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祭 第13章 第一百零八扇门

“谁说没有，”薛榆大胆假设，“我怎么记得门口那棵老樟树不说是建这房子时种下的吗？时间上对得上，你会不会是……”

“不可能。”房玄一口否定。

“就那么确定？万一呢？”

“别的有可能，但这个是一定不可能。”

薛榆不解，“为什么？”

“你说呢，”房玄看了他一眼，“那棵树是我种下的，树苗还是沈立拿来的，你是觉得我能自己种自己？”再说了，他要是什么老树成灵，沈立会不知道？

“这……”薛榆挠挠头，谁会想到你们闲的没事种树玩？

房玄摸着下巴，“你们说会不会是屋里某个角落还有没被发现的东西？比如说一个小玩意儿，被丢在角落一千年了都没被发现？”

虽然他也不想自己本体会是个落在角落一千年都没人发现的小玩意儿，但这是他能想到的最合理的解释。

要不是今天沈立说起这事，或许他永远不会明白心底那种说不上来的感觉到底是什么。一直以来，他都认为他是老屋成灵，他的使命就是守好老屋和老屋里的人。一千年了，他始终对老屋以及住在老屋的人没什么感觉，甚至于打心底里有种说不上来的恨意。

当时他自己都惊了，他也不知这恨意是从何而来，薛家人除了是祖传败家让他有些恨铁不成钢外，倒也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甚至除了薛家第一任家主外，没人知道他的存在。

虽说他不能直接维修老屋，但他完全可以找沈立，对于沈立来说，修缮这房子不过是动动手指的事，或者使些小法术给薛家人托梦，让他们回来修缮也可以。可他什么都没做，任由老屋一点一点破败，直到现在整个老屋岌岌可危，任何风吹草动都有可能倒塌，不复当年模样。

沈立冷笑，“你觉得可能吗？当初你偷偷在角落放古董，他们尝到了甜头，这房子里里外外他们哪里没找过，就差把房子给掀了。”

“这也不是，那也不是，那你说我到底是什么？”谁能想到他活了快一千岁，到头来却对自己是个什么玩意儿产生疑问。

薛榆摸着下巴，想了想说，“其实有个地方他们肯定没找过。”

沈立看向薛榆，“你是说……”

“没错，就是那最后一扇门，对了，我查了不少资料，都没说老屋有一百零八扇门，你怎么就那么肯定？”

“这……我……我也是”房玄吞吞吐吐，“我也是听别人说的……”

“听谁说的？”

“我不是说了吗，我有意识那天正好是薛家乔迁宴，那天来了不少人。薛庚，就是你……我也不知道你该叫啥，反正就是薛家家主，他为人还不错，那天也请了建房的匠人，我从他们那儿听来的，呐，那些匠人说的，总不会有错吧？”

既然是匠人说的，那应该错不了。那这最后一扇门会在哪儿？

“会不会是什么小隔间，类似于暗室之类的？那时的人不都喜欢修些什么暗室藏东西？”

房玄摇头，“这整个房子都是木制材质，墙壁也是木板，整个房子的布局也都是左右对称的，这要是真有暗室，不可能不会被发现。”

“那……”这下薛榆也没辙了，最后扇门能在哪儿？“当初就没想着把图纸留着？”

“谁会想着留这个？这……”

“等等，我先接个电话……喂，爸，怎么了？什么？车祸？严重吗？行，我马上回来。”

薛榆挂断电话，连忙起身，“先不说了，晓雯姐他们出车祸了，现在都在医院，我爸叫我赶紧回去。这事儿以后再说，我先回去了。”

房玄看着跑远的薛榆，问道，“他刚说谁出车祸了？”

沈立气定神闲的坐着，远远的看着薛榆跑得太快没看路，差点就摔了个跟头，笑出了声。

见人不理他，不乐意了，推了下沈立，“问你话呢，谁出车祸了？”

“你没听见？薛晓雯，不，应该是薛晓雯一家，薛晓雯她爸妈开车去接她，回去的路上出了车祸，现在一家三口都在医院，伤得挺重，估计是救不回来了。”

“什么？你说谁？”房玄一下就跳起来，追着沈立文，“薛晓雯？他们一家出车祸了？你怎么不早说？快快快，快带我去。”说着就要拉着他往外走。

沈立没动，“去哪儿？”

“还能去哪儿，”房玄着急，还能去哪？“医院啊。”出了这么大的事，他能干坐着不管？

沈力看了他一眼，“这关你什么事？”

房玄急了，“怎么不关我事？他们可是姓薛，是这老屋的主人，怎么不关我事了？”

“房玄，你听我说，现在你也知道了，你根本不是什么老屋成灵，说白了，老屋，还有薛家人都跟你没关系，懂了没？”

房玄看着他，有些疑惑，“你今天这是怎么了？”

“没怎么，”沈立冲他笑，“不过是想告诉你，你跟他们一点都没有关系，你也不是他们的什么守护神。”

房玄愣了一下，随及反应过来，“不行，我还是要去看看，沈立，你就带我去看看，我保证，我就是去看一眼，什么都不会干。”

沈立不为所动，“当初你也是这样说的，可结果呢？要不是你，薛家早就死绝了。”

房玄试着辩解，“我那是，我那是……”

他记得那年是个灾荒年，地里颗粒无收，所有人的日子都不好过。也不知从哪儿来了群土匪，他们应该是一路抢到这儿的，杀红了眼，见钱就抢，见人就杀，薛家是这儿的富户，理所当然成了土匪的头号目标。

那天，他正好求着沈立带他出去玩，等回来时，就只见满院子的血和倒地不起的人。看着眼前的场景，他发了疯的找上那群土匪，也亏的那些土匪见这院子不错，想占为己有，省的去找。

房玄不顾沈立阻拦，也不顾什么对凡人动手会遭天谴，动手杀光了土匪。事后，他一直很自责，他想那日他要是没有缠着沈立出去玩，这一切会不会就不会发生？好在，前几日薛夫人就带着孩子回了娘家，这才躲过一劫，但偌大一个薛家，一下子就只剩下孤儿寡母，薛家败落的就更快了。

“是什么？你不会是忘了那次你因杀人，遭了天谴，险些连人形都没了。”

房玄拉着他的手，恳求，“沈立，你信我，这次我什么都不会做的。你就带我去吧。”

“是吗？上次你也是这么说，可转头就把自己的气运转到那小子身上，这次你是不是还想这么干？房玄，你知不知道修为越高反噬越大？每个人都命都是注定的，你不会不知道吧？那薛平，你强行留了他一命，结果还不是不到三十就暴病而亡？他们命里有这一劫，你这样做只会是无劳无功。”

薛平就是当年那个幸存下来的孩子，不过那时他还小，回来时又见了那些血腥的场面，惊吓过度，当晚就发起高烧。

他娘忙着处理后事，没时间管他，等发现时已经烧得不省人事。那时医疗条件没现在这么好，请了不少大夫都无力回天，房玄不忍薛家唯一的血脉就这样没了，便将自己百年的气运转到薛平身上。

命是救回来了了，可却落下了病根，成了个用汤药吊命的病秧子，苦苦挣扎了二十余年，死在了他三十岁生辰那天，连他刚出生的孩子都被来得及看一眼。

“就让我去看一眼，真的，我保证，这次什么都不做，就是看一眼。”他已经感觉到了，这次薛家真的是要没了，他已经快要感觉不到薛家血脉的气息了。

“好歹，好歹我也守了薛家一千年，眼看着薛家最后一个人就要没了，我去看看，就当是送别。就让我去吧！”房玄哀戚的看着沈立。

沈立看着他，最终还是软下心来，“好，只是去看看，别的什么都不做。”

“好。”

“你们怎么来了？”薛榆起身，看着赶来的两人。

“回头跟你解释，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薛榆脸上满是憔悴，“我大伯跟大伯母当场死亡，晓雯姐还在里面抢救，医生说……情况不太乐观。”

房玄盯着手术室门看了一会儿，随后坐在椅子上，什么都没说。

薛榆有些摸不着头脑，悄悄地扯了下沈立衣角，“什么情况，这是？”

沈立看了眼坐着的房玄，“你就当他是来告别的。”

“告别？告什么别？”薛榆反应过来，“你是说……晓雯姐她……”

沈立点了点头，没说话。

……

“潇仔，这些天累坏了吧？”何香一脸心疼，“忙里忙外的，都没好好休息，赶紧吃完了，早些休息。”

“好，妈，我知道。”薛榆点头，随及又说，“爸妈，你们也是，这几天就别去地里了，在家好好休息，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

“好，听你的。”

薛家人丁稀少，这一辈儿就只有薛晓雯他爸一个孩子，没有什么直系亲属。算来算去也就薛榆他家跟他们关系近些，好歹以前是一个祖宗，理所当然的，薛晓雯一家三口的丧事由他们帮着操办。

“这么晚了还不休息，是觉得这几天还不够累？”

薛榆看着他，“聊聊？”虽是提议，可眼里是不容拒绝。

沈立顿了一下，知道这事翻不了篇儿，“你想聊什么？”

薛榆十分平静的看着他，“你说呢？”

沈立拍了下大腿站起身，“罢了，该来的总会来，到外面去聊，别吵着你爸妈睡觉。”

两人到了后院，薛榆递了根烟给沈立，沈立没接，“这玩意儿有什么好的，我不抽，你也少抽些。”

薛榆没说话，转头给自己点上。

两人谁也没说话，薛榆就这样抽完了两根，终是没了耐心，率先开口，“就没什么想说的？”

“说什么？”

薛榆急了，“还说什么？”他拿出一个文件袋递到沈立面前，“我替晓雯姐整理遗物时发现的，不打算解释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