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令之天涯浪客 第18章 山行

周子舒和温客行并未走出太远，就地生了火，在山上停留。叶白衣跟江厌青赶上他们，坐在火堆旁。

天中无星无子，只有一轮明月高悬。周子舒对月酌饮，温客行托下巴看他。说来也是奇怪，周子舒的五官都被面具糊住，侧脸却依旧清俊，温客行眼睛也不眨地看着，一一描摹过他五官。

叶白衣拨弄着火堆，手上翻烤着野兔。金黄的兔肉噗呲作响，令人十指大动。温客行也在翻烤着兔子，但他的手艺明显不如叶白衣，兔肉也没那么看起来有卖相。

温客行的心思当然也不在这上面，他看周子舒缓慢喝口酒，开口问出憋了许久的问题，“阿絮，今天那人叫你庄主，是哪门子的庄主？”

“四季山庄。”周子舒随口道，目光盯向清凌凌的月光。他的动作随意而缓慢，带着几分恣意。

叶白衣翻烤肉的动作顿了顿，扬声插话道，“四季山庄，秦怀章是你什么人？”他想起什么似的道，“你今日施展的是流云九宫步，你难不成是秦怀章的徒弟？”

江厌青听见四季山庄这几个字也抬起头来，显然他也听说过这个地方。要说起来，四季山庄的前任庄主秦怀章和原主还有些交情。

周子舒这才将目光投向他，有些疑惑，“正是家师。您认识他？”周子舒忽然发觉叶白衣的身份恐怕并非他想的那么简单。

“原来是秦怀章的徒弟。”叶白衣哼笑着上下打量周子舒，“喂，秦怀章的徒弟，你师父他现在人在哪儿？”

周子舒默了默，缓缓说道，“师父他老人家已经仙逝了。”

“死了？”叶白衣惊讶，半晌他闷声道，“也是，这么多年过去了，早该死了。就连那姓张的小子，也死了。”

江厌青将手放在他肩上，“你常年居于山中，自然不知世事变幻。”

叶白衣好歹被安慰了几句，回手握住他。温客行被晾了许久，心里老大不乐意，目光有些委屈地看向周子舒，“阿絮，那人还叫你首领，你真是那个天窗的首领？”

周子舒侧头看他，“你还没告诉我你究竟是什么人，凭什么要先来问我。”

温客行才不管他话里的试探，讨好地握上他的袖子，挤眉弄眼道，“我这是跟上个什么样的大人物？”

周子舒哼了声，挥挥袖子甩掉他的手。温客行眼珠转转，见好就收，继续烤起兔肉。看颜色差不多了，递给周子舒，掰下来一块儿，“阿絮，你尝尝？”

周子舒正要接过，冷不丁被温客行直接喂到嘴里，周子舒怒瞪了温客行一眼，这才吃起兔肉。

温客行收回手，嬉笑着分开兔肉，将一半肉分给了周子舒。

叶白衣这边也差不多烤好了，跟江厌青两人分着吃。出来的时间太久，未免高家庄的人发现端倪，几人在当天晚上就回到了院子。

周子舒刚拧干面巾坐到榻上，体内的七窍三秋钉就穿来异动，他面色骤然苍白，连忙调息。就在这时，隔壁传来萧声，正是菩提清心曲。

在这萧声助益下，周子舒的三秋钉得到了压制，黑暗中，他的唇间缓慢勾起。

叶白衣在榻上翻了个身，末了直接坐起来，看向隔壁，“臭小子！大半夜的不睡觉，在那里吹哪门子的萧！”

江厌青揪住杀气腾腾的叶白衣，将他拽回来裹到被子里，“那是温兄在给周兄疗伤。温兄吹奏的是菩提清心曲，对周兄的内伤大有裨益。”

叶白衣听完努努嘴，“那也不该在大半夜吹！”

江厌青道，“我估摸着周兄身上那毒物发作就在夜半，旁人都在休息，他却得苦苦煎熬。不然他怎么会一天天瘦下去，再这样下去，走路都得打飘。”

叶白衣在被子里闷了会儿，出声道，“他好歹还是秦怀章的徒弟，回头我给他看看，到底究竟是什么毒物。”

江厌青沉吟道，“我也有此意，只是周兄的样子似乎不肯让人看他的伤处，我几次旁敲侧击，他都刻意回避。”

“这臭小子，讳疾忌医的德行倒是跟他师父一个样！”叶白衣嘲笑道。

“你也别说人家。”江厌青将被他压住的头发解救出来，没好气道，“你至今都不肯让我搭一下脉，我看你气色虽好，但体内似乎有两股相冲之气，这样下去，只怕你性命堪虞。”

叶白衣浑不在意，把玩着江厌青的头发道，“反正我这年纪，老也老得，死也死得。现在孑然一身，倒也没什么可牵挂的。”

江厌青静了静，片刻后道，“你可有想过我？你说要我当你朋友，却总抱着必死的心态混日子。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暴饮暴食变着法折腾自己，无非求的是一死。”

“我没什么朋友，来的地方人人怕我，来到这里才认识你们几个，知道人间亦有真情在，好不容易习惯了身边有人，你难不成又要我回到深山老林里？”

叶白衣被他说住了，有些僵硬地转头，对上江厌青的眼。江厌青睡觉时总是习惯取下白绫，此刻眼不像平日那样半阖着，而是完全睁开，看着眼前人。

他的眼珠子天生略微朝上，看人便带着几分睥睨，专注看一个人的时候又分外专注，叫人觉着这人眼里心里只有你。

叶白衣当下就是这么个感觉，他喉结滚了滚，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他想，他应该再也没法像以前那样得过且过了。

江厌青见他垂眸看他，深色幽深，慢吞吞地凑过来，小心的环住他的腰。

叶白衣的腰身带着少年人的韧劲和青年的温热，江厌青抱着手感很好，没舍得松开，便将头窝在他的怀里，闷闷道，“喂，你可不准死了！你要是死了，我就是下地狱也把你揪出来！”

叶白衣听他干巴巴地凶道，怔愣了许久，才用双手环住他。江厌青很瘦，这叶白衣以前是知道的，但当真的环住他的时候，他才知道这人到底有多瘦。

叶白衣心道，他来的地方难道都不给他饭吃，才把人饿得这么瘦？

江厌青静静靠在他怀里，半晌没说话。等到他以为叶白衣不会再回答的时候，头顶传来叶白衣的声音，“行，那我们可说好了。”

叶白衣将人从怀里拉出来，与他四目相对，伸手捏住江厌青的下巴，“我一个人住在雪山久了，缺一个说话的伴儿，你要不要来？”

江厌青的眼色有一瞬的迷茫，“嗯？”

叶白衣见他还没听明白，将人往近拉了拉，两人彻底脸贴着脸。“我说，我缺个老伴，你……”

“好。”江厌青答应的飞快，叶白衣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听他接下来问道，“是说话的那种伴儿吗？”

叶白衣叹了口气，将自己跟江厌青拉开距离。心里盘算着，算了，慢慢来吧。

菩提清心曲响了半夜，第二日，趁着周子舒还在睡觉，温客行一个人偷偷溜出高家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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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