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苗和生生照顾封遇玄,玄昼则往城里走去。
她花了几锭金子,买了几张床和棉被,让人送到城外,老板喜笑颜开,保证完成任务。
他听说屋子不好,还主动揽活,叫了百来个人要去给她修房子,玄昼没有拒绝。
她买了几只鸡,打算等封遇玄醒来让他做,好吃的话就封他做她的御用厨师。
她回到崔苗的茅草屋,崔苗手足无措地站在院子外,百来个大汉笑眯眯地扛着木头、木板,三个房间的木屋已然成形。
封遇玄已经醒了,脸色还有些白,身体还有些虚弱,他站在崔苗左侧,手指攥紧衣服,眼神黏在生生身上,一刻不离,生怕它突然发难。
玄昼从它那张猴脸上看出了鄙夷,对封遇玄的蔑视。
生生小声嘀咕:“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子,捏死你就跟捏死蚂蚁一样简单。”
封遇玄听见了,他小心翼翼挪动脚步,默默离得更远了。
崔苗抱着生生,茫然地盯着施工的众人,她的家被拆了。
生生察觉到她低落的情绪,心中杀意涌现,该死的人类,竟敢让苗苗不开心,它要杀了他们!
怨气形成的黑色触手,从它小小的影子里探出来,伏在地上飞快朝人群掠去。
崔苗对此一无所觉,但玄昼和封遇玄看得分明,见它一言不合就动手,封遇玄更慌了,他知道崔苗是特殊的,按理说应该离她近一点,但怪物就在她怀里,离得近了被攻击似乎也就是一瞬间的事。
他欲哭无泪,生生在这时转头面向他,朝他龇牙。
在黑色触手缠上工人们的脖颈之前,玄昼走到崔苗身边,从她怀里将生生抓起,两只手揉着它的脸颊。
“不用担心,他们是我请来修房子的,很快就好了。”玄昼低头,崔苗年纪小,又因营养不良长得格外矮小,约摸只有一米四几。
她仰着头,水汪汪的眼睛看着玄昼:“夜黎姐姐,会花很多钱吗?”
玄昼摸摸她的脑袋说:“不会,我有钱。”
生生被一通乱揉气得浑身发红,它愤怒地张开嘴一口咬在玄昼的手腕上,封遇玄看得心惊肉跳。
生生:“?”
不愧是老祖宗,和怪物硬刚啊。
被咬了都面不改……色?
封遇玄看着牙被崩掉的生生,再看看玄昼完好无损的手腕,他的脑海里只有满屏的“卧槽”。
这是怎么做到的?
生生颤巍巍地伸出右爪,轻轻拨弄自己的虎牙,松了。
它有些抖,没控制好力道,那颗牙直接被它抓在手心,血腥味直冲鼻腔。
玄昼戳戳它的肚子,生生愤怒地叫了几声,直接挣脱她的手,跳到崔苗怀中,举着那颗被崩掉的牙“唧唧”直叫。
玄昼无声地勾唇,还告状呢,真幼稚。
崔苗低头,从它手中接过那颗尖牙,牙根还带着血迹,她有些诧异:“怎么搞的?我看看。”
生生配合地张开嘴,露出自己的口腔,右侧有一个明显的空缺,它指指缝隙,又指指玄昼:“唧唧!”
崔苗根本没有理解到它告状的意思,反而不太好意思地问玄昼:“夜黎姐姐,刚刚发生了什么?”
玄昼无奈地叹了口气,语气沉痛非常:“苗苗,你得好好管管它,它抓着一块石头非要吃,我拦都拦不住,还好我反应快,不然掉的就不止一颗牙了。”
看完全程的封遇玄眼神复杂:“……”
生生:“……”世上怎么会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崔苗煞有介事地点点头,按住生生的头让它给玄昼鞠躬道谢:“要谢谢夜黎姐姐,不然你就成无牙猴了,连香蕉都啃不动!”
生生:“……”所以它还得感谢她?
它憋屈地被崔苗按住,被迫给玄昼鞠了一躬,欺负它不敢说话是吧,呵。
封遇玄默默竖起大拇指,厉害。
他蹭到玄昼身边,提着的心终于落回肚子里,一股森寒的气息从他的后背蜿蜒而上。
他猛地一抖,回头看清的瞬间一股后怕从心底破土而出,玄昼单手抓住一条漆黑的触手,微微用力直接将它捏散。
合着他刚才差点死了是吧。
他脸色微变,生生在崔苗怀里拱了拱,找了个舒服的位置所在一团,仿佛刚刚对他动手的猴不是他一样。
玄昼拍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没事还是看看别的书吧,就算学不会也能提高点警惕心。”
封遇玄:“……哦”
玄昼买的一车鸡到了,车夫笑眯眯地勒马:“姑娘,你要的大公鸡来了!”
玄昼点点头,车夫将所有的鸡都下下来就驾着马车离开了。
封遇玄粗略地数了一下,约摸有五十多只,玄昼眉眼弯弯,轻轻朝他招手:“过来。”
封遇玄听话地走过去,当他对上玄昼略显兴奋的眼神,一股不祥的预感爬上心头,人至少、应该、不能那么恶毒吧?
所以她是怎么知道他会做饭的?
玄昼语气慈祥:“小封啊,我要吃叫花鸡、烤鸡、凉拌鸡、荷叶鸡、白切鸡、宫保鸡丁……”
玄昼毫无停顿地报出一连串有鸡的菜名,封遇玄心中不详的猜测成真了,他弱弱举手:“我有问题。”
“讲。”
“您能吃吗?”
玄昼是书灵,书灵也能吃人类的食物吗?
他刚问完就有些后悔,难得老祖宗有点人气,想吃什么他做就是了,插什么嘴?
玄昼脸上的笑容淡去,欲言又止:“我不能吃喊你做干嘛?”
封遇玄尬笑,他怎么可能告诉她,他以为她在故意刁难他。
说出来的话,他会不会死?
玄昼把生生从崔苗怀里拽出来,温和地对崔苗笑了笑:“借用一下。”
崔苗不明所以,但还是点了点头,玄昼将所有的鸡以及生生一并带走,确认崔苗看不见之后,无数怨念化成的黑色触手缠上玄昼的身体。
生生掀开眼皮,两只诡异的猩红眼瞳充满杀意:“我说了,我要杀了你!”
刺眼的雷光劈散了纠缠玄昼的怨气,生生烦躁地指挥更多的触手朝玄昼袭去,无一例外都被天雷劈散。
生生忽然愣住了,它仔仔细细地观察玄昼,她离开崔苗的视线之后,就恢复了平淡的神情,一如既往。
它忽然咧嘴笑起来,嘴角拉到耳根处,露出尖锐的倒三角形的牙齿,右侧獠牙的位置却是空荡荡的,分外滑稽。
它顾不上自己新鲜的牙缝,幸灾乐祸道:“我还真以为你无所无惧,百毒不侵呢,我已经发现了你的弱点了!”
话音未落,无数漆黑的怨气喷薄而出,铺天盖地地将玄昼包裹在中心,形成一个漆黑的椭圆形球体。
生生很兴奋,它还以为它拿这个女人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容忍它心怀不轨留在崔苗身边,没想到老天眷顾,她的弱点是怨气。
它背负着整个族群的冤屈与仇恨,最不缺的就是怨气。
它蹲在树上看着那颗圆球,愉悦地甩着尾巴,如果能一次性将她弄死就好了。
玄昼被怨气包裹,雷光闪烁,不断劈开怨气形成的屏障,刚破开一个缺口,其它怨气又会飞速聚集,将缺口补上。
即使她已经用天雷形成结界,撑起一片安全区域,但怨气无孔不入,顺着她的皮肤往她身体里钻。
玄昼微微垂眸,面色依然平静,原本沉寂的胸腔似乎有微弱的敲击声,她伸手摸了摸,心脏微弱的鼓动着。
不是错觉。
她是灵魂体,一般的怨气无法侵染她,但狌狌本就属于山海经,与她同源,整个族群的怨念轻而易举地将她入侵。
放大她淡漠的情绪,释放她的人性与兽性,削弱她的神性。
因此她有**,有情绪。
这个副本是狌狌一族的怨气以及生生的执念所化,早在她踏入这个副本的那一刻,影响悄然而至。
她有预感,当她真正走到副本的最中心时,她会彻底褪去冷漠,变成万年以前的那个玄昼。
她收起结界,开始主动吸纳怨气,她垂眸盖住眼底翻涌的憎恨,在它们的身上发生了什么?
生生察觉不对劲的时候已经晚了,它坐直身体,下方的黑色椭圆球上方出现了一个漩涡,随着时间的流逝越来越大,它甚至能感觉到自己身上的怨气在源源不断地流逝,往漩涡汇聚。
她疯了吗?竟然主动吸收怨气?
生生气得上蹿下跳,完全无法理解玄昼的脑回路,明知道自己只是灵魂体,被怨气污染就很难恢复,她这种主动吸收怨气的行为与自杀无异。
它沉着一张猴脸将怨气之间的联系切断,再这样下去,它就要被她吸干,成为一只普通的狌狌了。
玄昼将所有的怨气吸收,压缩成一颗小圆球存放在丹田,她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她可以控制绝大部分的怨气影响,只是那些细微的,潜移默化的影响无法控制。
玄昼抬起头,生生猩红的眼睛恶狠狠地瞪着她:“疯子!”
她勾起唇角,招手让它下来:“还有什么招数?”
生生“哼”了一声,扭过头不再看她。
“没事的话就把这些鸡打理了。”
生生掏掏耳朵,它怀疑自己听错了,当它看到笑眯眯的玄昼时,表情扭曲了一瞬,她在让伟大的生生大王给鸡拔毛吗?
玄昼笑容不变:“我亲自动手的话,会不会缺胳膊少腿就不敢保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