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续橘却没那么好运了。
明明什么也没做错,却总觉得脖子凉飕飕的。她低叹一声,这也太不凑巧了吧……怎么有种被正妻捉奸的感觉,她可什么也没干啊,也马上拒绝了顾谦。
越想越觉得自己不必心虚,林续橘紧紧抓住胸前的安全带:“你怎么突然回来啦?”
糟糕——
这句话怎么说得更像被捉奸时说得话了!
“我的意思是,你回来怎么不告诉我一声?”
不对不对!变成质问啦!
“你回来告诉我,我就可以去接你啊——”
不对,这变成了欲盖弥彰!她语无伦次地接着,但嘴里说出的话总是感觉不太对劲。
林续橘小心地去瞟桑的脸色,见他眼下的淤色大为心疼。
她的手磨磨蹭蹭的覆盖住他的。
“你知道的,我和顾谦没什么……”她抓的很紧,想把自己手心的温度传给他,“我喜欢的是你呀。”
“我已经见过最好的男人了。”她低声说,像是哄他又像是撒娇,“选好花的人就应该离开花店了,我才不是朝三暮四的人呢。”
“你在担心什么呀?衣服也没穿,我要扣魏舜的工资了!”她俨然一副颐指气使的小老板娘情态了,被撇在机场无辜中枪的魏舜打了个喷嚏。
桑扶枝转头看她。
窗外灯火阑珊,飘起了绵绵细雨。打在玻璃上,将光点晕开,一片片的,五彩斑斓。
她穿着厚毛衣,头发散下来搭在肩上,像只被舒顺了毛的小猫,看起来柔软可爱。
二十岁。
多好的年纪。
还会因为一点点微不足道的分别,就哭红了眼睛;受了一丁点的委屈,就可以搂着朋友的肩膀大骂;拿着一束玫瑰,眼睛里就有了星星;两三杯酒,就能泯了恩仇。
可以一起去图书馆,可以通宵开黑,可以在上课传书的时候装作不经意握住别人的手……
嬉笑怒骂都会被人羡慕与原谅的年纪。
可是他,已经老了啊。
可是这话怎么说得出口呢?
一个男人,因为这点小事便拈酸吃醋。
看着年轻的少年们,竟然升起了嫉妒的念头。
他在林续橘面前一向成熟,他想做她的港湾,她的树。
桑扶枝看着她,良久。
突然伸出手来将她的头发别在耳后:“我知道的,没有生气。”
“只是太久没见你了。”
“大学生活怎么样?有没有交到朋友?”
他打燃车,一边询问她过得怎么样。
林续橘看了看他的表情,发现他一如往常地温和,问她的时候甚至有了点老父亲的影子。
但她知道这件事并没有解决。
她的情绪低落下去。
为什么不说呢?什么都自己扛着……上次送她回家的时候也是这样,在她家住的时候也是这样,如果想要她留下来,就告诉她啊!
万一她没有发现呢?
不说出来的话怎么解决?
她不想一见面就吵架,但是心里却憋得很不舒服,只能抿着嘴巴把头转过去。
一直以来话多的那个都是林续橘,现在她不说话,车内渐渐安静下来。
雨变得更大了。
一颗颗砸在车玻璃上,很快被雨刮器刷走。
气氛诡异而安静。
她和桑扶枝从来没有吵过架,这样压抑的气氛第一次出现在二人身上。
“把车停在路边。”她努力压下心里的火气。
男人一声不吭,车停了。
雨刷器还在尽忠职守地刮擦着雨水,玻璃有一瞬间变得清晰,很快又被前赴后继的水珠覆盖。前面的路变得非常模糊,不远处便利店的黄绿色招牌勉强维持着字体的轮廓。
“你有没有话说?”林续橘把手交叉在胸前,眼睛却看着右边的后视镜。
车内还是一片安静。
静的连呼吸声都快消失了。
“什么话都没有吗?我现在很生气,你知道为什么吗?!”她吸吸鼻子,大声说话就这点不好,容易鼻子酸。
“对不起。”他嗓音喑哑。
林续橘飞了个眼刀过去,对上他有些无措的眼睛。
“你转过去。不准看我。”她命令道。
男人像是被施咒般定住了。
“转过去!”她提高音量。
林续橘不能看他的眼睛,见他这般落寞的样子她肯定会心软的。
他僵持半晌,才一点一点地偏头。
像是被打了一拳似的。明明是宽阔的脊背却流露出强烈的、被遗弃的感觉。
在雨夜里显得更加可怜。
“你说,你哪里错了?”林续橘问道。
“我……”他停顿半晌,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说啊!”
“我不该……来学校。”
“不对!”
“不该……”他吞咽了一下,“限制你。”
“不对!”林续橘否定得比他说话的声音大多了。
“不该……不穿外套。”
林续橘沉默片刻:“这是一点,但不是最重要的原因。”
“……”
他的声音消失了。
车内呼吸可闻。
“还是我来说吧。”林续橘妥协了。
要一个锯嘴葫芦把自己的内心倒出来实在是太为难他了。
“你刚才在生什么气?”她问道。
在男人发出第一个音节的时候她加强语气:“别说你没有,也不准说是因为顾谦。”
“我知道的,不单单是因为吃醋。”
她太了解他了。
一定、一定有更重要的原因。
“……”
林续橘看到他的脊背僵硬,她皱起眉,声音非常郑重。
“桑扶枝,爱情是两个人的事情。”
“就算一方走九十九步,另一方一步也走不出的话,两人是不可能长久的。”
“如果你要削去你所有的棱角来迎合我,我觉得大可不必。”她说道。
柔软的、爱撒娇的声音这一刻无比冷静。
“因为那时候的你——”她一字一顿地说道,“吸引不了我的。”
“那我们最好现在就分开,免得到了最后,成了一对怨偶。”
“不——”他猛地转身,扣住了她的手。
她垂下眼睛看着两人交握的手,缓慢地抽出来:“那现在,你能好好回答我的问题了吗?”
“……”
“咔哒”一声,林续橘解开了安全带。
这个声音明显刺激到了桑扶枝,他狠狠抓住她的肩膀。
“因为我害怕!”
“……嗯。”她停下动作,只看着他,目光干净澄澈。
桑扶枝的喉结滚动片刻,干涩地说:“我和你相差十岁。”
她安静地聆听着,伸手让他靠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男人闭着眼睛,说话渐渐变得容易:“你对我——”
他停顿片刻组织好语言:“我会是你最好的选择吗?”
“随着你的长大,也许有更适合的人出现在你的生命里。”
“我利用了你的同情。”
“在你还没恢复记忆的时候,我……我就占据了恋人的位置。”
“我……”他的声音渐低,“内心软弱,自卑,明明年长十岁,却还要你反过来安慰我……”
林续橘拍拍他的头:“既然觉得你不是我最好的选择,那刚才说不却说得这么快。”
她捧着他的脸,直视他的眼睛。
“我喜欢的人,他一点也不会说话。”
“什么都藏在心里,有时候,我都会佩服我自己,和一个锯嘴葫芦谈恋爱需要多么强大的观察能力啊!”
他睫毛颤动,像是愧疚般不敢看她。
林续橘用力把他的脸掰回来。
“但他是我见过最坚强的人。他年少之时接连受到挫折,却从没放弃。”
“即使爱人逝去,也会遵循承诺好好活下去。”
“他最为温柔也最为忍耐。”
“他能背着我走过很黑很黑的街道,足够细心又足够可靠,他从不会因为一己私心限制我,总是给我鼓励和支持。”
“就是有一点不太好。”她掐住他,将他清冷又俊美的脸扯到微微变形,“他只会爱我,却不知道怎么爱自己了。”
“我希望他能多多说话,把自己心里的想法都告诉我。”
“因为一个人走会非常累的。”她叹息道,“我也想跑向他啊。”
好的感情是双向奔赴。
一味地付出只会让天平失衡。
林续橘相信桑扶枝会一直爱她、迁就她,他是那个愿意付出九十九步的人。
可她心疼。
她不愿意。
她想知道他的心思,就算是酸涩的、苦涩的、阴暗的都无所谓。
爱人与被爱都是一种能力。她要教会他怎么被爱,他也不能剥夺她爱他的权利。
他久久地凝视她,突然伸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哎——”林续橘吃了一惊,连忙凑上前去,“桑桑,你别哭呀。”
她去拉男人的手被他用另一手钳住,她软下语气:“我刚刚太凶了,你别哭啊……”
男人的右手还是牢牢地挡住自己的眼睛。
林续橘又是抱又是哄的,雨后的春夜这么寒凉,她却弄得出了一后背的汗。
她只能岔开话题。
“我军训好可怜的,你都不仔细看看我吗?”她捞起自己的袖子,露出纤细的胳膊,“你看,这里都摔青了。”
“好痛的……”
果然,听到这句话的男人慢慢移开了自己的手。
他仔细握住她的手腕,仔细观察着那浅浅的淤痕。
“怎么弄的?”他问道。
林续橘眯着眼睛撒娇:“就是后面的人踩住我鞋了,那橡胶鞋特别大,一踩就掉了。”
“那你呢?你在巴黎过得怎么样?”
“嗯。很好。”他立刻意识到自己说得不够多,思考片刻补充道,“我吃不惯那的食物。”
“魏舜去爱情锁桥打卡了,我没去,留着和你。”
“马赛的天气比巴黎更暖和。”
他低下头,撞进她亮晶晶的眼里,她瞳仁里倒映着自己的脸。
——一个男人,眉轻轻皱着,嘴唇时张时合,非常不熟练地表达自己。
桑扶枝有些微的困窘。
他很多年没有这样的感受了。
像是一支很久没开的牙膏。
他想。
真是丢人。
但是眼前的女生在认真的听。
她嘴唇扬起,微微偏着脑袋,身体向前倾斜,柔顺的头发因为她的姿势垂了下来。
肢体语言比人的嘴唇更一步泄露她的情绪。
她想知道。
于是男人容忍了自己笨拙、痴傻的丑态,竭力地从贫瘠的生活中找出能吸引她的语言。
“吉拉多生蚝你也许会喜欢。”
“那是什么?”她发出疑问。
桑扶枝脑海里浮现出魏舜开开合合的嘴,凭着惊人的记忆力,他回忆起他说的话。
【老板老板我们去吃吉拉多生蚝吧!生蚝中的劳斯莱斯啊!来法国不吃也太亏了吧!】
他当时是怎么回答他的呢?
好像说了句让他去,会报销。
“它好吃吗?”少女追问道。
【桑先生你没去太可惜啦,生蚝里还有海水,我开始以为是商家恶意注水呢,结果别人就是吃那种原滋原味!口感那叫一个软滑、有弹性,肉质丰腴肥美,超级鲜甜!】
【据说还有一种榛子味,这是吉拉多生蚝与其他生蚝,最大的味道区别。不过我没吃出来,就感觉到一个好吃了。】
桑扶枝清了清嗓子,思索着魏舜的话:“据说有一股榛子味。”
“要就着海水生吃,最为鲜美。”
林续橘凑近他感慨道:“啊,我也好想吃啊!下次带我去你去的那家餐厅吧!”
他点头同意:“那便等你放假。”
态度自然,语气镇定。丝毫不提自己并没有吃过。
嘎嘎:没什么,快完结了,发现你俩没有吵过架。当做命题作文吧。
林续橘:???
ps:我吃鲸了,我发现我打字的时候把女主名字弄错了。
那个“绪”和“续”,天呐!!!
简直不敢相信我把主角名字弄错了我哭了
word里面可以一键替换,替了931次,我已经认不到这俩字了
啊,晋江只能一章章改吗,我真的,包不住我的眼泪花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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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雨中争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