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的海 第11章 第 11 章

【灭门】

那辆车徐徐开过许家，开过监视许家的人，继续缓缓往北，到达与海拉路交界的路口时，车子拐弯朝西你在后排座的女人说：“回去。”

“连着来了几天，一直没机会下手。”坐在前面的司机说，“怕是没机会了。”

女人听了，低头默然不语。

过了一会儿，司机转头向后开口道：“我从后面爬窗子进去，想办法弄他们出来。”

女人抬起头，考虑了下，点头同意。

司机把车子调头回到刚刚拐弯的路口，然后独自下了车。片刻功夫，但见一个身影在密集的房屋中间穿梭，很快来到许家屋后，顺着墙外的管道爬上了二楼。

吃完桃酥，心怡和许佳澜躺在床上看电影明星画报，小声议论哪个明星长得漂亮。

听见门响，许佳澜侧头见小弟推门进来，便问：“阿婆呢？”

“在爹爹妈妈屋里头。”小弟把身体靠着五斗柜，眼睛看向两位姐姐。

留着妹妹头的小弟快六岁了，到了要上学的年纪，白白胖胖的，皮肤又好，两颗眼珠子圆圆的，机灵小孩的摸样，任谁见到都想捏捏他的脸颊。

爹爹妈妈不让他和弄堂里的小孩玩，小弟就只好跟在阿婆后面转。一有空，阿婆就给他讲镇江乡下的事。一件事情翻来覆去好多种**，小弟不懂，只睁大了圆溜溜的眼睛，津津有味地听。小弟听话，许佳澜喜欢带他玩，有时还和心怡一起带他往南走过新记滨路，再穿过西华德路，顺着百花街去到公和祥码头玩耍。

跟阿婆进进出出、听阿婆讲乡下趣事、跟姐姐去码头耍或看电影，这些便是小弟长到这么大的全部娱乐活动，只因爹爹和妈妈去哪里从不带他。

闲着无聊，许佳澜提议躲猫猫，许佳澜叫来小弟，又凑近心怡耳朵，悄声说：“我去隔壁藏起来，你翻窗户出去躲在外面，小弟找到天黑也找不到。”说完自顾自吃吃笑了。

“要是你先被小弟找到，就把画报借给我看三日。”心怡讲条件。

许佳澜一口答应，接着扭身出门，片刻不见了身影。心怡打开卧室的后窗爬了出去。

多少个夏天的傍晚，心怡只要来许家玩，就会和许佳澜从后窗爬出去，两人并排坐在留有日晒余热的屋顶上，欣赏着落日余晖下的周边景色，还能听到不远处传来江上轮船的汽笛声。

许家的阁楼——也就是许佳澜的房间——后面是隔壁邻居二楼斜披屋顶的最低处，心怡就猫在那里。从这个角度，站起来可以看见许佳澜房内情形，蹲下后，房里的人看不见她。

蹲在低角的心怡，眼睛看着四周起伏的屋顶，耳朵听着房间内的动静。她听到小弟进到房里，打开再关上柜子的声响，接着是走出房间的脚步声，然后便没有了声音。

再说那位司机从二楼的窗户进入了许家，眼睁睁看着许家夫妇被五个便衣围在主人卧室内。司机无奈，只好悄悄从来路退回。

回到车子上，他说：“迟了，没办法了。”

女人闭眼不语。

司机发动车子，调头沿着梧州路往西南方向开去。

蹲在山墙那里的心怡，觉得似乎已经过去了很久，便无聊起来，从口袋里拿出颗水果糖，小心地剥开，轻轻送进嘴里，拿着玻璃糖纸折着玩。玩了一会儿，她感觉腿有些麻木，想站起来活动下双腿。突然，她听见阿婆很大声地问：“你们是什么人？有什么事情？”

心怡紧张又害怕，慢慢直起些身子，上半身往前探了探，警觉地仔细听屋子里的动静。

耳朵里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不知道有几个人，似乎是从一楼到了二楼，接着又乱匆匆上了阁楼。她赶紧往下缩了缩，一颗心紧张地提到了嗓子眼。

就在这时，传来了许佳澜带着哭腔的声音：“爹爹、妈妈……”

然后又听到一个男人的声音：“把他们带到这间屋子来。”

接着，似乎是许家爹爹和来人理论、许家妈妈安慰阿婆、来人要阿婆闭嘴的声音掺杂在一起。再后来那个男人问了句不知道什么话，许家爹爹回答解释。你问我答，几个来回。

突然传来一声枪响，紧接着是许家妈妈凄厉的哭声和阿婆的咒骂声，却再没有听见许佳澜的声音。

吓得快要傻掉的心怡担心好朋友和小弟，顺着窗户边缓缓探出头，偷偷往屋里看，只见五个男人拿枪分别抵着许家妈妈和阿婆的太阳穴，许佳澜则搂着小弟瑟瑟发抖地缩在墙角。当看见从窗户外面冒出来的心怡时，姐弟俩惊得瞪大了眼睛。

两声枪响过后，许家妈妈和阿婆相继倒下。

心怡吓得赶忙闭眼蹲了回去。

一个穿着风衣的男人见许佳澜和小弟看着后窗这边，转身走到窗前查看，视线掠过外面的屋顶，再朝窗户下面搜寻。此时，窗户下面的心怡一边拼命往下缩着身子，一边朝墙贴过去，她抬头睁眼，正看见有一个人的头顶探出来，还有一把前面装着长长黑筒子的手枪，吓得她一动也不敢动，只呆呆盯着那把奇怪的手枪。随着手枪慢慢伸出窗子，她都能看见握枪人的手腕了，接着只见枪口慢慢转向朝下，入眼是黑洞洞的骇人枪口，她吓得再度闭上眼睛。

套着黑筒的枪发出一声闷响，旋即四周回归安静。

不远处的上官家。

一楼的裁缝台子边，傅宝珠正在做旗袍盘扣，突然停下手，抬眼望了望案几上的座钟，再扭头看向在熨烫一件呢子大衣的大女儿——也就是力生的大妹妹上官清月，说：“要六点了，心怡还没回来。”

清月抬眸看了眼傅宝珠，手并没有停下：“肚子饿了知道回来的。”

“你爹爹也出去半天了，不知道又遇到什么事情了。可不管在外面遇到什么事，回来我问他，每次都是添油加醋地来哄我。”傅宝珠怨怪地叨叨着。

（《上海的海》为小撒、浣月汐合作作品，感谢关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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