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的海 第103章 第103章 道别

从医院出来，清月坐上公共汽车去了小丁家。

小丁妈妈见到她，特别开心，低声告诉她小丁在窗户上看了许久，一直在等她来。清月一听，不由赧然低头，赶紧去了小丁的房间。

躺在床上的小丁听见清月和以妈的讲话声，赶紧坐了起来。清月一进来就看见小丁脸孔上一览无余的开心表情，到嘴边的话就有点不好讲了。但任务要紧，又不得不讲。

她问了小丁的身体情况，小丁说好多了，她突然有点不知道怎么开口。

小丁细看她脸上表情，知道是有事，就问：“清月有事？”

她点头：“我要去‘重庆’工作，不清楚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可能一年？也可能两年？不好说。”

小丁听了不由讶然，他心里舍不得清月走，可一想这个工作一定是要紧的，就说：“清月去吧，我等你回来。”

她看了一眼小丁，又垂下眼帘：“我担心会耽误小丁。”

小丁连忙说：“哪里会耽误我。我愿意等清月回来。”

清月慢慢起身，认真地望着他：“我们约定一年的时间。如果一年后我还没回来，小丁就不要等我。”

小丁哪里会同意清月这个提议，急忙说：“不管清月什么时候回来，我都会等清月，除非我死了。”

听见小丁说死，清月惊然，赶紧拦住他的话头子：“不要讲死啊活啊的话，好吧？我们都要好好的，你等我。”

说完，清月急急走出小丁的房间，快走几步出了丁家，一路心里矛盾着回到自己家。

清月推开门，见力生也在，而父亲和母亲的脸色都不太好看，正用“到底出了什么事情”的眼神看着哥哥。接收到力生递过来的眼色，知道哥哥等下有事要单独给自己说，清月便沉默着上了楼，回到自己的房间。坐在床铺边上，清月又把要给父母说的话捋了一遍，打算等吃饭的时间说给他们听。

力生敲门进来，问清月：“见到小刘了？”

清月点头：“明日我就过去，开始工作。”

说完工作，又问父母出了什么事情，力生说：“爹爹和妈妈今天一直在吵架，就为卢月英的事。你记得无锡的卢月英吧？”见妹妹点头，他继续说，“祖父看卢月英一个人，要爹爹娶妾，就是娶卢月英。你知道爹爹是个大孝子的，祖父讲什么他都会答应的。而且现在外面都不好讨生计，所以卢月英就到上海投奔爹爹来了。”

“爹爹自己是什么主意？”清月问完这句，又说，“我也不同意爹爹这样做的。”

“只说他不会娶妾的，但会照顾卢月英。妈妈不相信爹爹的话，就和他吵，还赌气要去娘舅家。幸好我在家，拦住妈妈，她才没走。”

“我信爹爹的话。”清月说。

力生说：“妈妈不信的呀。”

本来清月回家是要给父母说要去重庆两年的事，可现在卢月英的事情一出，晚饭的气氛就很沉闷，清月一时开不了口，便在第二天一大早提着行李出了家门，往南边的白尔路而去。

当天吃早饭的时候，力生告诉父母说清月去“重庆”工作了，上官和傅宝珠两人都吃惊地双双瞪大了眼睛，直责怪清月没有告诉他们一声就走了。

“昨晚清月就想讲的，当时你们在赌气，她就没讲。”

“力生知道清月这一去要在重庆待多久？”傅宝珠问完，见力生摇头说不清楚，便感叹一句，“清月也是个拎得清的人，做人做事都是妥当的，我倒是不担心她。不过，她走这么长的时间，那她和小丁的事怎么办？”

“清月讲他们两个人道过别了，小丁说了愿意等她回来。”

傅宝珠说：“小丁都等得，我自然也等得的。”

和清月一样，小刘也没有跟任何人告别，在同一天早上的六点钟，提着自己的包，走出了“赤木公馆”。

他刚一出门，就被小谢安排的人盯上了。小刘也察觉到对面有人在看自己，不禁提高了警惕，转身往西走，走进弄堂，他撒腿狂奔，跑出弄堂，迅速拦了辆车，甩掉了尾巴。

按照杨钊的布置，他在崇明路下车，然后，步行往西走到北江西路。他看时间快七点了，就停住脚，在路边又叫了车去白尔路，与清月会合。

白尔路的一间店面房，一楼有近二十平米的样子，门口有两个玻璃柜台，每个柜台分为上下两层，其中一个柜台里摆放着国外的各种香烟，另外一个柜台则堆满了五颜六色包装的糖果和巧克力。店里左手边，沿墙摆放着一排顶天立地的货柜格架，上面也摆满了各种各样的商品，其中有洋酒、黄酒和白酒，还有洋铁皮桶装的饼干。

杨钊在筹备这个店的时候，也计划过卖居家的杂货，但考虑到那样会有不少闲人来，进而影响到电台的隐蔽性，遂决定做洋货商店，便可过滤掉那些闲人，让店铺清爽一些，有利于小刘工作。

站在屋子中间，清月的眼睛扫过格架上的商品：“小刘，我们需要记牢这些商品的名称和摆放的位置，不然容易露出破绽。”

小刘点头：“阿姐是个心细的人。”

两人一前一后上了楼，看到二层有两间卧室，一个亭子间。清月说：“以后，这里就是我们的家，要熟悉各个角落，就是闭上眼睛也能清楚屋子里哪个地方有什么东西。”

两人再往上走一层，发现是个假三楼，空间不大，窗户下面有个一米多长的台子，正好可以作为工作台。两人心下便了然：电台就要在这里进行工作。而那个重要的工具，此刻就安静地放在靠墙角的一个大箱子里，

清月说：“这段时间你不用下楼，因为你现在还不会上海话，有客人来，你就露馅了。有人问起，我就说你生病在卧室躺着养身体。”

小刘听了，直夸奖清月想得周全。他是打算要学上海话的，为了更有利于隐蔽身份。他要清月和自己平时说话都用上海话，说得慢点他会明白，如果不懂的他会问清月。

就这样，清月用赵玉文的身份做了杂货店店主来作掩护，小刘则用赵兴良的身份佯装大学生，俩人共同开始了秘密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