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星洲,打球吗?”
“不去。”
“哟,还真被林绪橘伤着了,球都不打了。”
学校里从来不乏好事之人。
杨星洲也算是年级上的风云人物,喜欢他的人有,讨厌他的人自然也有。
听到这句话,杨星洲握紧手中的笔,看向站在前面抱着篮球的人。
七班的彭越,在校运会上输给他,自此结了仇。
彭越不依不饶,他环视一圈,没看见林绪橘有点可惜:“看什么?林绪橘拒绝你的事年级上都知道了。”
教室里没几个人,但是角落里坐着桑扶枝。
他没抬头,似乎没注意到这边的动静。
装逼样。
彭越啐一口,压低声音对杨星洲说:“她喜欢的是你们班的桑扶枝吧。”
杨星洲的火一下就冲上来了。
他拎起彭越的领口,篮球落在地上发出嘭一声。
正在这时,教室门被推开了。
林绪橘拿着一张数学卷子走了进来,她一进门就看见杨星洲抓着彭越的领口,连忙问道:“你们这是干什么?”
杨星洲把手一甩,彭越退了一步。
两人都不说话。
林绪橘还想再说什么,就见桑扶枝抬眼望来。
她连忙抱着卷子跑了过去:“桑桑,这道题我问了老师,老师说是答案印错了,我们那个算法是对的……”
杨星洲低下眉眼将碰到地上的书本捡起来,彭越也跟着俯身。
只是嘴里的话却恶毒无比。
“你看,她一点也不在意你。”
“她只在意桑扶枝。”
“但桑扶枝……啧。”
杨星洲打开彭越的手,彭越低笑一声抱着篮球走了。
教室里的人渐渐多了起来,三三两两说说笑笑。
但是她的声音像是钻进了他的耳朵,杨星洲回头,却再次撞上了桑扶枝的视线。
“这里是……”他旁边的少女拿着笔尖指着桌上的稿纸,似乎不太明白这个步骤。
冷淡的少年收回视线,开始为她讲解。
仿佛从头到尾没有见过他。
杨星洲只觉得如鲠在喉。
……
“哎,你们看论坛上的照片了吗?”
“卧槽,那个是不是真的啊。”
“都放照片了还能是假的?”一个女生连忙拿出手机打开论坛,把照片翻给伙伴看。
“这都什么年代了,还真有人住那种搭出来的棚子啊。”
“违章建筑呗,世界上穷人多了去了。”
“但我真没想到桑扶枝家这么……嗯,有特色的。”她好歹把那个穷字吞进去了。
“我听说啊,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桑扶枝初中的时候晚进校一年,就是没凑齐学费……”
“初中是义务制教育啊!”
“但是书本费、食宿费不是啊……”
“而且他初中同学还说,他妈妈是个残疾!好像是遭遇了车祸,大小便失禁的那种……”
“天啊!”
“都得他打工挣钱……哎,这么说还是很可怜的。”
“他爸爸不管他们吗?”
“他好像是私生子。”拿着手机的女生往下翻了翻论坛,低声说。
“卧槽!我们周围竟然有这么惨的人!”
越来越多的照片被传在论坛上。
桑扶枝在学校很出名,不光是因为他的相貌,还是因为他的优秀。
高一的时候便在全国青少年数学建模大赛拿到前三名,并且和a大的学生组队参加了世界联赛,作为队长带领团队拿到了一等奖。
颁奖的时候大家都看着的,因为年纪小还上了报纸。
两次模考都稳拿第一,常常挂在老师嘴里,是作为状元苗子培养的。
而现在,这样悲惨的、不堪的身世,放在了一个他们所仰视的人身上。
学校论坛简直炸了。
林绪橘这几天觉得班上的氛围怪怪的,她不太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抓着前桌问,苑信然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她越发觉得奇怪,看了一眼在写卷子的桑扶枝。
哎,连她都不知道,桑桑肯定更不知道了。
星期五下午七八节课老师都要去开会,所以安排了固定的自习课,她站起来伸个懒腰,晃晃悠悠地来到三班找谭翊君。
谁知一向和她无话不说的谭翊君竟然也犹豫了片刻。
林绪橘皱起眉头:“究竟怎么了?”
谭翊君抿起嘴:“我也是才听说的……哎……这……你还是自己看吧。”
说着她打开了手机,点进了论坛。
论坛楼已经盖的很高了。
林绪橘不明所以,往下翻了几页神情越来越凝重,谭翊君见她那般神情,也小心翼翼地放低了呼吸。
“你、你……”谭翊君不知道怎么安慰林绪橘才好。
毕竟知道自己喜欢的人去捡垃圾……
虽然她也知道,穷不是桑扶枝的错。
但是在活在象牙塔的学生心里,这样穷的桑扶枝是个异类。
当学生的时候很容易产生攀比之心,或许说也不能叫攀比之心,只是刚萌发的自尊敏感又脆弱。
若是体测课时不小心穿了个破洞的袜子,都会抓紧脚趾,心如擂鼓地希望没有人发现。
那被发现这样不堪家世的桑扶枝呢?
林绪橘没有说话,她一声不吭地所有的贴子一条条全部看完了。
里面的照片很多。
蹲在棚子外面洗衣服的桑扶枝,穿着红黄色工作服的桑扶枝……
骂人的话很多。
说他装的。
说他脏的。
——“亏我以为他是那种贵公子,结果是个捡垃圾的。”
——“这种人只能拼命学习了吧,我家那样我也拼命。”
——“我以前给他买饮料,人家直接说不喝,怕是没喝过哦!”
好像因为穷,他本身的所有光芒都被盖住了。
可怜他的话也不少。
——“如果是我的话,我真没办法做到这一步。”
——“他也挺可怜的。”
——“捡垃圾也太惨啦。”
林绪橘点开那张捡垃圾的图片。
像素不是太高,她将图片放大。
那时的桑扶枝个儿还不高,小小的,拖着一个快比他高的蛇皮口袋。
花猫一样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林绪橘心中又酸又软。
她用手指轻轻摸上照片上的小脸。
“呃……”
谭翊君拍拍她的肩膀,这段时间她听到许多不和谐的声音,以前小声讨论桑扶枝的女生有许多都换了种语气。
那种怜悯的、不屑的甚至恶心的语气。
她也理解,只是不知道怎么安慰林绪橘才好。
“我也联系了楼主,但是没有回我。你知道这个论坛是学生自己开的,版主几乎不会管这些……”
对面低着头看手机的少女抬起头来,一双极为漂亮的眼睛此刻微微发红。
这件事不能让桑桑知道。
“怎么了?”林续榆从后面走了出来。
他看到林绪橘微红的眼眶时愣了片刻,随即眉毛一皱。
谭翊君将来龙去脉说了之后,他揽了揽林绪橘的肩膀,像是诓小孩儿那样:“多大事儿,怎么还哭了,我这就把论坛黑了。”
林绪橘咬着嘴唇:“可是已经这么多人都看过了。”
这是最大的问题。
就算黑了论坛,已经知道的人还会讨论这件事,总有一天桑扶枝会知道的。
林绪橘不想让桑扶枝难过。
别人看到的是贫穷、肮脏、落魄。
但是她看到的却是勤奋、担当和坚强。
这么好的桑扶枝,她想保护他。
林绪橘心事重重地回到教室。
桑扶枝不在。
她心里咯噔一下,连忙抓住苑信然问。
苑信然摸摸脑袋:“这不放学了吗?”
林绪橘却知道不是的,她还没有回来,桑扶枝肯定不会一声不吭地就走。
多媒体教室内,红色绒布的大窗帘紧紧拉着,屋里没开灯,整个房间呈现一种暗红的色调。
教室里站着两个人。
杨星洲握紧了拳头,他一字一顿地说道。
“桑扶枝,我承认你很优秀。”
“但是你和她的家庭条件天差地别,所以……”
站在门口的少年抬起眼来,语气一贯的冷淡:“所以呢?”
“请你离开她。”杨星洲道,语气郑重。
“马上就要分科,理科有两个尖子班。”杨星洲向桑扶枝保证道,“我会把照片销毁,谁也不会知道。”
“你自便。”桑扶枝将照片放在桌上,转身就要走。
“你不怕她也知道吗?”杨星洲拔高声音,桑扶枝云淡风轻的样子彻底激怒了他。
“整个学校都很难再找出你这样的家庭了!”多年的教养一瞬间失控,他继续道,“你根本不了解她,她父亲林哲身家百亿,母亲是著名的钢琴家,但是你呢!”
“你母亲甚至是个精神病!”杨星洲只觉得喉头发痛,这些刻薄的言辞是会喇嗓子的。
但是嫉妒让他失去理智。
“那你在疯子的教育下能长成什么样!你正常吗!”
“你凭什么让她喜欢你?”
“你家的情况一旦曝光,全校的人都会像避开垃圾一样地避开你。”
杨星洲没有危言耸听。
他急促地呼吸着,想要寻找更尖利的语言去划破桑扶枝冷淡又平静的外壳。
已经抓到扶手的人转过身来。
“她不会。”
“她不是那样的人。”
多媒体教室里只剩下杨星洲一个人。
他缓缓走上前去,握紧桌子上的照片。
半晌后痛苦地捂住自己的脸。
他不仅贬低了桑扶枝,贬低了林绪橘,还把自己的人格踩进了泥里。
啊,在三次元里马不停蹄T T
我数了数,快开始甜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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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轩然大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