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年轻男人表情出现微妙改变。
林鸣真问:“从哪过来?”
尤晏:“G市。”
林鸣真:“还挺远。”
尤晏:“就三个小时,也没跨时区。”
林鸣真:“以前来过西北吗,准备玩多久?”
尤晏的手上了冯师延肩头,体温隔着布料暖着她,也不知警告还是做戏。
他说:“这边没家里闷热,过来避避暑。”
冯师延伺机插话,“你们还跑吗?”
尤晏和林鸣真对视一眼,短暂一瞬,刀光剑影。
林鸣真:“跑啊。”
尤晏:“谁说不跑。”
冯师延甩开两人起步,尤晏和林鸣真一左一右跟上。
原本在绿道上跑,有自行车驶来,三人自觉避让。尤晏闪到绿道边缘,冯师延和林鸣真则绕过花圃隔离带往人行道。
隔离道变成楚河汉界,缺乏默契的尤晏像内场陪跑人员。
林鸣真侧头望他一眼,似乎还笑了下。
尤晏:“……”操。
他紧步挤回去,三人又并行一段距离,冯师延出声——
“你们,差点夹到我。”
尤晏:“……”
林鸣真:“……”
一时谁也没散开,谁也不想当陪跑。
冯师延加速一段,左右护法也跟着提速。
她想笑又担心岔气,“你们腿长为什么不跑快一点?”
林鸣真如得点拨,说:“我在派出所那等你。”
尤晏这个外地人输在人生地不熟上,并不知派出所在哪,只说:“你也赶紧。”
一绿一灰两道影子风一般刮走,你追我赶,行人退避三舍驻足回望,怕以为碰上什么追捕现场。
冯师延一贯耐力取胜,送走两尊“大佛”,依然以自己节奏前行。
尤晏和林鸣真几乎同时抵达派出所门口,高手较量,连气息也尽可能收敛,生怕敌手窥底,目光中隐含棋逢敌手的兴奋。
尤晏半认真道:“看不出来你还不赖。”
林鸣真说:“你也让我意外。”
尤晏在派出所门口绕一圈放松后,慢跑往来时方向。
林鸣真喊:“前面有个街心公园,你往哪走?”
尤晏掉头倒退跑几步,咧嘴一笑,“接她。”
林鸣真:“……”
终究输了一步。
冯师延已达半路,疑惑道:“你怎么跑回来?”
尤晏吊儿郎当绕着她跑一圈,跟蜜蜂采花,唱歌般哼哼:“在哪跑不是跑。”
“谁跑赢了?”
尤晏还是那副调调,“当然是我。”
冯师延特意转头瞅他一眼,尤晏挑眉,“你不信?”
冯师延:“你别逗我说话,会肚子痛。”
尤晏:“……”
尤晏果然不吱声,又开始绕着冯师延转圈,距离掌握得当,没撞着冯师延。
尤晏差不多画出一串隐形五环,冯师延投降,笑道:“好,我信,你跑赢了。再转我要晕。”
尤晏心满意足,不再绕圈,张开双臂,坠机似的走起蛇形路线,那份幼稚的欢快一目了然。
冯师延管控不住表情,气息紊乱,手扶肋骨下,是真的笑疼了。
他们在派出所接上林鸣真,一起严谨慢跑将近一小时,最后回到街心公园的健身角。
林鸣真挂上最高的单杠,开始引体向上。
尤晏不甘落后,也把自己吊上去。
路灯橘光之下,两个男人肌肤呈现蜂蜜色泽,令人想起熟食档口的烧鸭,挂铁钩上在炉子中整齐升降。
冯师延更多关注落在尤晏身上,双臂肌肉绷出明显曲线,呼应上记忆中的手感。尤晏身材虽然不金刚,但目光坚毅,每一块肌肉灵活运作,整个人充满运动员特有的力量与蓬勃感。
冯师延本来在对面压腿,现在一动不动,腿卡单杠上也忘记抽下来。
大概完成十几个,两边上去越来越费劲,满面通红,牙关咬紧,锁骨像要拗断。
最后,尤晏先掉下来,林鸣真紧跟着放弃,两人半斤八两。
冯师延问尤晏:“多少个?”
尤晏放松肌肉,不太满意,“十七个。”
冯师延真实所见能做二十个以上的,已经是名副其实的肌肉男,尤晏成果还算可以。
林鸣真问他:“练过?”
尤晏随便嗯一声,好像不太愿意交谈。
冯师延说:“他就是我跟你提过,我们高中400破学校记录那一个。”
林鸣真和尤晏同时诧然,不过前者冲着对手,后者冲着对象。
尤晏喃喃:“你还跟别人提过……”
冯师延说:“因为当时我也破了一项校记录。”
……哦,明白了,他又是“买一赠一”后面那个“一”。
冯师延向他介绍林鸣真:“他平时体能训练比较多。”
所以安慰他输了也不要失望?
尤晏扯扯嘴角,说:“你要不要做?”
“好。”
冯师延放下腿,摩挲双手,确保掌心无汗。单杆比她高太多,她仰头估算距离。
尤晏在旁扇凉风,“够得着吗?”
“可以。”
冯师延果然起跳将自己挂上去。
尤晏:“……”
没想到人看着不高,弹跳力还不错。
冯师延双臂绷紧,提上去一个。
尤晏又发出那种似惊奇似招呼的“哦一”音,冯师延紧抿双唇,以防笑场。
只是引体向上对一个非力量型选手还是过于吃力,冯师延第六个胳膊没屈到直角,又被迫抻直。
她笑着,还不愿意下地,“太难了……”
“我帮你。”尤晏说着靠近。
林鸣真本两抱臂旁观,此时也散开胳膊,下意识上前一步,也想帮忙。
对方一动,他又失去行动的借口。
尤晏矮身锁住冯师延膝盖,将人上举。
第六个“引体向上”不但完成,还超标了——双腋卡住单杠,冯师延整个人像船夫用竹竿挑起的落汤鸡,姿势狼狈,人却乐得发冷似的颤抖。
林鸣真看着这一幕,醋意被她的笑靥置换,暂忘失落,跟着笑了笑。
冯师延说:“你放开我一下。”
尤晏谨慎松手,“不会掉?”
冯师延:“你不在下面接着吗?”
尤晏:“不一定哦。”
膝盖力度消失,冯师延从单杠上撑直双臂,稳稳定着,侧头俯视尤晏,笑笑不讲话。
尤晏问:“怎么了?”
冯师延说:“高处空气好。”
尤晏站开一步,“那你多呆一会。”
“要翻了——”
预告完毕,冯师延一头往前栽,尤晏下意识抢上前接人,但觑见可疑,又退回去。
而林鸣真一动不动。
冯师延以胳膊为轴,安安全全翻转360°,回到原位莞尔瞅着两人,跟点缀电线杆小鸟一样。
尤晏:“……您可真能吓人。”
他又输一招,对面那位按兵不动,看来对她的套路了解颇深。
冯师延说:“你接一下我。”
尤晏抱臂,“你不挺能的吗。”
手臂略作调整,冯师延准备自个下去。
“太高,腿疼。”
她吊下去那刻,尤晏重新牢牢锁住的膝盖弯,冯师延放心地松开单杠,从他怀抱里稳稳落地。
尤晏还兀自绷着脸,冯师延抬手轻捏出一个笑容,尤晏还面无表情,她自己先笑了。
“我们回去。”
三人散步到相遇的路口分手,尤晏问冯师延:“那个人干什么的?体能还成啊。”
冯师延说:“他是国防生,九月继续读研。你刚才怎么不自己问?”
尤晏:“不熟。”
冯师延侧头朝他一笑,没说什么。
这种笑容和举动从下午接机便频频出现,给人一种看破不说破的高深,尤晏变成被拿捏那一方。
这叫他迷惑而不爽。
他摆出凶巴巴的一张脸,“笑什么!傻子一样。”
冯师延不吃他这一套,又笑了笑。
“开心。”
尤晏:“……”
差不多到小区门口,冯师延站上药店的体重秤。
尤晏凑近,悄悄往后头踩,正经问:“重了轻了?”
“咦,怎么重那么多?”
尤晏憋笑憋到咬唇。
冯师延左看右看不对劲,站回地面,突然发现一只得意忘形没收回去的脚。
尤晏:“……”讪讪缩回脚,就当从没发生过。
冯师延淡淡瞥他一眼,重新回秤,还往后提防一下。
尤晏推开一步,手举过头,下颌微扬,嘴巴有点像要发出一串“嚯”,仿佛准备说:嚯嚯嚯,别开枪。
冯师延笑了下,说:“记一下,看你走的时候是重是轻,对比以往生活质量。”
尤晏:“才刚来你就惦记着我走?”
冯师延下来怂恿他上秤,尤晏扭头往小区走。
尤晏漫不经心目视前方,像自言自语。
“我来这妨碍到你‘自由’。”
尤晏被一股蔓延的温度攫住,低头交替看着臂弯那只手和它的主人,等她开口,嘲讽或解释。
冯师延说:“前面滴水,你走过来一点。”
一米外,一家店铺的招牌灯箱一角果然不断滴水。
臂弯温度消失,尤晏一拳打在棉花里。
冯师延再度开口,“我没有认为你妨碍我。”
本来嘴边还有一句话,“跟你在一起才是‘自由’”,冯师延生生咽下。
“协议”中的“自由”已经衍生成“不受束缚的真爱”之意,插科打诨可以随意用,直抒胸臆时总觉太过厚重,肩负不起它的份量。
冯师延改口,“我很开心你能来,不管是顺便还是特意。”
她的直球又将尤晏打了个措手不及,这份无措源自于他能感受到真意,只是不知该如何接纳。
这个人,好像做什么事都很严肃,不会敷衍,不会作伪,可偏偏主动提出假订婚。
矛盾的两面同时粘她身上,尤晏开始怀疑起“真意”的掺假率。
两人一路无言,各怀心事回到住处。
冯师延问:“谁先洗?”
尤晏做一个“您请”的手势,捏起衣襟扇风。
冯师延拎衣服进去,门还没关,便尖叫一声跑出来。
如此的惊慌失措跟前头尤晏对她的刻板印象大相径庭,他也不禁吓一跳。
“怎么了?”
冯师延缓口气,“里面有只大蜘蛛。”
尤晏过去一瞧,淋浴间墙角果然趴着一只黑毛茸茸的细腿妖怪。
冯师延说:“我害怕长毛的软体动物。”
尤晏回头半开玩笑,“蜘蛛可是益虫,你们学农的还害怕这个?”
冯师延说:“你们学机械的也不见得敢钻进搅拌机里。”
尤晏:“……它爬那么高不会伤害你。”
冯师延摇头,“我还是害怕。”
这人倒是坦诚到弱点也不掩饰。
尤晏盯她片刻,右手揪住左边袖口往外拉,胳膊忽然甩过头,灰色T恤一瞬间给掀掉,赤露出一身精壮的蜜色肌肉。
他逼近一步,“我陪你一起洗?反正也不是第一回当‘厕所保镖’。”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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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 8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