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境外,司愉青吐出一口血,被二长老扶住。
“师姐……在幻境里,有危险……”司愉青咳了两声,转身看到身后的双面镜,面色一变,又要冲进去。
二长老忙道:“愉青,你元气大伤,不能进去!”
司愉青挣脱开二长老:“师姐还在里面,这幻境被人篡改了,很快就不是幻境了。”
二长老缓缓道:“师父懂,可现在没办法,进去就是必死,如今只能想对策。你是如何出来的,其他弟子呢?”
司愉青道:“我不知我是如何出来的。师父,颜先生已经遇害,今日为我们讲课的不是颜先生!”
二长老微微睁大了双眼,眼中全是不可置信。
“快去找神女!”
有人着急忙慌地跑去神女堂,然而堂中空无一人,只余漫天的冰霜。
四月飞雪!
此为不祥征兆。
那人跌跌撞撞跑回溪水旁,扶着树惨痛道:“神女不见了!”
一黑衣人手执折扇,忽然出现在了众人的眼前,正是“老当益壮”的颜先生。可是很快众人就发现了不对之处,颜先生的胡子不见了,皱纹……好像也没了。
二长老眯起眼:“你是谁?”
“不认得我了?”燕斐冷冷道:“十年前,是你亲手封印的我,全忘了吗,长老?”
二长老面色大变:“你,你是燕斐!”
在场的人纷纷面面相觑,为何二长老和燕斐十年前会认识,明明十年前燕斐还是个黄毛小儿。
“好,也好,早知你会活到现在,我当初就该杀了你。”二长老掌心结印,欲要出手:“真是天道好轮回!”
燕斐却道:“别急,我今日不是为了你来的。”
二长老喝道:“竖子狡诈!”
“没你们风满楼的神女和大师姐狡诈。”燕斐面无表情道:“她们二人能伪装自己的妖族身份,混在人族十多年。”
司愉青微微一怔。
师姐,也是妖?
二长老道:“当年神女和周怀溪一同进宗门时,可都是验了身份的,你口说无凭。”
燕斐道:“我记得先前的首席弟子梁若景也是验了身份的,可前几年你们探案堂的姜长老验了他的灵髓,难道不一样是妖?你们这些大宗门的长老,不如退位让贤,让我来当吧。”
“你放肆!”
齐清欢一脚踏出双面镜的镜框,指着燕斐就道:“梁若景是妖虽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但这也不是你能血口喷人的理由。”
燕斐意有所指:“齐姑娘怎么戴了面纱?”
齐清欢的手指即不可见地动了动。
“看来惠宜成功了。”燕斐道:“你毁容了啊,真是可怜。”
惠宜刚被押入风满楼的时候,所有人都以为她是不同世事只知风月的小姑娘,面上装的纯良,谁知竟是被骗的。
一次意外,惠宜奉命审讯她,却被一道灵火所伤。
多亏了师娘来得及时。
齐清欢暗暗捏紧了拳头。
燕斐笑着看了过去。
惠宜不过出身乡野,却能在人才济济的风满楼脱颖而出,拿到了风满楼不少图纸,也知道了不少密辛。
不然他能不能顺利伪装成“颜先生”。
至于真正的颜先生,自然是被他杀了。周怀溪为了达到目的能够不择手段,他为什么不行?
司愉青道:“纵然师姐只有一成灵力,你也杀不了她。”
燕斐“哦”了一声,尾音上扬:“谁说我要杀了她呢?你这么维护她,你们俩是什么关系?”
司愉青神色平淡。
“周怀溪日日找你听琴,你以为她是和你心意相通,其实只是她想要更多的优越感。”燕斐抬起下巴:“风满楼第一琴修,却如此听她的话,她该何等的骄傲啊。”
司愉青淡淡一笑:“我愿意。”
在场的众人一怔。
虽然之前也有流言蜚语,但看周怀溪那般,显然是不把风月之事放在心上的人。
纵然如此,他也愿意么?
“他自然是愿意的。”
幻境中,周怀溪看着那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近在咫尺,诡异而惊骇。
不知这个幻境什么时候能够结束,还好她之前吃过同悲果,和云祈互相有感应。
她只能等。
等云祈和司愉青找机会开阵。
骄傲如周怀溪,何曾把自己的命托付给别人过?
这种滋味真心不好受,周怀溪心想,等出了幻境,她定要将那燕斐给千刀万剐了,再扔下风满楼喂狗。
他们布下的针法是极为隐蔽的,里头加了周怀溪的心头血,因为不能被旁人察觉出来。私自布阵会被逐出宗门,只不过,当即还是她的性命最重要。
自从一年前开始,五彩凤总是格外焦躁,此为上古神兽,一不留神就会导致万劫不复。
师娘为此忧心忡忡,闭关不出。
周怀溪便稍安下了心,专注和蛟龙斗争。
可她手上的灵力的金色已经渐渐被吞噬,慢慢变成灰色。只要再过几个时辰,等到她掌中灵力全然变成暗紫色的时候,她就会入魔。
两个时辰后。
周怀溪不想等了,她还是不敢将自己的生命托付给外人。
可就算她仅有的一成灵力能耐得住蛟龙的攻势,但在危急关头,她只能被迫入魔,最后迎来的会是什么?
修真界魔族稀少,难道不就是因为魔族一旦出现就会被人以最残忍的手段杀死吗?
周怀溪不想死,也不想入魔。
一道惊雷闪过耳册。
她忽然清醒。
他们在外布置的阵法只能针对在幻境之外的燕斐,但完全不能助她突破幻境。
而在幻境里她死,又不会是真的死。
那她在幻境里入魔,是真的会入魔吗?
为什么她的认知在不断被人篡改。
为什么她总觉得周围好像不真实……不对,本来就不是真实的世界!
是魔族的融合在影响她。
周怀溪忽然收了周身灵力,任由蛟龙将灵力渡到她的身上。
暗紫色的光芒忽然消失,天空的雷雨渐渐休止,一片宁静,仿佛刚才那场人魔大战不再存在。
这里好像什么人也没有,空旷寂寥,如同鬼魅之地。
闹中短暂的空白过后,周怀溪忽然被一股强有力的力量拽出了幻境。
司愉青抓住她一直颤抖的手腕,担忧道:“师姐?”
眼前是人。
这里是日沉阁。
周怀溪视物不清,只能看到眼前有一个黑色的身影,在同悲剑下缓缓倒下。
燕斐临死前狂笑不止:“那个幻境原本就不是为了杀了她!”
众人下意识朝着周怀溪看过去。
他们素日里正道的大师姐身上,竟然围绕着一层淡淡的紫光!
有人脱口而出道:“魔族!”
司愉青下意识挡在周怀溪的面前。
周怀溪却从另一侧走了出来,她看着自己,苦笑一声,割断了手腕。
齐清欢哭着道:“大师姐!”
一柱香后,周怀溪身上的血少了很多,她又用灵力不断给自己充盈,身体一直在抖,快要倒下的时候,被司愉青扶住。
已无暇顾及他人。
周怀溪唇色苍白,看不到一丝生机。
但她身上方才被渡了魔气的血,已经放干净了。
周怀溪没让自己晕。
因为她看到,有长老正朝着这里走过来。
有人道:“燕斐说你和神女是妖,虽然我们都信你们,但为了服众,还是要验一下为好。”
“是啊,周姑娘,一瓶灵髓不碍事的。”
周怀溪却道:“先前叫我大师姐,现在叫我周姑娘,这便是相信我吗?”
那名弟子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周怀溪抿了抿唇,强撑着自己站好:“燕斐说我和神女都是妖?”
“是……”
周怀溪道:“那只抽我灵髓行不行?”
二长老犹豫道:“这……老夫认为还是一视同仁的好。”
周怀溪却道:“抽了灵髓等同于要卧床调养一个月。掌门尚在闭关中,倘若我和神女都少了灵髓,有人趁机来犯该当如何?”
二长老想想,觉得有道理,但又感觉不是那么回事。
云祈走了过来,虽然想让姜席玉抽自己的灵髓来验。但她是实打实的妖,要是如此,恐怕还要连累周怀溪,便不多说什么了。
周怀溪又恢复了从前懒洋洋的声音:“总归大家都知道燕斐都是胡乱一说,走个过场让大家安心就好。我刚才褪掉一身魔血,本来就是需要静养的。”
他们几个长老商讨片刻,就立刻同意了周怀溪的说法。
十年过去,近来妖族虎视眈眈,确实不能一下子少太多人。
姜席玉就站在一侧,小声问周怀溪:“你确定吗?又抽血又抽灵髓?”
周怀溪颔首:“长老请便。”
姜席玉不再犹豫,快速地抽了灵髓,颜色并非蓝色。
每个人都松了口气。
周怀溪已经虚弱的双膝着地,吐了一口血在地上。
司愉青想要上前给她渡灵力,被二长老拦了下来:“你已经做了够多了,那阵法毁的元气还没恢复,你……”
司愉青摇了摇头:“抱歉,师父。”
二长老只能松手。
姜席玉蹲下身子,手在周怀溪眼前晃了晃:“你等下可能会晕过去,你不如先告诉我,幻境里面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你出来的时候会成魔?”
周怀溪嘶哑道:“三长老是想问我的心境?”
姜席玉被拆穿,也不多加掩饰,正色道:“是。入魔本就是心境问题,告诉我,你还如从前一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