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不见宗明旌,苏然对他的不满,似乎并未被时间冲散,但两人见面之时,表现的都还算是正常,不热情却也不冷漠。
只是恍惚间瞧着他同自家两位弟弟的相处似乎很是平和随意,苏然眼底微有些诧异而已,瞧着他们几人的眼神略有不对劲。
今日一大早苏二夫人便起了床,吩咐这儿吩咐哪儿,一顿收拾雷厉风行,府中下人也不得不感慨,这一家之中当家主母实属是最不可缺之位,上上下下前前后后都得顾及,有个女人家把控,院里院外才会井井有条。
苏耦起来梳洗好后,从自个的小院到正厅,一路上瞧见各处庭院各门房上的动静,暗暗的对自家二婶竖起个大拇指,由衷的感慨,高门出来的嫡女就是不一样。
从前,苏二爷和二夫人也单独在云安过过节,苏耦也随着瞧见过几次自家二婶的行事作风,但却没有今日这般直击心灵的佩服。
在京城的苏家,苏大爷和苏二爷虽是两门而生,但总的来说老大一房才是苏家的掌门人,苏耦的母亲才是正儿八经的京城苏家主母。
二夫人虽也会出力,但绝没有大夫人那般需要事事都抓,方方面面都顾及,苏耦虽知道自己二婶的宅门管事能力一定不比母亲低。
但今日确实是开了眼,短短几日就掌控了整个苏家,有些情况甚至比陈管事还要敏感几分,比如某个小丫头的小心思,某个门房、婆子的不安好心,她都能把握一二。
虽说苏二夫人对云安苏家也是十分熟悉,但一来几个月的时间,一应程设怕制度多少有些改变,尤其是宗明旌这个外人的到来,定有很多针对他的改变。
二来陈管事头十天就为过节准备了各类东西,除了吃食、过节分发的食礼、装扮府中的物件,还有各门各户庄子上用来的节礼、苏家送出去给云安几户交好的礼、送回京城的节礼,一大堆。
这一桩桩一件件繁琐的事务,苏二夫人愣是两三日就熟悉了,连分发给府里丫鬟下人的礼钱,每等分几个人,每桌下人多少菜,多少桌,她都拿捏得当。
算起来,苏耦他们同老太师也有几年没在一起过正阳了,今日老太师很是高兴的,对谁都是笑眯眯,和蔼非常,饭桌上的气氛十分的欢愉舒适,主人家都如此的高兴,下人自然就更不用说了,一府上下从内宅庭院主屋在到后门厨房都是阖家欢乐,一片生机。
用过午饭后,老太师发了话,让府中下人都休息半日,愿意回家去瞧瞧就回家去,愿意吃酒打牌的今日都可随意。
云安的苏家不比京城,府中的仆人大多都是外边寻来做工的,真正签死契卖身给苏家的也没几个,大多都是有年限限制。
有很大一部分都是云安本地人士,这一得空自然也是想回自家去看看,除了陈管事他们几个从本家带来的,剩下不是吃酒喝茶打牌就是告假出府去了。
如此,院中倒也是另一片宁静,老太师几人一同在天井处喝茶闲聊,聊到兴致处,苏耦趁机同老太师说了朱家明日办射柳大会一事,想向太师讨一个恩典,让他们几人去凑凑热闹。
苏耦话说的很是大方得体,声音低柔婉转,先是搬出宗明旌,后又抬出苏正,几句话下来交代很清楚,也很直接,宗明旌几人听着都很佩服。
这过节前后,又不是学课的时间,再加之有个宗明旌,苏家并没有怎么禁锢他们,前日他们还同二夫人一道出去采买逛集市玩耍。
只是苏家虽在这云安多年,但老太师和苏二爷两人一个已是古稀,另一个有个书院缠身,且也都不是凑热闹的主。
所以很少参加这样的宴会,各大门户家族递来宴请的帖子,大多都是婉拒后为了礼节会在当日派府上送去些贺礼以表心意,这突然的要以苏家的名义去参加这样的宴会,他们几人怕老太师不悦。
“朱家?”老太师眼眸微顿,抬眼微微的扫了眼苏耦。
苏耦神色略有些不自在,楞楞的点了点,抿唇没说话,安静的等着老太师发话。
此事按道理来说本不该苏耦来提,只是昨日苏二爷回来,许是心情十分高兴,来了兴致,突发奇想拷问苏正几人的功课,自然也是连带了宗明旌。
几人这段时间都想着怎么玩耍了,哪里还想过功课,一个两个都没有得到满意的结果。
苏二爷他即便很不满,也不能冲着宗明旌大发雷霆,苏琦又是个脸皮比城墙还厚之辈,说多了也是白费唇舌,如此便只剩下个苏正。
身为父亲,自是很不客气的狠狠训斥了苏正一番,话里话外,自然也是连带着另外两个。
你想想,这几人昨日才挨了一通不小的责备,今日就要讨去朱家玩耍看热闹的恩典,岂不是嫌自己命太长了。
昨夜他们三人齐刷刷的站在苏耦小院,苏正同宗明旌一人一句,坑坑巴巴的说了一半,还是苏琦看不下去了,一口气冲苏耦叽里呱啦说了一大堆,其余的苏耦倒是没怎么放在心上,只记着一句:明日你替我们同祖父和父亲说,他们宠你,不会不答应。
苏耦当即便明白了他们的意思,盯着几人,抿唇不答话。
她这副样子,倒是把三人急了,一个比一个稳不住,苏正一脸期盼的看着她,满脸都是讨好。
苏琦则是一副你不帮就给我记着的样子,最后还要说一句:“小五子,你四哥我可是很记仇的。”
倒是宗明旌很上道,冲着苏耦客客气气的说:“五小姐,你是个好心的,瞧着我们这般可怜,你发发善心,帮帮我们,我们定记着你的好。”
苏耦听着宗明旌这话,觉得自己好像背负什么巨大的包袱似的,瞧着他的眼睛略有些好笑,这求人的大公子委实有些好笑又可爱。
看着他们那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半响愣是没憋住笑,笑了好一会才应承了下来。
半天不见老太师的反应,苏耦心底都有些发毛,许是气氛太尴尬,苏二爷沉声道:“朱家倒是送了一份帖子来,今年他府上似乎很重视这场大会,你们几人是想去瞧瞧热闹,还是想去凑上一脚?”
这话的意思很清楚,几人都楞了没反应,还是苏正率先开口,涨红着脸,结结巴巴冲着苏二爷道:“父亲,您知道,我一向……”
谁知话还没有说话,便听见老太师打断:“既想去,便去吧,咱家在云安多年,谈得上的交情,这朱家算得上一份。”
几人顿时是一喜,就连一旁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苏然,也松了口气。
苏耦脸微红,看了一眼自家祖父,带着些讨好的对着老太师恭敬的道了声:孙女多谢祖父!
其余几人也都很默契的一边谢过老太师,一边保证不会胡来忘记自己的身份。
老太师柔和的一笑,点点头,默了片刻,又开口玩笑的补了一句:“你们几个若去参加,万万不可丢了人…要将那彩头拿回来给老夫瞻仰瞻仰。”
约莫两个时辰,众人一会聊天聊地,一会吟诗作词,闲聊言语许久都有些乏了,便自个回了自个的院子。
晚饭时,二夫人又操持了一桌,老太师说中午积食了,便未同几人一起用饭。
苏二爷秉着一贯的作风,晚饭后让苏然几人自行找乐,又转头和自个夫人说了一声,便去探望自家老爷子,从头到尾都是父慈子孝的场景。
可临了,老太师却说了一句,让他不太能明白的话,从老父亲的院子离开后,他面色透着些沉重,暗暗的回想着父亲临走时的那一句,:老二,今年要参加乡试了,时间过的真快啊,为父记得你当年参加乡试的时候也已经年满十六,不知道此番,二小子能如何啊!
这话像是父亲同儿子谈起家中幼辈该谈论的话题,可不知道为什么,苏二爷心底就有些慌乱,他了解自己的父亲,他不会平白无故说起苏浩考乡试一事,但他又不明白这问话是什么意思?
以至于苏二爷回去一路上走路都浅一脚深一脚,回了院子好几次苏二夫人叫他都没听见。
两夫妻躺在黄木床上,互相说了些体己话,温存了小会儿,都顺嘴说要睡了,可偏偏二人好半会都没闭眼,都睁着眼盯着顶帏。
苏二夫人微微转头瞧了一眼自家相公,见状,噗呲一声笑出了声,苏二爷被吓了一跳,思绪被她打乱,随即转头有些奇怪的看着她。
二夫人笑的上气不接下的支吾说道:“相公,也是眼下无人瞧见,不然看我们二人这痴看的样子,恐怕会以为我们夫妻俩都是傻子!”
苏二爷先是一愣,随后便明白了,伸手搂住妻子爽朗的一笑:“承夫人吉言,日后我二人就并称傻子夫妻了。”
这话惹得二夫人更是笑个不停,夫妻二人又是调笑片刻,二夫人终还是问了出来:“方才,你从父亲处回来一脸心事重重,可是有什么事?”
苏二爷神色微变,抿了抿唇,不着痕迹的安抚道:“倒也没什么,就说了些家中事,让我多顾家些,这些都是小事,倒是夫人你,可是又和大嫂不睦了?”
苏二夫人思绪被他这般一说,就顺着他走了,顿时脸色就像吃了苍蝇一样难看,不满的哼唧了一声,有些讽意:“大嫂素来是个有大注意的人,老大日后怕是难了。”
毕竟事关苏家小辈,苏二爷也是将几个孩子视为同等,自然是关心,一下便抓住了重点,忙催促着妻子讲仔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