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怀溪在郑野说要她跳井的时候,就早有防备了,因此故意往井里看,他果然按耐不住动手。
她一个错位反将一军,抓住了郑野的手,高高举起。
刚要说话,有一个磁哑的男子声音抢先一步:“于野,你刚要干什么?”
于野?
周怀溪手抖了一下。
偏头看过去,那是一个全副武装……嗯……全覆黑纱的男人。
不论是脸还是身体,都被遮住,看不清底下。
周怀溪率先想到会不会是风满楼的人,因为进来的人容貌有变也是正常的。但是楼里这么多弟子,外门内门的,她也不能认全。
索性不想了,拱手道:“帮主。”
帮主点了点头,看向于野,语气里有试探的意思:“你刚要对桃娘子做什么?
于野跪地道:“帮主明鉴,这不是桃娘子,属下方才说自己叫郑野,她却没反驳。今日我们遇到了魔族,她单走还能活下来,绝对是伪装的。”
周怀溪立刻平静地道:“我没反驳是因为我以为他才是伪装的魔族,我怕我自己敌不过,就只能回来,等帮主定夺。”
“你说谎!”
“于野,刚才你都不等帮主发话,就要推我下井。你有没有想过,要是我真是魔族,为何要单留着你?”
“你这一路都走在我身后。因为你不知道雪溶洞在哪,想要我给你带路。”
周怀溪心道:“竟然猜对了。”
但她仍然不表现出来,摇了摇头:“你真是……你真当魔族不知道雪溶洞在哪,还要靠你来带路?”
帮主点了点头:“桃娘说的对。”
周怀溪郑重道:“我怀疑于野身份有问题。”
帮主端详他们二人片刻,对旁边的人下命令:“把于野和桃娘子都关起来吧。”
周怀溪皱眉。
“你们二人之间定至少有一人是魔族,还是都关去地牢稳妥些,然后派人去审问。”帮主转过头,没看到熟悉的身影:“祭司呢?”
有下属道:“祭司大人今天身体不舒服。”
帮主颔首:“送点鲛人肉拿去给祭司补一补,今晚还要劳烦他去审讯他们。”
下属道:“是!帮主!”
有人过来绑着周怀溪。
转头一看,才发现一直跟着自己的“鲛人”早已不知去向。
周怀溪忍了又忍,还是任由着他们将自己带走。
还没搞清楚情况,实在不宜贸然动手。她没把握能一次性剿灭,再者,剿灭了这里定然也会被魔族的人发觉……
但是,周怀溪想了想。
既然幻境里安排了魔族的存在,这不就说明,她们迟早会跟魔族动手的吗?
或许她可以主动引来魔族。
周怀溪被人关进了大牢,那个关她的人四下看了看,见并无其他人在旁边看。
于是压低声音对周怀溪道:“辛苦殿下了。”
周怀溪:“……”
殿下?
狱卒又道:“祭司大人法力无边,请殿下今晚务必撑住!”
周怀溪正色道:“放心。”
狱卒得到这一句保证,又见你那边已经有人在催,正对她行了个礼就小跑着走掉了。
周怀溪扶额苦笑,真是麻烦!
雪溶洞神神叨叨的,也不知道那个祭司是不是真有那么厉害,要是对她用刑,她绝对不能忍住不动手。
那就要提前吸引魔族过来了。
这里的情况还没搞清楚,魔族贸然过来绝非良策。
还有,“殿下”是什么身份?
难道这个桃娘子是这个国家的公主?
周怀溪闭上眼睛,原地打坐。
反正祭司晚上才过来,还有半日的时间让她调整自己身体状态。
既然于野张口就叫她桃娘子,她这个身体是替代用的,也并不是没可能逃过祭司的审问。
还有一点,雪溶洞这么大,里绝对有风满楼的弟子,可到现在她竟然还没碰上一个。
想到这儿,周怀溪决定出去逛一逛。
这种锁嘛,简简单单。
她从头上拔了根玉簪子下来,三两下就捣开了锁,避过巡视的人群。
可惜,饶了一圈依然是一无所获,这里的人仿佛都不说话,每三个时辰,会有一波人出去。周怀溪猜测应该就是去雪地。
她不动声色地回到地牢坐回原位。
接着半个时辰后,有一个新的狱卒踩着脚链走了过来,脸上有一道疤痕,神气道:“你,出来。”
周怀溪已经好多年没被人这么指使过了,突然如此,还有点意外。
那狱卒带着她走到了地牢的另一边,此处可比方才那里阴森多了。到处都是爬来爬去的虫子老鼠,还有惨痛的尖叫声。
周怀溪:“这是什么地方。”
狱卒吊儿郎当:“桃娘子,你这么多年在雪溶洞混的风生水起,想必从来没来过吧?这是水牢,嘿嘿,专门关押重犯的。”
周怀溪皱眉:“既是关押重犯,为何要带我过来?”
“你运气差呗,谁让遇见了魔族呢。”狱卒瞧了她一眼:“你跟于野都要进水牢,直到晚上祭司大人来审问。哎,可怜了你如花似玉的一个美人儿啊……”
他说完还不够,竟然还伸出那满是泥垢的手要触碰周怀溪的脸,她哪能忍,当即就要动手。
“桃娘子。”
这个声音……
周怀溪立刻看了过去。
司愉青从容道:“别碰她。”
狱卒见了他,立刻吓得双腿啊发颤:“祭司大人。”
周怀溪挑了挑眉,来到这里第一个碰到的弟子是司愉青?这也太巧了吧。
他的身份倒是比她好很多,人人艳羡的祭祀,做起事来的确方便至极。
但是幻境中什么可能性都有,周怀溪暂时还不能确定这个和司愉青长相一样的人就是他本人,也有可能是伪装。
司愉青视线落到那狱卒脚上的铁链上:“你的罚受完了吗?”
周怀溪默默心想,是说这个伤疤男吗?
“没有……”
“那还不快去?”
周怀溪等那狱卒走了过后,淡淡笑了一下:“祭司大人。”
司愉青看着她:“师姐。”
周怀溪还是笑:“你叫我师姐,不觉得有些不妥当吗?”
“司愉青”瞳孔暗了一瞬,宽大的衣袍轻轻一挥,转眼就变成了另一个人,换了个称呼:“风满楼的大师姐。”
周怀溪面无表情:“琉璃宫的六师兄。”
燕斐直勾勾盯着她:“你在幻境里还能有如此强的意识?”
周怀溪懒洋洋道:“对啊,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我这么厉害了,别惊讶。”
燕斐“哼”了一声,上下打量了她一番:“你看到司愉青的第一眼很惊喜吧,是不是真以为是他?”
察觉到旁边有巡逻的人走了过来,周怀溪立刻往旁边一躲,堪堪避过。燕斐没避开,巡逻队看到了他,恭恭敬敬叫了句“祭司大人”,就走开了。
周怀溪看向那张白皙的脸,此时他是燕斐的容貌,而之前面对那个狱卒的时候却是司愉青的容貌。
看来,他只对她一个人单独用了幻影。
还真是对她刮目相看啊。
“反正看到你,我一点都不惊喜。”周怀溪毫不客气。
燕斐冷着脸道:“看到你,我可是很高兴呢。”
周怀溪挑眉:“是吗?那你从琉璃宫退出来,拜师进风满楼吧。”
燕斐一卡。
周怀溪食指挑起身上衣裳的飘带,语气漫不经心:“连这都不愿意的话,怎么好意思说高兴的?早点洗洗睡吧。”她说完就要转身走。
“你是不是忘了什么。”燕斐缓缓道:“水牢你还没进。”
周怀溪道:“如果你一定要我进的话,我可以选择直接破掉幻境,你猜我们的长老会不会发现你有问题?”
半晌,燕斐松开:“行。”
“刚才那个狱卒为什么要戴脚铐?”
“为什么我要告诉你。”
“不说算了。”
“颜先生?”
“是燕公子。”
周怀溪并不搭话,掉头就走。
她如今有两条路,第一种是继续伪装成雪溶洞的桃娘子,第二种便是去看看那个“殿下”是什么身份。
但周怀溪很快又想到一种可能。
那句“殿下”,会不会是那个帮主故意派人来炸她的?
但很快这一点就被她否决。
如果是真,那么她不会活到现在。
燕斐就是颜先生,她早在幻境外就看出来了。
甚至可以说,他内心也想要她发现。今日的历练根本就不是一次真正的历练,或许燕斐以为他通过惠宜里应外合,就能够让她忌惮,其实不然。
他们之间根本就没有一座平衡的桥,燕斐在等待时机,周怀溪何尝不是?
周怀溪在这里死了或许尚且能够全身而退。
但是,燕斐在这里死了,就等同于他在外面也死了。
她微微偏过头,眼底一片冷漠。
能动手脚的可不止有一个人。
今日由于燕斐这个“祭司”并未有所动作,周怀溪顺利度过了。但显然于野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次日见到他的时候,浑身都是血,一看就知燕斐下了毒手。
真是用心险恶。
怕是把在她身上没发泄的怨气,都转移了吧。
周怀溪当然不会为幻境里的陌生人感到心痛,只淡淡扫了一眼险些害了自己的于野,便潇洒离去。
她发现一件事:帮主似乎很听这个祭司的话。
既然没了嫌疑,周怀溪自然就可以继续用桃娘子的身份随意走动了。
一个转角,周围被熟悉的梅花香气包裹,有人低声道:“师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