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令之你是我的光 第3章 知音

“小婢无状，见笑！”

我那萍水相逢的知己，在小美女的鞭子向我直面而来的时候，徒手接住了鞭梢。

一身白衣，飘然若雪，宛如飘逸的蝴蝶从二楼落下，就连见多识广的我都不由得暗叹一声：“好俊俏的功夫！”

“小婢无状，见笑！”温润如玉，真乃翩翩公子，前提，如果这两句之前他没有另外的说词作铺垫的话，我会认为这真的是一个人俊俏功夫俊俏涵养也俊俏的嫡仙儿般的人。

他对那明显是他的婢女的紫衣姑娘说了这么几句话： “阿湘，别丢人了，武功不行，眼光也不行吗？”

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很是惊讶，难不成刚才打斗当中不小心露出了什么马脚？

可从头到尾的梳理了一遍，插科打诨的说话，普普通通的拳脚，真的是在平常不过的招数，理应天衣无缝才对。

但那公子说话的语气、对我三分笑的态度以及最后那一抹意味深长的眼神，都让我心里生出了一种莫名的不安。

看来，我这便宜的知己恐怕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

一个不认识的人却仿佛生了一双能洞察你的眼睛，这种感觉很不好。

如果原来我对这少侠有十分的赏识，落到现在，也就只剩下五分了，三分的知己之情，还有两分的救命之恩。

一把折扇，摇出了文人墨客般的丰儒俊雅。

看着他们主奴二人渐行渐远，我心里竟然生出了一股悻悻然，如果这少侠不说那几句话多好，在我这残躯苟延残喘的活过三年之后，闭眼之前回想起来，至少还有一件让我值得开心的事情。

“原来你也有功夫，那便是江湖上的朋友了！”

九霄，我有没有告诉你，我遇到了一个把当我成要饭的然后给了我几个铜板的少年？

这少年竟然是镜湖派掌门的小儿子张成岭，就因为我躲那小丫头露了几手的功夫，他就当我是江湖上的朋友了。

你说能混上掌门的，哪个不是七窍玲珑般的人物，可偏生这小家伙，却淳朴的无张家人之风。

看我咳嗽不止，他就认定我不是有伤就是有病，下人再三催着他走的时候，他竟然把名帖送给了我，对我说无论我是伤是病，都可以持着他的名帖去山庄找他调治，完全不顾及别人说我也许是坏人。

九霄，你说他傻不傻？

可在这一刻，他的影子竟然跟你重叠在一块，都是如此的天真又傻傻的模样。

你说侠义道应该守望相助，还一门心思的认为全天的人都是“性本善”，看准一个人，就一门心思的扒心扒肺的对他好。

这毛病我说你多少次了，人心险恶人心险恶，可你却每每当耳旁风，依旧行你的侠义之事。

最后呢，你连人都识不清。不说别人，你难道就没看出来天天陪在你身边的师兄骨子里是一个彻头彻脑的恶魔吗？

弹指之间，竟然已经过去了那么多年。

罢了，前尘旧事，不提也罢，这是是非非曲曲折折真要一件件认真算起来，三年的惩处又怎么能够？

感触多了，难免就伤怀的厉害，就如我最近一直想着一件事，你说人会不会有下辈子？

如果有，我希望你生在一户普普通通的人家，有疼你爱你的父母，有相濡以沫的妻子，不求大福大贵，但求平平安安的过完这一生！

我愿以永世不入轮回来换你们一生平安喜乐，永世安康。

“你追我我追你，江湖世代有传奇，五湖水，天下汇，武林至尊舍其谁。”

这才过了几年的太平日子，这首歌谣竟又重新传起。

当年江湖就因这首歌谣被搅了个腥风血雨，人人都拿着一套誓死为天下人的嘴脸去博这武林至尊的虚名。

你说人怎么能这么可笑呢？要那虚名有什么用，能吃能喝？能让你升天还是能让你多活几天？仔细想来，不过是徒增烦恼罢了。

他们根本就不明白“德不配位，必有灾殃”这句话的真正涵义，就算有人真的了解了，又有几个能做到真正放下屠刀把自己那薄薄的三分面子裁剪下去然后立地成佛？

人这一生，太多的嗔痴贪念，越是达不到就越是挤破了脑袋向上钻，可等你有一天，真的登上了那高高在上的金字塔，你会不会思绪万千？会不会后悔曾经错失过的刻骨风景？

江湖，走到哪里都有是非，如果朝堂是个名利场，那江湖就是个是非场，但总是有一茬又一茬的人想不明白这件事，总以为仗剑骑马走天涯是一件多么了不起的事，可这些人最后结果又有几个是善终的？

我拍了拍脑袋，你说我这是怎么了，一个小张家公子竟让我悲起秋来，这眼下的是是非非，跟我这个一人吃饱全家人不饿的主又有什么关系？

“佛且不渡有缘人，既然无缘，何必强求，兄台若不见弃，何不与在下共渡。”

跟那便宜知己分开不到半个时辰，我找船摆渡镜湖山庄的时候竟然又遇到了他。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心里已经了无牵挂，明明知道这眼下的是是非非跟自己没有任何关系，可我还是想在换地方等死之前去看一看镜湖山庄。

听人说镜湖山庄别样的美，我想，我只是贪恋那风景罢了。

那摆渡艄公见我不讲价格竟然认为我心存歹意，啰里啰嗦的把我好一顿说。

我笑的不得自己，看没，这才是我想要的生活，他根本不会知道，这世界上最不值钱的就是钱这东西。

如果一开始我跟那少侠知己是偶遇，可现在又这么巧合的遇到他，我再看不出点什么那我这半辈子也真是白活了。

温润君子，翩翩公子，他是吗？

果断上船跟他拜别，临行之前我“客气”的说了句“江湖有缘再见！”，他竟然回了句“但渡无所苦，我自迎接汝。”

他是真不明白还是假装不明白，我说的“有缘再见！”，那是这一辈子到死都不要再见。

芰荷丛一段秋光淡,看沙鸥舞再三,卷香风十里珠帘。

风景如画，眉目如夕，杏花烟雨的江南，我终究，错过的已经太多。

但现在还不晚对不对？我还有三年，三年的时光，我还可以看到更多的大好河山。

就因为我先行下了船，那艄公竟然说我坐霸王船，还说我就算是坐霸王船也没个霸王的样子，是个丧家的癞皮狗，要砸了我的骨头熬汤喝。

让他骂着骂着，心情竟然难得的舒爽起来，说我不像霸王是不是？我倒是霸给你看看，你不是挺有本事的吗？有本事来追我啊！

哈哈哈哈！

“娘个腿咧，老鳖孙！”，我半辈子都跟一群斯文败类混在一起，一张嘴就是拐弯抹角的曰子云，从来不知道光天化日下出言不逊竟然这么的痛快，这样骂人几句，好像胸口郁结的东西都统统倒了出去似的。

这才是人生，想跑就跑想骂就骂，活成自己想要活成的样子？

九霄，你说如果我早一点能领悟的这些，你、我，还有四季山庄那一群兄弟，我们的结果，会不会根本就不是这样？

“我会武功的，两位叔叔，你们赶快运功疗伤，我为你们护法！”

在我住进张家的第一个晚上，张家惨遭鬼谷灭门，张家那小少爷却奇迹般的活了下来。

我有点相信因果这东西了，要不镜湖山庄那么多人，一个个心事敏捷武功高强，为什么就偏偏他活了下来？

九霄，你相信吗？就是这个被所有人称为废物的张成岭，在鬼谷的人趁我三秋钉发作想要我命的时候，毅然决然的挡在了我的身前。

只有几句话的情分，我不相信，也不敢相信，他竟然会拿命来护我。

眼角悄无声息的卷起一抹潮湿，你说，人怎么年龄越大越矫情了呢？

当年的我是何其潇洒，杀一个人就如碾死一只蚂蚁，眉头何尝皱过半分？

可当年那冷若冰霜的双手沾满鲜血却笑看风云眼睛都不眨的人是自己吗？

你说这孩子傻不傻，他犯得着为我这个萍水相逢的叫花子断送了自己大好的生命吗？

可是，九霄，当他向我扑来的时候，我明明看到了你。

如你当初护我一样，义无反顾！

告诉我，九霄，是不是你？是不是？

如果是，让师兄看看可以吗？就一眼，一眼我就知足了。

那滴泪珠终究还是落了下来。

三文钱，我应承了老艄公，护送张成岭到五湖盟赵敬手上。

费了千辛万苦把自己的这条命都搭上才换来的安逸生活，就此划上了句号，也许我这个人，就是不配好好的活着。

既然如此，就当，我为下辈子积德吧！这辈子造过那么多的孽，三年后一死了之纵然是一了百了，可……还有下辈子呢。

如果你在，是不是要高兴的跳起来了？闭上眼睛，我都能看到你手舞足蹈的样子，你的师兄，总算做了一件好事。

从现在开始，我叫周絮。

身似浮云，心如飞絮。

“李兄啊李兄，你慧眼识英才，把孩子托付给了这位周兄，小可观周兄骨相锋锐决绝，是位生情厚义之士，你泉下有知，大可放心。”

如此正经的话，让我那便宜知己硬是说出了油腔滑调的感觉，我却没法拒人于千里之外了。

人常道世事难料，刚才在危急关头救我性命的竟然是他们主仆。

滴水之恩当有涌泉相报，更何况他还救了我二次。

不管他是好人还是坏人，对我有目的还是没目的，他至少是希望我活着的。

就这一条，已经足够。

只是，我跟这知己也未免太有缘了点，我们简直是无时无刻都是“有缘再见”。

刚一下船，他就已经在镜湖山庄外候着了，一番打斗之后他竟然说我步伐翩翩若仙，所以特地来见识一番。

翩翩若仙？

就我这身打扮，这副尊荣，他竟然说我翩翩若仙？还说我甚美甚美，我毫不客气的回怂回去：“娘个腿咧，公子，可有眼疾啊？”

如果没有眼疾，那你就是脑袋疾！

不成想他听完后也不生气，依旧是春风满面，我心下厌烦，怎么能有人如此的阴魂不散，可看着他那笑咪咪的样子，重的话我突然就说不出口了。

让我惊异的是，他竟然认出了我施展的轻功-----四季山庄的流云九宫步。

四季山庄十年之前就不存在了，他到底是谁？他怎么会识得这招式？

他说他叫温客行。萍水相逢，尽管他已经救我两次与危难中，但我还是分辨不出他这话的真假。

如果他说的是真的，为什么我对这姓温的竟然没有半分的印象？

我问他尾随着我的目的，他竟然嬉笑着说是我说的有缘江湖来见，所以就来见我了。

哎，真是朽木不可雕也！

这一副绝顶俊美的笑脸，配上这登徒子一样的孟浪，这世上怎么竟会有这种人？

我问他名字的时候，他居然生出了一种“你总算问人家名字了”的表情，迫切的眼神之中还夹带了一丝小小的委屈与得意。

我转身，直接无语。

周而不比，身若飞絮，这是他对我名字的注解。

我愣在了那里。

君子周而不比，说的不正是我的过往吗？而身若飞絮，何尝不是现在的自己。

高山流水知音难寻，面前这人，难不成竟是我命中的知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