,洞口也有很多长得奇怪的石头,跟面前这个小洞穴完全不一样。
“那条蛇呢?”王道士看着痕迹完全消失的地面,疑惑道,“总不能遁地吧,又不是蚯蚓。”说完他还十分不肯定地问白苏,“蛇应该不会挖土吧?”
白苏摇头,“就算挖土,按照它的体型也会留下松土的痕迹。”而这半山坡的地面上,土质挺硬,轻易挖不下去。
她抬头看着高耸入云密集的大树,她更怀疑那蛇是窜上树,从天上走的。
“走,继续找山洞,如果那里是它的巢穴,它总会回去的。”
杨远行沉默点头,继续在前面找记号带路。
随着几人背影远去,刚刚被白苏看过的小山洞墙壁慢慢地蠕动,像有什么东西要从里面钻出来,将墙面拉的老长。
又半个时辰,几人顺着记号终于从密林中出来,走到一片相对平整的空地上。空地前方是巨大的山体,王道士一眼就瞧见山体侧面露出的黑色洞口。
“在那里!”他指了指左侧露出小半个洞口的山体,洞口前面堆积着零零散散的巨石,看着十分古怪。
“看着怎么有点像阵法?”王道士走进一看,连接着洞口往外延伸的巨石,位置有些奇特,看着长得怪里怪气的。
“陈平没有提到。”杨远行的注意力没有在这些巨石上,他的眼睛直愣愣地看着洞口,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进去,看看能否找到师父的蛛丝马迹。
“要不碎一个试一试?”白苏提议道。这石头摆的若是个阵法,动其中一个应该能促动某些东西。
她承认自己有点赌徒心理,但是这些石块看着真的很碍眼,她的直觉大部分时候还是挺准的。
说干就干,墨时让人后退几步,自己走上前对着最外面的山体劈了一掌,大石块应声碎成大小不一的小石头,四处掉落。白苏捡起地上的碎石,并未发现什么异常,抬头却看见断裂的截面竟然有麻布的碎块。
王道士也瞧见了,他尝试把碎块拉下来,却没拉动。
“石头里面怎么有麻布?”王道士把眼睛凑在石头面前,看着就是普通村民穿的麻布衣料,没什么特别的。
墨时再次下手,这次他从侧面劈了下去,横截面直立于地面,整块石头与后面的齐齐割裂,倒在地上裂开,露出里面更多的麻布衣裳,以及尸骨。
几人看着尸骨倒下,纷纷后退三步。
杨远行:“有人杀了人,埋在里面做成巨石放在这里。”
王道士:“这得是什么深仇大恨,杀了人还把尸体封起来,扔这深山里已经够难找了。”
“看着尸骨的样子,少说也得好几十年,跟我们此次要找的人和妖应该关系不大,”白苏判断道,“等解决这里的事情后再让村民来辨认。”
经此一遭,几人看向那个黑漆漆的山洞,心中的防备更多了几分。
他们保持警惕,由墨时在前面开路,王道士押后走进山洞。
山洞没有很深,拐弯处的甬道比较狭窄,但是穿过甬道就可以进到一个宽敞的洞穴内。
白苏站在洞穴中间,扫视着整个山洞,这才意识到陈平所说的没有任何痕迹是什么意思。
山洞内什么都没有,没有尸体没有血迹,动物尸体也不曾见过,地上连石洞外面随处可见的碎石也没有。
干净得可怕。
“这山洞不对劲。”
“不对。”
白苏和墨时同时开口。
“哪里不对劲,什么都没有啊。”王道士在里边转了一圈,墙壁上也看了一遍,连壁画文字什么都没有,“你师父会不会真的跑出去了?”
白苏提起十分精神,时刻观察着四周,“根据村民的说法,蛇妖拖着人进来过,但是你看地上,什么痕迹都没有,连杨远行师父他们的脚印都没有。”按照他们刚刚在小溪旁看到的压痕,这只蛇妖体型虽然不是很大,但是足够长。这山洞地面他们刚刚踩过就有脚印,怎么会没有他们的痕迹?
“先出去。”白苏已经有很不好的预感,然而就在此时,洞内的光线突然慢慢变暗,白苏瞪大眼睛往后看去,甬道竟然在动。
两方的石体竟然在无声合拢,要把他们困在这里面。
“跑!”
“我的天!”
几人迅速朝甬道跑去,不过他们速度快,甬道合拢的速度更快,石体无声合拢,洞内瞬间漆黑。
王道士双手拍在坚硬的实体墙面面,拍打声在洞里一阵阵回响。
“机关?”他顺着石壁摸过去,试图找到开关,“这里该不会是某个贵族的墓葬?”还特地做了机关,里面不会是有什么宝贝吧?
“我感觉不是机关。”白苏应道,脚步往后稍稍退了一步,瞬间靠在一堵墙面上。
她瞪大了双眼,眼神中有难以掩饰的惊疑,刚刚她有离墙面这么近?
下一秒,她直接被身后的墙面裹了进去,只来得及将白银脱手扔出去掉在地上。
“墨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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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仙村外,陈平站在村口盯梢,。
他今天在村里转了一圈,一边跟村民打听情况,一边散播白苏几人相当厉害的传言。白苏说了,如果那天打晕他的是村里的人,知道那条蛇有危险说不定会去通风报信,他的任务就是把这个人揪出来。
他审视着四周,看见狸子跟在一个姑娘身后出来,于是不动声色地上前问道,“姑娘这是?”
小姑娘也不认生,自在地抬了抬自己的手臂,“村长让我给守在山口的道长送点吃的。”
陈平不在意地点点头,看小姑娘年纪小还叮嘱两句,“天快黑了,山里危险,送完就赶紧回家。”
小姑娘朝他笑笑,拎着篮子便转身离开。
恰好一阵风吹起,带来一阵香气。
陈平闻到这股若有似无得香味,盯着远去的小姑娘的背影,面露惊色,张大了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