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姜先生这样的人注视,当真是亚历山大,言茨只觉得头皮发麻,险些就要和盘托出。
就连小系统,都藏在言茨的身后,只敢不时从言茨的肩头探出小脑袋来偷看。
可他根本弄不来这么一个人,哪怕是真的想服软也做不到。
言茨只能硬着头皮,坚持现在见不到。
“你们先……确定那个东西有没有用吧。”言茨道。那个就是让国家爸爸信任他的砝码,否则一切空口无凭,言茨哪能不担心自己说出一切后被当成精神病?
——小系统这个家伙现在根本没有足够的能量现身。哪怕是网络沟通也需要耗能,如果想选耗能小的模式,那也顶多是个没被国家发现位置的“黑客”,能得到国家的几分信任?
归根究底还是得拿出证据来。
言茨不松口,姜先生却似乎并没有生气。
想要骗过姜先生这样的人,需要极其强大的心理与纯熟的演技,但显然初出茅庐的言茨是一个没有。
可他说的也是真话。只有国家确定了这个东西确实不是蓝星的,他后面的话才可信。
姜先生也是分辨了这一点,才没有苛责言茨。思索着这是那个给言茨东西的人的自我保护。
——倒也不至于因为对方的不信任就觉得被冒犯,毕竟没有接触过,对方心存担忧也实属正常。就拿姜先生自己来说,也没那么傻白甜的随便相信人。
但他们这个情况确实是危险的,姜先生意图跟言茨说清他们此刻要面临的情况,也说清楚不管什么危险,国家都会保护好他们。
只是话才起了个头,姜先生的手机就响了起来,电话是他的同事打来的。
两个人相处二十多年,对彼此的为人很是熟悉,只是这工作上常有不同理念,这么些年也是吵吵嚷嚷不断。
姜先生走向一边接电话,却还是让言茨听到了只言片语。
安排沈女士先带东西回去,研究院那边自然是要通知的,需要即刻准备详细检测的机器,也要通知有资格研究的人就位。
这位跟姜先生级别相同的阚先生,就是这次研究的另一个领头人。
虽然东西还没到,但阚先生那边已经收到了消息,知道姜先生的做法,他不免要来叮嘱姜先生一定要把这个可能是从美帝国逃出来的人给带回来。
“还没有,人家要求咱们先出结论。”姜先生道。
那头顿时有了几分火气:“什么结论不结论的,不管这个东西的结论是什么,他知道陨石的事情,咱们就必须立刻见到人,更为详细的了解。这也是对他的保护,他既然决定透露这些,怎么就还对咱们不信任?”
“还找这么个小孩当中间人,你赶紧问问那孩子。叫他清楚这件事情的重要性,要为大局考虑,懂不懂事呢。”
姜先生被他这态度气的笑出声来:“你也知道是个半大孩子,怎么着你还要言行逼供不成?我倒觉得这孩子就是承诺了别人就忠人之事,是个正直诚信的好孩子。”
“嘿,你个老姜头,你这话是点谁呢?”那边的声音一下就扬了起来。
姜先生可不想再听他那一把老烟嗓磨耳朵,直接道:“这件事情我来管,我相信这个孩子,他不是个不知轻重的人。”
“反倒是咱们该摆出态度来,让人家知道咱们值得信任。”
“你急你就赶紧去做实验去,可别来吓着人孩子。”
说完也不管那边叫嚣着“我又不是个怪物,看一眼就吓到”,直接就挂断电话,对着乖巧坐着的言茨露出温和的笑容来。
“小言呐,给你东西的人可能没来得及跟你多交代什么,但是呢,我要给你说一说,这个东西不简单,可能会给你带来危险。”
“不过你也别怕,国家肯定会保护好你。就你赵哥,你也熟了,就让他保护你如何?还有那个徐昕,你跟他相处的也不错吧?”
“等结论出来了,你再带我们见人也是可以的。”
姜先生说的语重心长,虽然只字不提立刻见面的事情,但话语里还是带着能够越快见面越好的意思。
——提到了危险,也是希望言茨为对方考虑,他现下有人保护了,可那个人呢?
他说的这么明显,言茨当然听懂了话中的含义。
但他也只能装作不懂。
姜先生也看出了几分,却也不好将言茨逼的太紧,毕竟言茨又不是罪犯。
“姜先生,谢谢你,但我还有一件事情要跟你说。”
“我想回老家一趟。想必你们也知道了发生在我身上的事情,爷爷养我这么多年没有享过福,现在我终于好了,我想跟他分享这个好消息,也好叫他老人家安心。”
姜先生说要保护言茨的安全,那多方面考虑,肯定是言茨待在京市比较方便。
可言茨想回去。
爷爷过世,当时的他给不出多少反应,更不会有人征询他的意见。否则他也不可能被俞家夫妻就那么带来了京市。
而现在他终于好了,当然想以最快的速度回去。
按他们当地的风俗,一般停灵三至七天,而现下天气不热,停灵时间是七天,最后一天去下葬。他被带走时是第三天,只要足够快,他还能去送老爷子最后一程。
——没先向徐昕等人借钱,一来是时间上还算来得及,还要等国家派人来找他,二来也是他们之间不算熟悉,不好开口。但如果时间不够了,言茨肯定就顾不上什么难以启齿了。
而现在,官方的人提前找了他,他自然也就可以提前回去。
还大大方方地说一切听从官方安排,可谓是把“我没钱”摆在明面上。
毕竟以后是要吃官家饭的人了,言茨提前享受起福利来那是是一点不虚。
而守法公民有困难向官方求救,也确实是理所应当的。
姜先生对此没有异议,他担忧的只是离了京市,会不会给言茨带来危险。
但他们也知道言老爷子对言茨的重要,华夏国自古便讲究忠孝仁义。
姜先生思索一番,说道:“那这件事情我帮你安排,不过最快应该也得明天下午才能出发。”
这比言茨本来的预计还早了一天多的时间,他自然不着急。
还是安排言茨在徐昕那里接住,毕竟他们相熟,徐昕是警察也值得信任。
转头回到研究院的姜先生,就被阚先生堵住了。
“你不去做研究,你在这堵着我做什么?”姜先生看到阚先生,就呛声,可见还记着之前阚先生的嚷嚷。
话里话外挤兑他是假着急。
阚先生哼哼一声,他倒是想接着研究,但是他们暂时能做的都做完了,剩下的,除了需要时间等待结果的,就是他不懂的领域,他可不就“闲”下来了。
当然,阚先生给自己找了不少事情来做,除了堵姜先生,更是将言茨的资料翻来覆去的看。
“这孩子忽然就‘清醒’过来了,你们就查到这么点东西,没有更细致的了?”阚先生冲着姜先生表达了一下对资料的不满。
虽说这个资料,也不是姜先生负责的。
——姜先生总领这件事情,全然是因为昨夜他在研究院呆着等实验结果,而接到电话的人第一时间上报给了他。
几方互通有无之后,姜先生对这件事情知之甚详又级别足够,当然就一事不烦二主。
“心理专家那边分析,他是受到了巨大的刺激。”
“这个可能是有的,只不过到底能查的资料就这么些,这个孩子的背景确实是很干净。”
姜先生平静的道。
阚先生就看不上他这一副平静无波的样子,从前就这样,就连实验结果出了,都不见他喜形于色的样子,好似一切尽在掌握中。能不叫人看着就来气嘛?
——阚先生倒是听沈女士说了几句那手环的变化,就特别想知道姜先生当时的神情,但沈女士哪会跟他详细说这个?阚先生越是不知道,就越是有几分抓心挠肝。
“就不能是培养多年,拿这个‘痴傻’当做幌子?”阚先生看过资料,也觉得这个可能性微乎其微,但就忍不住跟姜先生对着干。
虽说姜先生也觉得言茨的“恢复”还存有疑点,但跟言茨接触过的他,觉得言茨是个正直的孩子。
更知道阚先生这是没事儿找事儿,根本懒得跟他再废话。
“诶,你别走啊,再继续说一下。”阚先生紧跟姜先生的脚步,反正都是等结果,不如跟姜先生“针锋相对”几句来打发时间。
姜先生连白眼都懒得甩了,这种家伙什么时候能成熟稳重一点?就不怕他那些学生看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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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姜先生的安排,言茨顺利的回到老家,身边跟着徐昕和赵哥——倒不是不担心发生什么意外,只是跟的人越多,反倒是更惹眼。
当然,除了明面上,暗地里也是跟着其他人的。
小系统仗着别人看不见的优势,在车厢里一阵晃悠,像发现宝藏一样将那些隐藏身份的小哥哥小姐姐都找了出来。
到了老家已经是第二日的清晨。
倒不是距离太远,而是因为买车票时,只有这一趟的车次了。
睡一晚上,再睁眼时就看到熟悉的景色,言茨的眸光都柔和了许多。
从车站到镇上的殡仪馆,也只要半个多小时的车程。
“小时候,爷爷不放心我一人在家,就带着我去上课。每年的寒暑假,爷爷也要抽出时间来带我出去玩。”
虽然言茨那会儿还脑子不好,但人很乖巧从不乱跑,所以老爷子带起来,也不是特别难。
只是随着年纪越来越大,本身精力越来越差,也就好几年不再带着言茨出去了。
否则言茨的情况没有因为多接触人群和新鲜事物而好转,反而因为他身体的缘故而没照顾好孩子,他的心里该多自责?
“爷爷一直坚持我是很聪明的,只是不太爱接触人群,他一直努力带我去看这个花花世界,告诉我世界的多姿多彩。”
“但是我终于好了,他却看不见了。”
仅仅是差那么几日的时间。
看着窗外那些自己曾被爷爷牵着手,一起走过的地方,言茨就忍不住低声喃喃了这些话。
“出去玩的时候,爷爷最先带我去的,肯定就是各种美食街、小吃街。我总是很能吃,有一次还有人误会了,以为是爷爷不知道让我节制,结果爷爷解释了多久,我就当着人家老板的面吃了多久。”
“最后人家老板还请我吃了东西。”
在车上说着一句句多想念爷爷的话的言茨,在到了殡仪馆的那一刻,却根本不敢进去。
赵哥和徐昕相互看看,赵哥留下等着言茨,而徐昕则是先进去打听言老爷子的灵堂布置在了哪里。
两个人看着都是糙老爷们,但在这些事情上却也格外的贴心。
赵哥并不催促,但言茨还是很快调整好心情,接受爷爷已经离开自己的事实不容易,但想要见到爷爷的心情却更急切。
只是当两人向里面走去时,却跟徐昕迎面碰上。
而徐昕的脸色,很不好。
看到言茨,他的脸色几番变化后,这才说道:“言老爷子,不在灵堂这边。”
言茨一拧眉,他们这边是没有什么五天、六天就下葬的习俗的。难道是第三天?
徐昕接着说道:“在寄放处。”一边说,一边指着言茨身后的那条通道,顺着那边走到头,就能找到寄放处。
具体在几室,徐昕也已经问清楚了。
“那边的人告诉我,说寄放快要到期了,但他们联系不上人负责。”
言茨瞬间脸色巨变,双眼冒火。
言老爷子前半生幸福美满,虽然因为一些亲戚的行为,伤害到了他的妻子,从而断绝了来往。
但他与妻女是一家和睦。
可上天却偏在他的女儿靠上大学,一家出行旅游,最是高兴的时候,给了他晴天霹雳。
那一年他四十五岁,一场车祸带走了他的妻女。
言老爷子再未续娶,直到四十九岁时,去京市经开区那边参加妻子妹妹的丧礼,因为心情郁结想散心,在长椅上休息时,捡到了“走失”的,险些要被陌生人带走的言茨。
他当时就报了警,他在那条长椅上坐了许久,只是不太关注外界情况,所以并没有看清当年的俞家夫妻的模样,只有大致的身形以及穿着描述。
但那里没有监控,最近的有监控的地方,也没有找到他所说的那样的人。
言老爷子看着乖巧的言茨,那时候他就想,或许是妻女不愿再看他那模样,就给他了送来了这个孩子。
他又是小学教师,本身也挺喜欢小孩子,就办理了手续,领养了要被送到福利院的言茨。
——言茨当年的情况,送到福利院那样的环境,也没法儿得到精心的照顾。
养了言茨,言老爷子就知道不但自己的身后事都要在生前都安排妥当,还要给言茨足够的保障。
所以在病体沉疴的时候,言老爷子买好了墓地、在殡仪馆直接交了火化自己的钱,更去街道办理了下葬的委托。
这些事情,言茨都知道。
所以他当真没法想明白,怎么会听到这样的消息?
言老爷子不但被放在了寄放处,更是连时限都要到了。
在他们这里,殡仪馆会提供两种骨灰存放服务,一处是安息堂,这里便是长久的存放,直到家里人选择好了墓地,再选择良辰吉日将骨灰接走。
而早给自己准备好墓地的言老爷子,自然只需要短时间的存放骨灰后,早日入土为安。
言茨压着心头的火,在寄存处二号室的墙面上,找到了那个放着言老爷子的盒子。
一个巴掌长宽的纯白瓷罐,就将那个即便年纪大了也依旧昂首提胸,为言茨遮风挡雨了十八年的老人装下。
“爷爷,我好了。”
“爷爷,我真的好了。”
“你知道嘛。”
“我真的很聪明,我不是傻子,只有爷爷你是对的。”
言茨矮下身子,头抵在冰凉的墙壁上,只是这一次却不会再有那么一只干瘪却温暖宽厚的大手在他的头上揉一揉,用温和的声音缓慢地语调喊他小茨。
赵哥和徐昕站在不远处,他们知道言茨现在需要的并不是他们的安慰,而是与言老爷子的倾诉,但即便只是听到言茨的只言片语,也因他声音里的悲戚而动容。
特别是在工作人员那里多听几句的徐昕。
工作人员联系了许多言老爷子的所谓亲戚,因为当初言老爷子的丧礼就是这些人来办理的,但是到了要下葬的时候,怎么就无声无息了呢?
最后只联系到言老爷子的一个侄孙,只是他们一家都身在外地,家里长辈年纪都挺大,身体也不好,经不住折腾。这个侄孙倒是说了过几天会过来处理。
徐昕一来找,他们还以为人赶过来了。
“真是一群畜生不如的东西,我听说吊唁那天,那些人还收了礼金。”
言老爷子虽只是个小学老师,但也算是桃李天下,当时知道消息的人,来了不少。只是到底是学生,哪里知道这背后的弯弯绕绕?
只知道准备的宴席东西不怎么样,不但口味不行、数量也少,还只有中午的匆匆一场,半下午来的人,人家就不管招待了。
“谁家能干出这种不要脸的事来?多年不联系的亲戚,你不来人家都不管你,结果来了还干这种败人名声、丧良心的事儿。”
人家哪里知道到底是谁做的主事,只会说言老爷子是晚景凄凉。
徐昕压低着嗓音跟赵哥说话,他怕不说出来自己憋坏,却又怕自己的话让言茨听到只言片语,让知道真相的言茨心里更加难过。
却不知道他虽然声音小,可架不住小系统充当言茨的千里耳。
小系统作为系统造物,而且是个只做了基础修复、缺少能量的“阉割版”,对人类情绪的理解是真的不到位。
所以它听着徐昕的话,也觉得对,就该让那些禽兽不如的东西见识见识它和宿主的厉害。
听着小系统的转述,言茨的目光越发的冷寒。
“徐哥、赵哥,我要带我爷爷回家。”言茨慢慢起身,抱起冰凉的瓷罐,口中的话音落下,眼神便满含杀意。
因为不用看,他就能猜到此刻那个家,只怕已经被鸠占鹊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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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律师接到电话的时候,刚听到对方自我介绍叫言茨,还一愣,随即觉得自己是不是遭到了骗子。
毕竟言茨的情况太特殊了,从言老爷子找他的那一刻,他就深刻体会到了。
怎么可能是言茨给自己打的电话呢?
而且,言茨是被自己的亲生父母接回去了,对方还留了律师跟他对接——言老爷子的遗产说是要给言茨的,但是言茨的亲生父母取得监护权后,是可以帮着处理言茨的财产的。
对方家世雄厚,看不上言老爷子的这点钱,要全数转给言家其他亲戚,谭律师自然也只是依法办事。
却没想到对接律师那边还没来跟他走程序,被带走的言茨却给他打了电话,还条理清晰的与他对话。
直到见到言茨的那一刻,谭律师上下将人打量,这才确定这人不是假的。
“我知道谭律师会好奇我为什么会好起来。”言茨道。
谭律师虽然觉得这话被直接说出来有点不好意思,但确实是想知道,也就没有出声反驳。
可言茨哪里会说?在姜先生那边他都刻意不提这些事儿。
“但是我现在想先了解一下我爷爷的遗产情况,除了现金存款和房产,他应该还有委托你们雇人照顾我,是吗?”
谭律师点头,并且将资料都拿给他看。
人死后银行账户也会销户,所以言老爷子委托律师所给言茨开了户头,并办理了房产过户手续。说实话,这些钱叫做遗产,但其实早就入了言茨名下。
只是以前的言茨,并不懂自己花钱。
而那个照顾言茨的人还没正式上岗,就是因为俞家夫妻的到来,他们既带走了言茨,又说将遗产还给言家,律师所要是招人,不就是骗钱了吗?
“不过对方还没带着亲子鉴定与监护人资料来走程序,所以这些钱现在还是在你的名下。”
律师按章办事,不可能俞家夫妻怎么说,他们就怎么做的。
只是他们也没有立场阻止他们带走言茨。
“既然这样,那我现在去收回我的房子,是有法可依的吧?”言茨道。
谭律师张张嘴,但最终只是点头。他也跟那些人接触过,想必言茨也是比他了解他们。
所以不必他说,言茨自己都能想到那些人的急切嘴脸。
在言茨走的当晚就住进他家什么的,可能会因为“分赃不均”而不能成行,但一两天的功夫,足够他们争出个结果了。
只希望他们进去的时间短,还没有将言茨的家造的面目全非。
房子是言老爷子婚后与妻子一同买的,到如今也有近四十年,房子虽老旧,却承载了他们一家人的记忆。
——即便言茨年纪小、言语少,言老爷子在世时也多与他分享自己与妻女的过往。他告诉言茨,那是奶奶与姑姑。
言茨再次踏上这栋六层楼的楼梯,往上的每一步都沉重却又决绝。
如果他有一丝一毫的退缩,他就保不住爷爷留给他的东西。
到了302门前,谭律师拿出言老爷子交给他们备用的钥匙试图开门,但果然,门锁已经被人换掉了。
“赵哥,徐哥,麻烦你们直接破门。”言茨拿过谭律师手中的钥匙,轻声对身旁的两人说。
谭律师的目光不由制住的落到这两人身上,他见到两人时就很想问了,但他们显然没有自我介绍的意思。
他也算是阅人无数,只觉得这两人时而存在感微弱,时而又叫人胆战心惊。
比如此刻。
房里是有人的,大约是听到了他们的声音,就一边嚷嚷着“谁呀、谁呀?”一边走了过来。
但两人还是毫不迟疑,一人一脚,两三脚就直接将门踹开。
第一声巨响响起时,不但门里的人惊到了,对门的邻居老太太正上来,也吓的一个哆嗦,站在楼梯上,都不知道该上还是该下。
“黄奶奶。”言茨忽然叫了一声。
老太太愣了一下,这才看清了言茨的面孔,先是应了一声,随即反应过来,惊讶地张了张嘴。
对门住着那么多年,黄老太当然是认识言茨的,也知道他的情况。她也不否认言茨很乖巧,但就不是正常的小孩,老言每次是都要介绍“这是你黄奶奶”,可每次也只有她跟小孩打招呼的份。
一脸十八年都是如此。今天第一次听到言茨喊这一声“黄奶奶”,老太太愣怔过来,就觉得心酸。
她没去想为什么,只知道这孩子怕是好了,可是老言却看不见了呀。
“我带爷爷回家。”言茨道,安抚老太太不要惊惶,赵哥两人都是自己的朋友。
门里的人被人踹开门那是吓的不轻,但随即就火冒三丈。
刚才门猛地一开,他为了躲避都吓的摔在地上,但很快就爬起来,冲进厨房抽了一把菜刀,吆五喝六地道:“你们谁呀,擅闯民宅信不信我报警?”
“那你报警,看看警察来了,到底会把谁抓走。”言茨出声,从赵哥和徐昕两人身后走出来。
少年身形颀长,神情冷肃,眼神森然,盯着人看时叫人忍不住打一个哆嗦。
屋里的男人今年二十六,此刻胡子拉碴,油光的脸上透露着颓然。
看到言茨时,这张脸他是认识的,毕竟自小他是见一次言茨欺负一次——人说欺负小孩为人不耻,可他长大了,言茨不也长大了?
但是言茨不傻了,哪怕还是那张脸,都变的让熟人不那么认识。
特别是这言天阳,在意识到言茨好像不傻了的时候尤为气愤,那个被他欺负,哭都哭不顺溜的小子,现在变成了这样?
当言茨踏进屋里时,言天阳这才反应过来,这小子现在不但不傻了,还要回来跟他们争遗产了。
他倒是想叫他们滚出去,可是刀刚扬起来,想要吓唬他们,赵哥就一个箭步上前。
寻常没有经过特训的人,遇到对手持刀,第一反应当然是跑。可赵哥不是常人,面对的还是言天阳这样一个几乎掏空身子的白斩鸡,要是被“吓跑”了,赵哥可就不用回去了。
便是徐昕,都能找准机会制住言天阳。只是想必赵哥,没有这般举重若轻罢了。
手腕巨疼,手里的刀哐当一声落到地上,甚至差点扎到自己的脚,言天阳是又疼又慌。
“放开我,你们是土匪吗?我要报警,告你们人身伤害。”
私闯民宅这事儿,他们还真不占理,可言天阳并不想就这么放过言茨,更不想弱了气势,一直嚷嚷着。
楼上楼下还在家的老人都被惊动了。
他们是多年的老邻居,多少都知道老言家的这点事,对这鸠占鹊巢的一家人没什么好感,但对门住着黄奶奶,他们还以为是黄奶奶家出了事儿,不得不来看看。
一看是言茨回来了,听黄奶奶说言茨好像好了,就更不打算就这么回去了。
老言可最在意这个孙子,他们这些还活着的老家伙,多的可能做不到,但可不得帮着照看两眼?
言茨一进门,最先打量的就是家里的布置,大部分的家具倒是还在,虽然不新,但言老爷子和言茨都用的爱惜。
只是这几天的功夫,已经一片杂乱。
家居布置上也改了许多,阳台上的绿植是无精打采的,仿佛连它们都受到了这些入侵者的欺负。
言茨将茶几上乱七八糟堆放的零食,空瓶罐都扫开,将怀里的瓷罐放下,这才扯起沙发上东一件西一件、不知干净还是脏的衣服,缝隙里还有各色各样的袜子。
刚将衣服扔地上的言茨,看到这一幕不由闭了闭眼,这才压下暴躁。
“呀呀,宿主宿主,这里还有蟑螂。”
零食碎屑到处都有,怎么可能会没有蟑螂!
好好的房子,几天时间就被造成这样,言茨一瞬间恨不得抓起地上那把菜刀直接剁了言天阳。
而被赵哥拽着胳膊的言天阳,本就因为赵哥的手劲而不敢再挣扎,再被这一眼扫过,顿时心虚的很。
——如果只是言茨一个人,哪怕他的眼神要此人,言天阳在他面前耀武扬威惯了,也不见得多怕,可现在有赵哥这个凶神在,言茨是人多势众,可不是他言天阳怂。
“把你的东西,都给我清理了。”言茨冷声道。
他看这些东西碍眼,原本是想快点动手将这些都扫地出门,但言天阳将这里造的太邋遢了。
言天阳虽然不敢叫嚷了,却还是不愿搬走,说道:“凭什么呀,你又不是我们言家人,拿我伯的东西算怎么回事?”
是的,按照辈分,他还比言茨高一倍。他和爸,是两代的老来子,都是他们家老太太的命根子。
也是这时候,出门的言天阳他爸妈回来了,一边上楼还在一边念道,说这周边的物价都太贵了。而且老旧小区,环境也不好。
“等手续办下来,咱们把房子挂出去,也能换个新小区买,这样小阳也好找对象。”她对言天阳他爸说道。
他们自己也有房子,只是小了些,更旧了些,当初就是买的二手。
两人一边展望未来,一边上楼,在看到楼梯上围着不少人时还好奇发生了什么,等一知道热闹是自家的,顿时噔噔几步进家门。
哪有一点儿在公交车上,柔弱需要座位的样子。
“你们是谁啊,怎么谁家都敢进,还不赶紧放了我儿子,是不是我报警抓了你们。”一进门,看自己儿子小鸡仔似的被捏在手里,一阵龇牙咧嘴的,言天阳他爸言康顿时呼和起来。
“谭律师?”
“你是带着这傻子来的?”
“我们不是跟你说了,这房子归我们家了,这傻子他爹妈找来了,要把他接回去过好日子的。”
“看不上我们老言家这点东西了。”言天阳他妈郑凤娇倒是注意到谭律师和言茨,一看这架势就顾不上儿子了,怎么能都有了有钱爸妈的时候,还来抢他们家的房子呢?
“难不成是他们后悔了?这可不行的啊,谭律师你可要去找他们。”
谭律师:“……”
即便俞家夫妻真的应约来办理手续,那也是对方来找谭律师,怎么可能是谭律师去找他们?难不成谭律师是成了言家这几人的代理律师了?
谭律师可没收到委托和律师费。
言茨盯着郑凤娇:“你们的房子?房子写的你们的名字吗?”
“还有,房子里原本的那些东西呢,你们弄到哪里去了?”虽然还只是客厅,但言茨已经确认了,除了能用的以及一些不好动的大件还在,很多东西已经不见踪影。
特别是他跟爷爷的照片都不见了,墙上只有空荡荡的钉子,想必是他们还没来得及挂上新东西。
郑凤娇一噎,想要辩驳什么,才反应过来言茨这话说条理清晰,不像个傻子说的出来的。
“你,你……”她倒不是顾忌着当面叫人傻子不好听,只是一时没组织好语言。
“妈,妈!他要赶我们出去,他凭什么赶我们出去?”言天阳见到爸妈,忽然又来了叫嚷的底气。
——从他喊着“私闯民宅、报警抓你”可以看出他其实并非一点不懂法,只是事关房子,事关他之后的好日子,一个不是他们言家的种,一个自小被他欺负的傻子,他为什么要放在眼里?再者说,或许他不是对手,但对方在他妈手底下绝对讨不了好。
他可听过不少他妈的战绩。别说言茨,就是言老头和他妻女,当初都没在他妈手下讨过好。
郑凤娇一听儿子这话,顿时哭天抢地起来:“哎哟哟,老天爷你睁睁眼啊,看看这叫什么事儿啊。”
“养你这么个傻子十八年不求回报,现在都跟着富家父母去过好日子了,还惦记着这点子财产啊。”
“你都不是咱们老言家的种,养了你怎么多年,都不求你有所回报,你怎么还能干这种忘恩负义的事情呢?”
郑凤娇嗓子极大的刚好,言天阳还在一旁“就是、就是”的应和,在他们母子的口中,言茨就是十恶不赦、就该天打雷劈的家伙。
小系统嘿嘿笑着凑到言茨的肩头,冲他说道:“哎嘿嘿,宿主,这些人竟然提供了不少情绪值。”
说的是给言茨一点提醒,话里的意思却满是对言茨的怂恿。
原本被这些人的无耻气到的言茨,被这么一打岔,理智就回来了。
想到可能已经被他们丢掉的东西,再听他们这颠倒是非的话,言茨刚才气的真想给他们一刀,就划开他们那比粪坑还脏的嘴。
可理智回笼,他就想着爷爷肯定不希望他这么做的。
爷爷在世时,就跟他们不来往,可见根本不拿他们当一回事。
而且,他也不应该再让这些人的脏血,弄脏了他与爷爷的家。
听到小系统的声音,言茨忽然问道:“小系统,如果有了足够的情绪值,你能找到那些被他们丢掉的东西吗?”
就算不能找到全部,能找到一些也是好的,那些都是他与爷爷的回忆。
小系统停顿了一会儿,说道:“如果不是很远的话,是可以的。”
有能量提供,它就能扫描。但显然这些人不可能是今天才扔的,屋里已经有了很多他们的生活痕迹,去覆盖了旧的痕迹。
小系统见宿主眸光黯淡,顿时又道:“这边建议宿主积攒足够的情绪值,以爷爷的数据资料,重建他的形象呢。”
言茨愣了愣,才问起这话是什么意思。
在其他人看来,面对郑凤娇的指责,言茨反倒是一言不发,似乎默认。
徐昕是知道俞家夫妻的所做作为的——即便还没直接证据,可办了那么多案又跟言茨相处这几天,哪怕是作为警察,徐昕也是有些倾向的。
现在听郑凤娇这些话,他就要替言茨辩解什么。
却听言茨的声音响起:“他们不是我的父母,他们是违法买卖器官,我已经报了警。”
“而收了钱的你们……”
言茨:有没有什么能叫他们遭雷劈的产品,我买了。
——
我觉得你们更爱的是日万的我,不是我,呜呜呜
——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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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 6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