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迷梦 第20章 第020章

成功摆脱四角牛的追击，牧芮连一根手指头都不想动弹，扫了一眼两侧和身后，清清静静，她彻底放松下来，打算躺一躺再做其他。

支撑在身后的手肘弯曲到一半便陡然停下动作，牧芮迷离的眼睛霎时张到最大，惊恐渐渐爬上面庞。

不知何时，河对岸站着一个人。牧芮不知道那能不能称之为人，对方有着人类的躯体和脸，而本该生长手臂的肩膀连接的是两条远超人类长度的双腿。

发丝间积蓄的水还顺着面颊脖颈在往下淌，牧芮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对面暂且认为是人类的怪异人类，缓缓从地上爬起来。

紧张地吞咽下口里剩余的空气，牧芮极其缓慢地将一条腿向后撤。目光扫到横在两人间的近二十米宽的河流，牧芮心底生出了勇气，转身拔腿就跑。

等回头再也看不到那怪异的人，牧芮又向前跑了几十米才撑着双膝停下，不放心地边喘着粗气边向侧后方张望，就怕那怪人追上来。

“那是什么鬼东西？他的腿长在肩膀上？”受到惊吓，接连奔逃的牧芮眼珠乱窜，内心始终无法安定下来。

“等会，刚刚那人好像说了什么？”确定自己彻底脱离了危险，牧芮微微偏头，那怪异人双唇开合的模样似在眼前。

记忆中仿佛出现了絮乱不明的音调，牧芮将那些意义不明的幻想甩出大脑，即便怪异人真想和她说些什么，她也绝不会返回去确认的。

拍拍胸口，牧芮直起身子继续前进，中途不时回头查看，她总感觉有人在背后盯着她看，然而回头却证明是在疑神疑鬼。

刚刚的惊吓又使得牧芮胡思乱想起来，一会担心那个怪异的人隐藏在暗处悄悄跟在她身后要瞅准时机伏击她，一会又不受控地回忆当时的场景，每当想起怪异人的模样，她的心底便瘆得慌。

就这样又走了大约十几分钟，牧芮才稍稍放下对身后的恐惧感，饥饿感升起。

河里是有些小鱼小虾的，但牧芮没有捕捉的工具，仅靠双手，她知道下水大概率会是白做工，还容易消耗更多的体力。

将目光从河面移开，看看行走的这片平地，像是约定好了，这会儿附近也见不到其他动物，牧芮只能将目光又一次投到了右侧的森林方向。

随着河床的拓宽，河流与森林的的距离也渐渐拉开，原本百十米、小跑一会便能从河边跑入森林的距离，眼下翻了几倍，没有上千米也有七、八百米。

常见的柘树也少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些未曾见过的树木植被，只不过它们大多同样高大，繁茂的枝叶将森林底下遮挡的严严实实，远远看去是一层层深浅不同的绿色，想要从外向内看清楚内里的环境是做不到的。

虽说此刻的森林像是被蒙着一层绿纱，但牧芮心里仍抱有一种期待，说不定这次能找到果子。想到着，她便不由得提起脚走向森林的方向，步伐看似都比先前轻松了些许。

刚靠近森林边缘，牧芮捕捉到树干的后侧响起脚步声。

心霎时被高高提起，牧芮放轻脚步，小心地绕道另一侧的大树下，缓缓地将头探出去，小心翼翼地露出一双眼睛。

距离牧芮约五、六米处的一丛植株后有一只鸟正在啄食嫩绿的叶片，这只鸟应该在这啄了有一会，在它身前的一小片叶片比它们相邻的要短上一截，断口处很不平整。

这只鸟身高约一米左右，身躯部分像缩小版的水鸟，体型介于白鹭和鸽子之间，脖颈比普通森林里常见的鸟要略长些，喙也没有水鸟那般长，长度只有短短小小手指长一节，腿被植株遮挡的严实，牧芮猜测它可能是鹳科鸟类，身子一下全是腿。

鸟的模样是寻常的，牧芮心中一喜，又将目光落在了它面前的植株上。乍一看像是普通的杂草，叶片却像芦荟那般厚实，鸟啄食时会有轻微的脆响，叶片中贮藏的汁液顺着断口流出，光是这么看着牧芮便觉得这些植株的味道定然不会差，至少此刻她是如此想的。

视线又转回到鸟的身上，有了先入为主的印象，牧芮越看越觉得它更像一只不会飞的山禽了。偶见它扇动两翼，那明显小巧的翅膀与其说是飞行用的，不若说它们更像是一对漂亮的羽毛装饰品。

鸟啄食的模样让牧芮心痒难耐，无论是它正在啄的植株还是它本身，在牧芮眼中都难得的珍馐美味。

心动不如行动，正打算将其一网打尽再好好享受一番的牧芮刚踏出第一步，几乎同时，那只鸟似乎也饱食了，它仰起脖颈吞下最后一块叶片碎片，提步从植株旁走开。

牧芮僵硬着身体，眼睁睁地看着它离开，直到消失在森林深处。

鸟行走的速度并不快，或许是附近没有天敌的缘故，它行走的步伐称得上是悠闲，牧芮很有把握追上并捉住它。

但牧芮没有动，她不会去抓它，更不会将它变成她的食物，那只鸟的身躯下是一双人类孩童的细瘦双腿，看到那双腿的瞬间牧芮便彻底对它失去了兴趣，甚至隐隐有反胃的感觉。

“都是些什么恶心的东西！”缓过劲的牧芮低声抱怨。她从树后走出来，来到那只怪鸟啄食的植株面前。

这片植株分布的较紧凑，集中在三两平方之内，四周临近区域则看不到类似的植株。

走进看才发现，这片植株有一半左右被怪鸟啄食过，有些叶片因被它啄食得较早，断口处已停止渗出汁液，逐渐干枯收紧。

鸟能吃人也能吃，抱着这样的想法，又见叶片的颜色看起来很平常，牧芮小心地掰下小截叶片，将叶尖掐掉，随意擦了擦便试探着咀嚼起来。

浓稠的汁液被挤压出叶片，丝丝甜味渗入口腔，牧芮惊喜地睁大双眼，这还是她来到这个世界第一次尝到这么明显的甜味。

咽下嚼碎的叶片，牧芮忍耐住继续吃的冲动，这样甜度的植物天然是要被食用的，它们却能生存下来，必然有它独特的地方。

靠着一丝回笼的理智，牧芮硬是忍住了半小时，只是目光却是如何都拔不开了，任由思维畅想将它们全部吞入腹中的餍足感。

熬油似地等了又等，身体没有任何不适的症状，牧芮这才放心地继续食用。

嗦了一声饱嗝，看着又消灭了二分之一的植株，牧芮恋恋不舍地停下来。她还想吃，但胃被塞得满满的，实在是多一口都吞不下了。

同时忍不住在心底抱怨那只人腿鸟挑食，被它啄食的那一大片叶片都只有顶端一小节的损失，底下跟为肥厚的部分却是生生浪费了。

不愿意放弃眼前的美食，牧芮在折下叶片带走和留在附近之间选择了前者。

此处虽遍布高耸的树木，牧芮完全可以守在这附近，两三日也不用担心缺食物，然而那长着人腿的怪鸟太倒胃口，且不能保证它不会再来。

脱下外套，它已成为比斜挎包更好的携带工具，凡是体积大些的东西牧芮都会用到它。

与主枝分离的叶片的断口处分泌许多甜汁液，牧芮很耐心地每个舔干净，甜滋滋的味道让这项枯燥的动作变得有滋有味。

最后看一眼彻底被她霍霍光的那丛植株，牧芮扛着满满一外套的食物，向着东方前进。

牧芮没有立即离开森林，扛在背后的肥厚叶片省着可以吃到后日，但她希望还能找到这样的植株，也相信森林内应当不止这一些。

没让牧芮失望，果然在行进了不到几十分钟，她又看到了一丛同样的植株。欣喜地走过去，牧芮盯着眼前这一丛植株挪不动脚步了。

多好的食物啊！这些比先前那丛要多许多，她的外套背包也还能装一部分，但总归不能全部带走，牧芮眼里便长出钩子，牢牢将她拉扯在原地。

牧芮成了看守自家田地的老农，放下被外套包裹住的满满当当的食物，接下来的整个白日她忙着用附近捡拾的树枝将那一片的植株围起来，又拾些拳头大小的石块放斜挎包，预备着届时驱赶其他前来啃食的动物。

食用了一些装在外套内的叶片，牧芮爬上附近的树作为临时住所，在这丛植株被她消耗到可以携带的分量之前，她打算留在这附近。

黑夜下的森林充满了各种奇怪的声响，牧芮躺在结实的树干上，只有透过繁茂叶片缝隙漏下来的一点月华让她不至于处在绝对的黑暗中。

闭上眼，脑中再次浮现白日所见的那个无臂人，牧芮不记得书里是否提及过，而来到这个世界已有段时日，她见到的最像人类的只有那个豹尾女人，这让她心底生出不安。

曾听闻过一种说话，远古时代的人外表之所以有许多异于常人之处，多是近亲结合的缘故，生出畸形后代的概率会很高。

当然，那些生理畸形的远古人即便存活下来，也没有留下后代，不然牧芮也不会如此惊异。

但人与动物是有生殖隔离的，一个人怎么能长出豹尾呢。而豹尾女人，还有白日所见的无臂男，被说以貌取人也好，牧芮很难认为他们是良善的。

心生恐惧，便无法与他们正常相处。牧芮再次对寻找人类栖息地的想法产生了动摇，她不确定豹尾女人和无臂男是不是这个世界人类的常态，但她清楚，向类人这类高智力动物，对于与他们相似又不完全相同的物种是很容易产生排斥心的。

许是太过忧虑的缘故，牧芮感觉腹部隐隐作痛。

想再多也无用，驱散那些消极的想法，牧芮努力让自己入睡。

这一夜睡得很不好，各种怪诞的梦境交织在一团，牧芮像一艘在暴风雨中飘荡的木船，被无情的海浪拍打冲击，最终解体成碎木屑，融入黑沉的深海，彻底消失。

有神，人面无臂，两足反属于头山，名曰嘘。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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