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人兮芳杜若 第13章 此生也算共白头

此生也算共白头

6月28日 晴

“每晚睡觉前吃这副药，睡前不要乱想……”医生开着单子，“平时多喝水，多运动，转移注意力。”

妈妈一一应到，认真嘱咐着自己：“记好昂，睡前一定记得吃好药，妈妈只要你健健康康的，尽自己最大努力考上你适合的那所学校就好了，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

李慕低着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努力把嗓子里的泪意强压了下去，谁家父母不希望自己儿女能考个好大学，能为自己，为父母争口气……

自己成绩差李慕知道，她想努力，想考个好大学，想让父母高兴……

上了高三，一心想把成绩再赶一赶，也可能是自己顾虑太多，给自己施加的压力太大了，才导致神经衰弱。

李慕坐上车已经回到学校里了，妈妈又打来电话嘱咐自己不要忘记吃药，一通电话下来，心里更是沉重。

本不想让妈妈知道的，本来就因着自己成绩够操心的了……

李慕越想越烦躁，算了算了，老师上次讲的电路还不通，还是好好看看吧。

又走神了，看着一道电路题，无从下手。

“那到底是什么？”李慕喃喃着。

“我是初雪里的一片雪花，轻落在你的肩头。

漫天的雪覆在你的发冠。

你眺望着远方，我看着你的侧脸，感受着你的感受……”

“还有什么，”李慕揉着太阳穴，却始终想不起来，每每梦到这里就会醒来，毫无征兆地醒来，毫无征兆的三点二十！

接连好几个晚上，李慕都会做这个梦。

漫天的雪，她好像伏在一个人的肩头，远处什么也看不清，只记得那人肩头的温热和呼出的热气，还有……还有那人的心跳声，那人的欣喜，又好像是惆怅，还是别的什么，很想看清那人的脸，却总在这个时候就醒了。

醒来后总是一身的汗，但更多的是害怕。

李慕从未一连数个晚上梦到同一个梦，而且总是在半夜三点二十这个点醒来，分秒不差。

医生说自己是神经衰弱才会导致多梦。

虽然是这样，但她总觉得这个梦不是一般的梦。

小时候家里种好几亩地，都是妈妈一人。

懵懵懂懂记得爸爸那个时候总不回家，或因着单位上的事，或许还是什么别的原因，她很少见到爸爸的面。

那年，也就是那一年，李慕两岁多，妈妈怀了妹妹的那一年，李慕彻底落下了流鼻血的病根。

鼻翼毛细血管严重断裂。

妈妈顾着妹妹，还得收拾好几亩的庄稼，爸爸又不回来，想让爷爷奶奶先照顾李慕，自然又拒绝了，爷爷奶奶从来不管李慕一家，只顾着叔叔他们。

后来又说在外面的姑姑要人作伴，奶奶便借口照顾李慕将她送了过去，可姑姑生性脾气就暴躁，又瞧不起这样一个没人管的小侄女，经常给一顿饭吃又不给一顿。

当然，奶奶给妈妈那边的掩护自是打的很好，就连最后鼻子摔断了也说的是：“你家小孩一点教养也没有，什么都没见过一样，她姑带她去大广场玩，那城市里的大城市么，你晓得的，人多东西都好看的很，这娃就跟没见过世面的，见人就乱跑，看着好东西就乱跑，她姑拉也拉不住，结果你看，摔了没，把鼻子摔断了。”

妈妈自然是不信，李慕很怕生人生场面的，这么胆小的一个小女孩，又怎么会乱跑。

后来，李慕自己哭着给妈妈说了实话，奶奶和姑姑不让给妈妈说，直到她们走后李慕才扑到妈妈怀里悄悄说了：

姑姑和自己睡一张高架床，自己睡在边上，有天夜里李慕饿得睡不着翻来翻去，结果把姑姑给吵醒了，一脚把李慕踢下了床，李慕哭得很大声，鼻子流血了，脸上全是血，可姑姑又翻了身睡了，后来被她吵得睡不着，直接下床把她扔到了门口的花园里，头也不回的进了屋。

李慕依稀记得自己眼前是有朵玫瑰花的，红红的，上面还有露水，脖子后面还有后背，小腿上刺得生疼。

好像是天亮了，有人过来刷牙发现了在玫瑰花丛里躺着的李慕，那人好像是这个房子里的老板，进来把李慕抱了起来，后来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当时妈妈听到了这些话，都哭得泣不成声了。

无奈，只好把李慕送到姥姥家。

基本上李慕的两三岁就是在姥姥身旁度过的。

姥姥会给李慕炒玉米吃，会偷偷给自己买棒棒糖吃，会给自己讲故事。

会讲自己做的梦，姥姥会说这个梦是预示着妈妈怀的是小妹妹还是小弟弟，

会给自己讲过去姥姥做过什么梦，后来又发生了什么之类的。

李慕也慢慢有了分析梦的习惯，渐渐发觉有些梦也会真的是有些寓意在里面的。

姥姥很善良，很有信仰，“举头三尺有神明 ，我们现在所做的一切，其实早已经是安排好了的，总有一天神明是会开眼的，神明会看见我们所做的一切，会给我们应有的回报。”

也不知道是姥姥为了安慰吃苦的妈妈才说的，又或者说的是真的。

这也是李慕为什么觉得这个梦肯定有什么寓意在里头的缘故。

存在即合理。

李慕一直深信这句话。

“叮咚------”来短信了。

高妍妍？李慕点开，“我给他发消息了。”

李慕心下一喜，终于，高妍妍跨出这一步了，赶紧回了过去“终于发了，快快，发了什么？”

一会儿，高妍妍回了过来“他朝若能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头。”

“他朝若能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头……”李慕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这句诗，“好像……好像什么时候也说过这句话，是什么时候……”

“怎么办，他还没有给我回，他是吧不回了，是不是觉得我打扰到他了，慕慕，该怎么办？”高妍妍的又一条短信打断了李慕的思绪，她忙回了过去，“没事，他可能在忙，或者在学习，会回的。”

这个男孩是高妍妍喜欢了两年的男生，不在一个班，之前一起竞赛过，还一起上过辅导，两人很谈得来，成绩也都差不多，在别人看来两人是很适合的，也有人以为他们都已经在一起了，可身在局中人的她，是知道的，她一直在等男孩开口，可迟迟没有回应。

“那……那他要是不回呢？”

“明天不是上早操嘛，碰到他，看他什么反应。”

明天早操，所有人都会到，会碰到的。

他朝若能同淋雪

此生也算共白头。

若能得此，应该是每个女孩的愿望吧。

李慕看着纸上写的那些梦境，那个梦里的古人，戴发冠的古人，你到底是谁？

突然眼前闪现那个很好看的侧脸，韩烨。

好一阵子没见到他了，明天，他应该也会到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