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经的妖 第1章 记名弟子

少年背着体积比他大的药筐行走在山道间，一身青灰布衣已浆洗地发白，手肘处甚至有一个大大的补丁，身材瘦弱，面色微显腊黄，额上渗出汗珠，怎么看都是一副长期营养不良从事苦力的样子。xinghuozuowen与自身处境大不协调的是，他的脸上永远挂着灿烂的笑容，一双眼睛闪着光亮，不时抬头望一下天空，墨色的瞳子越发黑亮，好似对这个世界时刻充满着惊奇。

山道两侧有青霄派的弟子在采摘灵草，看到驮着那么大一药筐的少年，腰都被压弯了，有人摇头叹息露出一脸同情。

“小白，你这又是给哪位师兄送材料？今天怕是第三回了吧？”

少年紧了紧肩上的藤条，艰难地从药筐下抬起头，咧开嘴笑，“是辰景师兄要的，师兄今天练制的都是中品的丹药，所以需要到鸡山峰的南谷采药。”

看到少年一脸满足笑容，众人忍不住摇头，大有恨铁不成钢的惋惜在里面。先前问话的蓝衣人头摇的最明显，

“我说白简师弟，好歹你也入门五年了吧，现在还是记名弟子，难道不应该更加努力一点？为什么还不刻苦修炼，却天天做着打杂的事情？”

少年的目光稍显黯然，羞愧地低下头，嗫嚅道：“是、是六年。”

蓝衣师兄一愣，看着他的目光变成无药可救，

青霄派虽是大门派，选弟子的条件要比一般门派苛刻些，但做了六年记名弟子没有转为正式弟子，也没有被赶下山去的却实在不多，目前为止，似乎就只有他一个。

白简将药材送到辰景师兄住的雨润苑，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住处。相较于刚刚去的地方，这里用家徒四壁来形容都显得奢侈了，因为只是一个茅草搭建的屋子，连“壁”都算不上，好在白简住的时间够长，一应器具也还完备。

用去河边挑来的水洗了个澡，看着水缸这个在青霄派内极少见的器具发了会儿呆，无声地笑了。大家都是需要用水时施个凝水诀就好了，这是最基础的法术之一，一般稍有灵根的人只要按照心法修练几天就学会，他却在入门六年里还未学成任何一种基本法术。如果不是经试灵台验证他确实具有灵根，他真怀疑自己其实只是废人一个，根本不能修炼法术。

白简的草屋是自己搭建的，靠着一棵茂盛的大树，这样每到晚上可以躺在屋顶看星星，没星星的时候吹吹风也是好的。

他听过一个关于流星的传说，传说只要对着流星许愿，愿望便能得到满足。事实是，六年间，他躺在屋顶看到了无数的流星自夜空划过，许了一箩筐的愿望，却没有一个达成。

想起白天给辰景师兄送药材去时，师兄一边检视药筐中的药材，一边露出满意的表情，当目光转向他时稍稍凝住了一下，探手抓住他窥视身体里的灵力状况，慢慢地，皱起眉头。有些不确定地问：“白简师弟，你依旧感觉不到任何灵力么？”

他有些麻木地点点头，对这种行为已经习以为常了。

辰景搓着下巴，露出一脸困惑表情，“不应该啊，明明你对各种药草的灵力如此敏感，总能找到最好的药材，怎么会无法自身修练呢？”

“或许是我没有天份吧，也就这样了。”反正他已经认命了，任谁经年累月地苦修，却发现自己永远是原地踏步，总会有心灰的感觉吧。

辰景神情一正，严肃地看着他，“师弟，你不能有这样消极的想法。无论做什么事，都不应该随便放弃，何况修道本是件艰难的事情，我辈中人，当有为此奉献一生的觉悟。”想了想，用手拍他的肩语重心长道，“师弟你年纪尚幼，既然掌门一直将你留在门派，自有他的道理，你也应该相信自己。”

白简心里升起一股热流，“谢谢师兄。”

虽然修为难有寸进，也是因为他自己不争气，在青霄派，大家都对他很好，没有因为他感觉不到灵力而看不起他，六年里有这样一庇身所，他真的应该感谢老天。

随手摘了片树叶放在嘴里，悠扬清新的小调在夜色里慢慢散开，这首他吹了无数遍的曲子，是他唯一能从记忆里提取的东西。

第二天一早，白简来到了芳荨院，住在这里的师姐都是司药长老的弟子，跟雨润苑的师兄们一样，专司练丹采药。

芳荨院他已经来过几次，每次进来看到的都是一副忙碌的景象，挑选分类，晒制药草，其中一名高挑的女弟子正指挥着两名弟子将那些挑选好的药材搬进药房里。

白简加紧脚步走了过去，从两名女弟子手里接过药材，笑着对那名高挑女子说道：“瑛华师姐，这些重活就由我来做吧。”说着也不等女子回答便将药材送进了药房，反正药房他也不是第一次进，什么药材该放在哪里闭着眼睛也不会放错。

出来时孙瑛华已经在等着他，望着他微带歉意地说道：“每次都要麻烦师弟，真是太不好意思了。”

瑛华师姐就是太客气，白简摸了下脑袋，呵呵笑了起来，“师姐太客气了，好歹我也是青霄派的弟子，虽然在灵气修炼上很没有用，但至少能认得些药材，还不是完全的废物。”说完后又呵呵笑了两声。

孙瑛华眸光一黯，“还是老样子吗？或许我可以替你问问师尊，师尊他老人家精通医理，也许是身体哪里出了问题。”

白简裂嘴一笑，故意做出夸张的表情，“师姐你不是吧，为我这样的小人物去麻烦司药长老，师姐你是司药长老的亲传弟子不要紧，我还怕被芳荨院和雨润苑的众位师兄师姐的口水淹死呢。”

嘴上说着时，偷偷在心里叹了口气，其实总是被这样问，虽然知道是关心，可还是会觉得累，有些——笑不下去了呢。

孙瑛华看着他的怪相，只能摇摇头，露出无奈的表情，对这个一直无法成为正式弟子的小师弟，她心里其实是很关心的。师弟虽然无法聚起一丝灵力，然而对药草的识别比她们这些专司练丹的弟子还要精通，甚至对于那些说不出名字的药草，只须看一眼便能知道药性。如果不是因为体内没有灵力，无法控火，绝对是最适合炼丹的弟子。

“这两味药草是辰良师弟自长留峰采来的，灵气倒是比一般药草足，但不知其药性。”孙瑛华拿出两株药草，一株跟菲菜非常相似，有着白色的花朵，中间长着一粒黑色的果实；另一株茎杆是方形的，叶子上有许多麻点，凑近了能闻到一股淡淡的兰花香味。

白简将有黑色果实的药草拿到手中，一丝清凉之气透过手掌慢慢传到手臂上，花叶的脉落在白简眼中一一显现出来，无比清晰，其中那些灵气的流转更为显眼，全都向黑色果实汇聚。那些灵气进入白简的身体，却像石沉大海一样，白简依旧感觉不到一丝灵气。

试多少次还是这样啊，白简在心底叹息。其实不只是药草，其他任何有灵气的东西，只要白简与之有身体接触，灵气都会顺着他身体的各处脉落涌入，可是无论他吸入多少灵气，身体就像一个无底洞样，永远无法感知灵气的存在。

孙瑛华见白简望着手中灵草发呆，不禁奇怪地问：“师弟，怎么了？这药草有什么不对吗？”

白简回过神来，“哦，不是。”说都着将手中药草递过去，“这是味偏阴的药草，适合固本培元的丹药，可以尝试炼制凝脂丸。花叶都可以用，不过果实的效果是最好的。”然后拿过另一株药草，稍作观察后说道，“这株草可作铺助用，能提升一些丹药的效力，叶子上麻点越多的越好。”

孙瑛华笑得很开心，望着白简一脸佩服，“果然识药还是师弟厉害，”说着神色一正，有几分凝重，“对了，白简师弟，最近西山那边有些不安全，你若是采药的话这些天就不要去哪儿了。”

白简一愣，“西山？蟠冢峰那边？”

“正是。”孙瑛华脸露担忧，“昨日傍晚时分，有本门弟子在蟠冢峰附近遭到不明袭击，虽然保得性命，但，灵根被毁——”沉重地摇摇头，脸色黯然，“此生修行已是无望。”

白简呆住，半张着嘴，许久说不出话来。青霄派是修仙中的大门派，作为门派所在的青霄主山脉，门中向来防范严密，外人难进，就连普通大小兽也严格控制着。蟠冢峰离主峰霄峰不过十里左右，驭剑只是数息之间，况且在蟠冢峰还有一名长老与数百名弟子，其中还有十几名核心弟子，怎会让外人闯入伤了门下弟子还不知？

“不知道是什么人做的吗？”

孙瑛华摇头，抬首望向西边天空，一丝亮光从云层里透射而出，照亮了整个西边的天空，像是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宁静。

“没有留下任何线索，只是——”孙瑛华眉头微皱，像是想到什么不好的事。

白简急问，“只是什么？”

孙瑛华皱着眉回忆，眼中居然流露出一丝恐惧，“从伤口看，不像是任何兵器留下的，倒像是、像是，一种野兽的爪印。”

“野兽？”白简被吓住，什么样的野兽会袭击修者，还能破坏灵根？

“哎，看我和师弟你说这些做什么。”孙瑛华突然回复过来，脸上重新挂上笑容，“反正你记住了，这些天不要去西山，如果可以的话，最好不要独自一人外出采药。虽然事情是发生在西山，但不知其他地方会不会有。待门中彻底清查一翻，确定安全后再去不迟。”

“嗯，谢谢师姐，我会的。”白简显得有些神思不属，不知为何，乍听到这个消息时他有些被吓倒，之后便觉得有点莫名不安。孙瑛华没有在意，师弟毕竟年幼，才不过十六岁左右，第一次听到这样的事心里害怕总是有的，再安慰了白简一下，两人便挥手作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