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食谱 第3章 有狐（下）（修）

他从容答道：“惭愧。此子确是苏绥，前些时日我没看住他，不慎让他跑到青丘的边缘地带，伤了大半过路的邻友，也由此致使他一时间恶名远播，任谁远远观之都会绕道而行。”

神人听罢，垂眸凝望了会苏绥金色的眸子，神色莫辨，不知在想些什么。

族长不敢叨扰，于是拱手道：“若您无事，那我便下去继续照看……”

“等等。”神人抬手喊住族长，咧嘴笑得有些邪肆。他微张的口中虎牙尖锐，隐泛寒光，语带玩味道：“他会变成如今这副模样，你不会不知道原因吧？”

族长心中一跳，脸色渐渐沉了下来。

苏绥会变得兽性大发的原因，他当然知道，甚至……其中有很大一部分责任还在他身上。

只不过……

“您待如何？”族长的声音里带了几分紧张。

“哎哟～别这么紧张嘛！”神人摆摆手，笑嘻嘻道。

他看起来心情甚好，以至于身后长长的豹尾都露了出来，有一下没一下地悠闲甩着。

族长盯着对方那条突然冒出来的大尾巴，以及尾巴做出来的，看上去极富有攻击性的动作，立即警惕不已。

他试探性地呲了呲牙，细长的双目微眯着，九条蓬软的狐狸尾巴悄悄从身后露出一些来，像是在示威，又像是在警告。

神人见状，不以为意道：“无须惧怕，我不会将真相说出去的。只不过我对这只狐儿很感兴趣，故想要借来玩玩……”

“不借！”族长打断他，神色大义凛然，颇有几分豁出去的豪迈道：“你休想用此事威胁我把臭崽子交出去！”

“哦？”

神人思忖了一会，抬起一手遥指天边，不出片刻，便有一只双翅与头部朱红如血，浑身靛青绒羽，毛色色泽鲜亮的三足青鸟飞来，振翅驻立在他的手背之上，口中衔着一枚暗色丹丸。

“我不白拿你的，诺，用这枚丹药与你做交换如何？”

族长望着那丹药，瞳孔骤然一缩。

他的喉结上下滚动一下，双眸迸发出渴望的光芒，看一眼丹药，又看了一眼神人，惊疑不定道：“这，这竟然是……！”

神人见此，也收敛起玩世不恭的态度，颔首肃穆道：“没错！是它！就是它！”

族长再次凝望丹药，而后转脸看了看地面上还在拆家的苏绥，举棋不定，双手发颤，面上犹豫之色明显。

“我……我不能……”族长咬牙抚心，痛苦道：“我不能为了这枚丹药，就放弃他……”

神人指尖捏着丹药道：“我见你面色憔悴，皮毛粗糙发黄，当下一定非常需要它！若是皮毛都不漂亮，以后还怎么勾搭母狐？”

族长哽咽：“我也觉得自己最近因为照顾臭崽子变丑了，可是……”

“没有可是！”神人道：“我这丹药生毛快，生毛多，生出来的毛柔软顺滑还香香，特招母狐喜欢！”

“成交！”

最终，苏绥被族长以一枚生毛丹卖给了……哦不，交换去了神人所在的玉山，而且交换的时间不受限制，族长千叮咛万嘱咐对方可以不用急着还。

当然，这种隐秘的事情，只有天知地知神人知族长知，不足为外人道也。于是族长便对外扯了个小谎，说苏绥是要去神人座下受教改过，重新磨练脾气与秉性。

神人在得到苏绥之后格外高兴，急赶着将一脸懵圈的苏绥直接带回了玉山，并为他介绍了他将来的同僚——一只蟾蜍，一只白兔，一只三足青鸟。

“你们要好好相处哦～”神人笑眯眯地摸着苏绥的脑袋道。

可惜这时的苏绥就像块木头，无论对方是谁，说什么，他都是听不进去的，毕竟也听不懂。

于是就在苏绥准备大展身手，继续闹腾玉山的时候，神人以暴制暴，单方面将他暴揍了一顿，彻底给他揍服帖了。

“正所谓孩子不听话怎么办？当然是打一顿就好啦～”

以上，就是神人的至理名言。

不得不说，神人管教起苏绥确实有一套，据说苏绥在他那里呆了不久，修为便精进不少，也重新学会了化人形，说人话。

与此同时，绣花做菜，琴棋书画，吹拉弹唱，吟诗作赋等等这些凡间的东西，苏绥亦是被教得无所不通，无所不晓。上能胸口碎大石，下能筷子顶大碗……总归啥都会些，随时随地都能一人撑起一整个戏班子。

而这些，都要归功于极其热衷于躺在家中的神人。

日日三足青鸟衔食，九尾天狐杂耍，玉兔金蟾捣药炼丹，神人则坐卧拥一切极乐，此间是天上人间，此世是世外桃源。

—

这第二个的传闻，其实并无什么警醒等意义，只不过是众狐想要告诉自己的后代子孙，这青丘如今最厉害的九尾狐，名为“苏绥”。

且从苏绥受教过神人之后，九尾狐的象征与名声也没再那么差了，反而还愈发水涨船高，平步青云。

至于这最后一个传闻，发生的地点在人间，而时间，得在苏绥去神人那里后再往后推个几百年。

据说某日，当苏绥再次杂耍完毕后，神人突然道：“你在我这里杂耍许多年，性子比起来时拘谨了许多，不如去人间历练一番可好？”

苏绥早就巴不得离开玉山出去逍遥快活，但当他猛地听到自己以后不用杂耍了，心中还是有些点空落落的委屈。

他对神人道：“你是不是嫌弃我了？觉得我的杂耍你都看腻了？！”

神人掩唇，尴尬地咳了一声，摆摆手：“我没有，我不是，别瞎说。”

苏绥明显不信他，从鼻孔里哼了一声，昂首气呼呼地走了，连头也不回。

说走咱就走，谁先后悔谁是狗。

下了人间之后，他便开始四处寻找可以混口饭吃的藏身之地。

他找了许久，最后停在了一家名字甚是好听，装点甚是好看，里面的人又甚是漂亮的楼面前——

“轻烟阁”

他在口中默念了一遍，欲径直进入其中，却被门口几位花枝招展，身段袅娜的轻纱女子拦了下来，只听其中一位声软音娇道：“这位公子，奴家可等你好久了～”

苏绥奇了，指着自己道：“我们认识？”

女子害羞地拿帕子遮脸，柔荑一点苏绥的胸膛，道：“哎呀，公子真会说笑，公子既来了这里见过奴，不就与奴认识了嘛～”

“我觉得你也挺会说笑的。”苏绥回道。

女子：“……”

见对方笑容变得有些僵，苏绥心中暗道：这里的人难道都是靠说笑为生？如果是这样，那这女子说笑的功夫不太行啊，要是自己进去，凭着以往几百年把神人逗乐呵的技艺，铁定能把她们都比下去！

于是苏绥悄悄靠近女子，似要贴近耳朵说话。

女子哪里见过这样一张丰神俊朗的脸突然靠近放大的景象，一时间涨红了脸，像只煮熟的大虾。她无比娇羞地等着苏绥说些撩拨人的情话，好与他郎情妾意，共赏风月，然……

苏绥如做贼一般低声道：“你这轻烟阁，还招人吗？我想进去赚钱。”

你把我当情郎，我却只想与你做姐妹。

或许是苏绥的目光太过真诚，不似玩笑，说出口的话也太过惊人，竟想用他的命根子做交换，只为了赚钱混口饭吃。

总之，当女子听完后，浑身一震，僵在原地，不知自己声音在何方，断断续续道：“奴……奴这里，只招女子……”

苏绥恍然大悟，抬头再看了看“轻烟阁”三字，又看了看女子，问道：“你这里……一个月的银钱能拿多少？”

“这要看身价高低，若你是我们这里的头牌，每接待一客可得三四两银子，若有上头的大人物来买断，那少说也有千两，我跟你说啊，我们这里有一位如花姐姐……”女子也不知道自己是中了什么蛊，居然兴致勃勃地和他介绍起自己的行当来。

苏绥两眼放光，兴奋地搓了搓手：“听上去很多的样子。”

女子大惊失色，指着他道：“你真的要来？可你明明是个男子……”

苏绥笑笑，在她面前一晃手，女子便目光涣散，不甚清明道：“这位……姐妹，请，请进。”

“好嘞！”

—

话说这轻烟阁自打苏绥进去以后，生意便越来越红火，而且不出一月，轻烟阁的头牌之名，便彻彻底底易主苏绥了。

毕竟再怎么说，苏绥在本质上还是只狐狸精，魅惑人的本事那自然是有的，再加上他容姿倾城，所有才艺都会些，一时间更是名动天下，引得无数人纷纷前来轻烟阁一掷千金，只为博美人一笑。

但这还不算是传闻中的重点，重点是苏绥进入了轻烟阁之后发生的两件事情，那可谓是一个比一个惊天动地。

其一乃是苏绥在轻烟阁呆了几年之后，有一修道之人离奇出现，赠予了他一本古怪的书，名为《山海经》，而其二……

则是由此书为引子，发生了一桩轰动妖界千年的结仇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