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逢花 第2章 故人气息

屋外不远处，鹿柒拾起路边的一根细草把玩着。她听着远处各种声响，觉得十分热闹，不由得放缓了脚步。

十几岁的少女正是贪玩的典范，她兴高采烈地抄起一条小路走。

她一路上听见不少经过的村民渔夫的对话，都是在讨论关于即将来临的祭典。

鹿柒假装路过，小心翼翼地踱到两个手持渔具和蓑衣的大汉身后，竖起耳朵仔细听着。

“听说这次的祭典会请来龙神，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嘘！小声点，你可真是不怕触犯了禁忌......”

“没事儿的，你紧张什么，再说了你我都没有亲眼见过它，说不定就是老一辈人的迷信？”

“你懂什么？当年我虽然没有亲眼所见，但我却听说了数十年前这里有别的什么妖物.....”

“什么？”

“哎你谁啊？偷听啥？”

鹿柒心里一颤，险些被他们发现，她低着头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走过他们，然后便赶紧加快步伐将他们甩在身后。

“啪——”

突然一个物体撞到自己身上，温热柔软,鹿柒一个趔趄摔在地上。

而后，一只细长白净的手将她拉起来，她没站稳一抬眼便瞥见一张白皙斯文的脸，面上挂着皎洁的笑，牙齿尖尖的似是少年。

“小姑娘，可得看着点路啊!”

少女一袭料峭白衣在风中扬起，束起的墨发俊傲地甩在空中，她眉眼尽头却似是藏匿着封冻多年的霜雪。

虽笑却不尽实意，活泼却不灵动。

她晃了晃手将鹿柒扶起，不经意间露出了怀中的一抹拂尘。

“你是捉妖师？”

鹿柒吃惊地望着她，余光却遮不住地飘向那柄干净雪白的拂尘，面容难掩喜悦之色。

“小可不才，半吊子捉妖师是也。”

那少女见鹿柒如此好奇，索性便将那拂尘伸到她面前供她端详，嘴角依旧挂着吟吟笑意。

“我叫鹿柒，你叫什么？”

少女看着鹿柒兴奋地伸长手，一边和自己说话一边去用手指勾那飘飞的几缕拂尘须，眼角勾起纯真无辜的笑。

她看着鹿柒宛若混沌初生的稚气脸庞，慢腾腾地回道。

“鄙人姓白，白......白守素。”

鹿柒目不转睛地盯着她，难掩心中的喜悦。她伸手想去拉对方的袖子，却还是忍住了这过于熟络的动作。

“你是捉妖师，那你......你是不是会法术？”

那少女笑着轻叹口气，似乎是放松了警惕。她同样笑得眉目舒展，肆意明朗。

“略通一二。”

-

敖胤看着街上人来人往的拥挤浪潮，顿时就停住了脚。

现在估计已经接近正午时分，街上买卖的商家吆喝着不停，丝毫无疲倦之意。来来往往的行人络绎不绝，没有任何回避休息的。

敖胤犹豫了一下，看了看四周没有凡人注意到自己后，便又重新挤进了人群之中。

这是一条不窄的街道，两边都是开门喊客的商铺，而接近路中间的便是一些简单的小摊，各种布料日用品食物琳琅满目。

但让敖胤反感的是，就是街道两边最常见的鱼摊，腥臭刺鼻的内脏血迹和被开膛破肚的鱼尸体，直挺挺的令人作呕。

敖胤展开手中折扇盖住半边脸顺便掩住口鼻，他加快脚步穿过行人，匆匆拐到前面的一个小巷子入口，然后看见四处无人，便走了进去。

这巷子虽然无人却也不算很破旧，只是比较狭长逼仄，阴凉冷清。

敖胤走在这个巷子见四下无人，便使了个小法术闪身掠过去，还没到尽头便看到一个黑影一闪而过窜到前面的远处暗处。

“这小地方怎么会......”

敖胤心道奇怪 ，一把将折扇完全展开向身前一甩，那扇子便如同一叶轻薄的片刃旋转着快速飞向前方的黑影。

他高大挺拔的身形弯下来借势一跃，绝顶的轻功使得他可以完全凭借着极快的踩踏扇子高速旋转带起的气流凌空掠过。

“哗——”

折扇旋转着绕过黑影背后袭向前面，如同锋利的镰刀割向前面那黑影的首级，却又听“啪”的一声那黑影胸前一把黑剑出鞘，将那折扇震得一颤便又重新回落剑鞘，发出玉器铿锵的嗡鸣。

敖胤飞身冲上来，伸手夹住那旋转着飞回来的折扇，将扇子顶部的薄薄切口使劲一挥，便将扇刃抵到那人前颈。

他整个人却如同定格住一般悬浮在半空中。

“主人！”

那人转过身来，细长白净的脖子在扇刃上蹭出一丝殷红的血，在青白交映的通透折扇上分外明显。

“是你？”

敖胤看清那人的模样后，便稳稳落在地上站着，做一个抚脖的动作将那折扇扇到自己胸前，半遮半掩扇风吹着脸颊。

那人为一黑衣女子，头发高高束起利落清爽，被漆黑衣服包裹的身材纤瘦挺拔，瘦却有力。

她一看就是习武之人，站姿笔挺却有余地，以应对防突如其来的意外情况。

“找本座有何事？”

敖胤低下头不去看女子，她从衣袖里掏出一条干净的手帕仔细擦着扇子上面的几丝血迹，眉目间有些许难以察觉的嫌弃。

“主人，师尊让我转告你......”

女子的声音清冷漠然，没有什么生气，她面无表情地看着敖胤，仿佛在看一个没有生命的物件。

她的五官精致却不失英气，眉毛硬挺上扬，是一种很有攻击性的美。

“神器之首今已现世，希望主人能够早日替师尊找到。”

敖胤一怔，险些将手帕掉在地上。但却只是换了另一种给人以意料之中的吃惊模样，急迫却带着恰到好处的怀疑追问她。

“如果只是通知消息，师尊她老人家直接使个传话的法术不就行了，为何会派你出来？”

“师尊她近日有要紧的事去做，不便带我一同去。师尊说寻找神器事关重大，特此派遣霜绛来协助主人，为主人分忧！”

女子依旧面无表情，只是一字一句简单机械地回复着敖胤的问题。

敖胤擦净了折扇，将手帕剩余干净的部分擦拭着刚才夹扇子的那几根手指，歪着脑袋笑得意味深长。

“要不是你今日特地赶来了，本座都还不知道神器之首竟已现世呢。”

被唤霜绛的女子站起身来，毕恭毕敬说道。

“这都是霜绛分内之事，应该的。”

“那也要感谢你亲自来帮本座啊，不然本座一个人......可不好办啊！”

敖胤“哗”地收起折扇握在手里，目光看着前面小巷尽头的一大丛茂密树丛，眼神里透露出鼎盛的好奇。

他径直越过霜绛，走进那片隐蔽的丛林，还不忘丢下轻飘飘的一句。

“跟上来，本座带你去挖掘一个巨大的......秘密。”

霜绛将那把黑剑重新背在背后，没有犹豫就跟了上去。

-

箬水庄边缘集市。

鹿柒一个人走在热闹异常的集市里，竟觉得有些害怕。

这里已经靠近内陆地区了，距离自己居住的小渔村有不少的距离。更何况这已经是月横中天，夜露生凉的晚上了。

这还是鹿柒第一次一个人在外面这么久不回家，而且还是晚上。

她跟那个刚认识的半吊子捉妖师很聊得来，可能因为二人都是年龄相仿的少女，有共同的话题。

当然，更主要的还是因为她自小便对那些修仙习法之道感兴趣。

而白守素作为一个捉妖师，就算如她谦虚而言真的是半吊子，学得再不济也是可以在自己面前卖弄一回的。

两个人没聊一会儿便成为了好朋友，白守素说她要去附近镇里办点事。问鹿柒是否愿意一同前往，她犹豫一会还是答应了。

“快看快看啊，放孔明灯了！”

“哪里哪里？”

“就在那呢!你傻不傻？”

“往哪看呢？抬头！”

鹿柒本来站在湖中央的拱桥上靠着桥沿，托着脸看着周围密集的人群车马发呆。突然听见岸边人群里传来这么几句话。

她抬头向头顶上空寻觅着，却忽然失了神。

鹿柒仰着脸，看着头顶千万朵升腾的灯火将原本漆黑如浓墨的夜空照亮。

如同盛开了千万朵金灿银花的火树，在黑暗中开凿出无数条花光满路。万千仙石陨落人间，使得千门如昼。

鹿柒看得发痴，仰着头在桥上张开手伸向空中，仿佛努努力就可以够得住那些光。

光华散去，她又重新将双臂撑在桥边，眼睛往下看。

忽然，自桥洞之下，一尾黛色轻舟缓缓沿着水波悠悠然泛出。

身穿蓑衣的船夫在船头撑着一杆竹篙插入水面，略带慵懒随意地自湖面向前行进。

须臾后，船尾处映入眼帘。

一名身着青色衣衫的高大男子一手背后，另一手探出衣袖盈盈端着一柄纸伞。

鹿柒抬起头，这才发现空气中腾起一阵细密的水雾，夜来生雨，清凉如秋。

眼里忽得落了几滴雨，她慌乱伸出手挡在头顶，低下头目光自然下倾。

恰逢雨雾朦脓，湖面荡起圈圈涟漪。

小舟驶远，细雨在船尾那男子的伞面溅起更细的水雾，他抬起伞仰面露出一张眉目如画般的脸。

鹿柒脸上笼罩湿漉漉的水汽，狼狈之下，与那俊朗男子慌乱对视一眼。须臾间，仿佛柳暗花明，朽木逢春。

她只觉着二人的魂魄好像透过双眸，穿过岁月的罅隙，历史的长河，隔岸遥遥相望。

真好看，那人身姿如松，眉眼如画，仿佛刚从书中走出来一般。

鹿柒看着那人发怔，心中莫名想起这么一个形容。

片刻后，船靠岸停下，雨也停了。

敖胤仍然举着伞，身后霜绛从船篷里走出来，跟着他一起上岸。

敖胤脚步微滞，似乎时间亘古停歇，他仔细回忆着刚才的一幕面露疑惑之色。

那少女......如此熟悉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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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绛上前一步，发现那是一张仿制的极好的面具。那面皮大概十五六岁的少女模样，纯真无辜的神态宛若天生，仿佛一张活生生的人脸被剥离了下来。

敖胤捏着掌中长相有些熟悉的面皮，声音里带着点惊叹的疑惑。

他的脑海中迅速回忆起昨夜看到的那少女的面容，心中不由得紧张了一分。那人究竟是什么来头？

“芜荒皮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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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故人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