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从最大的一朵花上取下一个花瓣,巨大的花瓣就像一叶小舟。
她把巫师置于其中,自己则站在花瓣的尖端,口中念动咒语,向着流沙深处驰骋而去。
时间不长,花瓣船便载着他们来到一片由石蕖组成的巨大绿洲前。
青绿色的荷叶漂浮在细腻的沙海上随风荡漾,层层叠叠有数里之阔。美丽的石蕖花在无边的绿海中婀娜摇曳,与黄色的沙海相映衬,形成了大漠中的一道奇观。
在绿洲的深处,有一个凌于荷叶之上的平台,平台上坐落着一所由茅草搭建的庭院,一道浮桥把庭院和大漠连接在一起。
浮桥是用石蕖的茎叶搭建而成,又处在在荷叶的掩映里,若不是事先知道,根本不会注意到它的存在。
女子越过浮桥径直来至庭院门前,把巫师放在了正堂中。
“到哪里去了?这么大了还像个孩子!”屋里传来一个老者的声音。
“爹爹,我救了一个人!”女子答道。
“噢!”随着声音从里屋走出一位鹤发童颜的老人。
“这倒是一件善事,快把他搭到里屋!”老者吩咐道。
待把巫师搭到床榻上,老者又说道:“月儿,你到后面取些水来,我要先看看他的脉象。”
女子应诺来到屋后,在屋后的平台下有一眼清澈的泉水,从荷叶间喷涌而上,形成一柱小小的喷泉,主人就势做了一个承接的装置,把一部分泉水收集起来,以备随时取用。
女子用陶罐取了泉水回到屋里,看到自己的父亲正在看着巫师的胳膊出神。她悄悄走到跟前,看到巫师挽起的袖子下,赫然有一条弯弯曲曲的红色胎记,就像一条吐信的小蛇。
“爹爹,这是什么?”女子好奇地问道。
“哦!”老者回过神来。
“为父也不太清楚。”老人含糊地答道。
“他的伤没事吧?”女子又问道。
“没有什么大碍,只是过于劳累、耗神过甚,只要好好休息,不日即可恢复。”老者答道。
“月儿与此人又是如何相遇的?”老者回过头来,反问道。
女子答道:“女儿带着石蕖花种去找地方栽植,想让这大漠多一些绿洲,方便过往的旅人,却碰到此人被蜃龙所困,就顺便解救了他!”
“蜃龙,你居然能独自对付一条蜃龙?”老者质疑道。
“爹爹你也太小看我了,那蜃龙只是和我过了一招就逃之夭夭了!”女子自豪地说道,然后把整个过程和父亲详细地描述了一番。
老者说道:“蜃龙最大的本领是依靠蜃气迷惑敌人,它们是非常出色的幻术师,但并不擅长与敌人正面交锋,不过如果被逼到绝路以死相搏的话,也不是好对付的,而且有修为的蜃龙还有改变天候、兴云布雨的本事,所以和你相遇的要么是一条学艺不精的幼龙,功夫还不到家,要么就是根本没有想和你真正的较量!”
“爹爹又小看我!”女子不服气地说道。
“好了,不管是什么原因,以后遇到这种情况,万不可有轻敌之心,还有你不准再私自跑到洹流腹地里去!”老者吩咐道。
“遵命!”女孩嘟着嘴回道。
巫师再一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柔软的床铺上,四周是茅草的墙壁。
这是哪里?又发生了什么?巫师仔细地回想着。
他想起了自己晕倒在流沙中,想起了自己见到父母的情形,虽然是悲伤的,却宁愿在这一片幻象中多待一会儿,再看一眼父母的影像。
突然,他记起了父母的话,好像家族的败落并没有想象的那么简单,其中应该还有更多的内情,而且说不定还与自己有关。
“你醒了,我去告诉爹爹!”一个女子的声音袅袅传来,打断了巫师的回想。
“为父已经听到了!”一位老者随声音从外面走进来。
老者坐在床边,介绍道:“这是小女,名唤‘临月’。看样子,你也是习过巫术之人,却怎么弄得如此落魄?”
巫师赶紧半起身子,向老者施礼道:“前辈说的没错,我本是少典部族公孙氏的一名巫师,只因要到巫咸办事,途遇无妄之灾,力量不敌才在此落难!”
“噢,原来是一名巫师,倒不知你是哪家贤门的子弟!”老者问道。
“不才复姓‘公孙’单名一个‘宇’字,父亲大人名唤‘公孙昊英’。”巫师谦恭地答道。
“你父亲是‘昊英’大人?”老者眼中猛然显现出难以掩饰的兴奋。
巫宇很是惊奇:“怎么?前辈认识家父?”
老者似乎觉得有些失态,连忙答道:“不,你父亲年轻时经常到巫咸游历,且巫术超群,我虽避世于荒僻之野,却也是有所耳闻!”
“但不知道前辈怎么称呼?又为何事避世于此呢?”巫宇问道。
“老朽只不过是巫咸的山野小民,只因当年巫咸部族发生政乱,遂举家避难来到此处,此地名唤“沙澜”,处在流沙大漠的深处、踪迹难觅,才得以安居,不觉已四十余年!”老者答道。
巫宇又问道:“但不知是什么政乱?”
老者答道:“具体情况我也知之不详,总之是王室内部为争夺权力而手足相残!后来巫厉在争夺中胜出,登上了王位,成为现任的巫咸之主。”
“这么说,前辈是巫咸贵族之裔?”巫宇问道。
老者微笑着摇头答道:“巫厉掌权之后,惧怕王位不稳,遂大肆屠杀与前任巫王之长子孟桓有牵连的人,实际上却是宁枉勿纵,被冤杀之人不知其数,老朽因怕被牵连才避祸隐居此处的!”
巫宇拱手答道:“原来如此,却不知巫咸部族还有这样一段尘封往事,还要感谢前辈赐教,更要感谢姑娘救命之恩,容日后定当涌泉相报!”
巫宇在老者家中逗留了数日,闲暇时间便与临月姑娘谈论外界之事。
月儿虽然与巫宇年龄相仿,却没有去过流沙之外,更不知道这世界还有那么多的光怪陆离。很快,她就被大漠之外的神奇世界所吸引,并对巫宇博学广闻的学识、济世救民的胸襟倾慕不已。
爱情的花蕾在不知不觉中悄然绽放,这个久居大漠的姑娘甚至萌生了与巫宇一起出外闯荡的想法。
很快,巫宇便恢复了体力,准备启程。这一夜他辗转反侧、难以成眠,忽听屋后传来袅袅的歌声。
灿烂的飞霞,
映着你秀美的脸庞;
五彩的云朵,
是你美丽的华裳。
你是大海的精灵,
在波涛中尽情地歌唱;
月亮的柔辉呀!
也不及你散发的华光。
啊!
梦中的姑娘!
你可愿偎依在我的身旁?
一起去数天边的星辰,
一起去看落日的雄壮!
相伴一生一世,
直到地老天荒!
…… ……
巫宇被歌声吸引,不禁循声而来。
只见临月驻立在屋后的围栏前,一边望着月色下的荷塘,一边低吟着优雅的歌词,见到巫师出现,不禁有些羞赧之色。
“这是什么歌?”巫宇问道。
“我也不清楚,是小时候父亲教我的!”临月回道。
“那歌词里赞美的姑娘,为何听起来不似人类呢?”巫宇又问道。
“歌词描述的是大海中的鲛女。”临月点头回道,“据说,她们都非常美丽,还会在无风的夜里唱起缥缈的歌声!”
“原来如此,听说鲛人部落远在东海,是比人类还要古老的生灵,为何伯父大人会知道鲛族的歌乐?”巫宇再次问道。
“我也曾问过爹爹同样的问题,他没有回答我,却给我讲述了这首歌的来历!”临月回道。
“噢?”巫宇静静地听着。
“很多年前,一位英雄爱上了一名鲛人,鲛人被他热烈的追求所打动,最终和他一起回到了家乡。在英雄美人、琴瑟和鸣的短暂时光里,英雄为自己的恋人作了这首歌,以表达内心的爱慕之情,但无疆的爱情却难以逾越异族的鸿堑,有情人还是难成眷属,鲛人最终悲惨的死去!”临月缓缓地讲述着,完全沉浸在这忧伤的传说中。
巫宇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没想到如此浪漫的歌词背后,竟隐含着如许伤情的故事!”
“你也为这段异族之恋感到遗憾吗?”临月问道。
“种虽有异情何异,胜过同族相负人!”巫宇轻轻回道。
“你……”临月欲言又止,忽转而问道,“你明天就要走了吗?”
“恩!”巫宇郑重地点了点头,回答道,“我的时间已经很紧迫了!”
“那……你愿意带我一起走吗?我们一起去领略这山海世界的神奇瑰丽,一起去经历人生路上的五味杂陈!”临月终于鼓足勇气小声地问道。
“我……”巫宇一时语塞。
虽然这些天他确实对月儿姑娘有相当的好感,但碍于相识短暂,恐怕前辈不会同意,而且此次路途凶险,一旦有什么闪失,自己又怎么向他老人家交代。
“如果你愿意等我……等我办完事就来找你,和你一起去游历名山大川、四海八荒!”巫宇最后默默地说道。
月儿的眼睛一时变得黯淡,那炙烈的火焰也逐渐归于平静,但她还是回答道:“好吧,我明白了!”
巫宇突然向前一步,紧紧握住了临月的手,说道:“月儿有爱慕之情,我又岂能没有怜惜之意!只是此行凶险,我自不忍心让你与我一起涉险,待事情办完,我一定会回来找你的!”
临月闻言欣慰一笑,从身上解下一个香囊,说道:“这是我从小佩戴之物,里面装了石蕖花的花瓣,希望你随身携带、睹物思人,不要忘了在这大漠中还有人在翘首相望!”
说完,临月又取了石蕖叶上的露珠,即时化作一颗珠子,回头说道:“这清露上附有我的祈愿,可助一切绿色植物的生长,希望能帮你解一时之急!”
巫宇接过临月的赠物,也从身上取下一块玉佩作为回赠,并说道:“这是我家传之物,赠与姑娘,以表我心!”
荷叶田田、荷花摇曳,月亮把柔和的光辉洒满在绿洲之上,沐浴着夜色的恋人,安静而又祥和。
第二天,巫宇踏上了征程。
送别之后,老者突然问道:“月儿,你是不是喜欢此人!”
临月微微地点了点头。
老者又问道:“你可知他的身份?”
临月低头埋首,没有应声。
“他给你的那块玉,是一块遗玉。松枝千年化为茯苓,再千年化为琥珀,又千年方才化为遗玉,这可不是一般人所能拥有的凡品!”老者说道。
临月仔细端详着手里的玉佩,只见上面雕着两条蛇纹,中间则是一座高耸入云的大山,整个玉石晶莹剔透、温润柔滑,确实是个稀罕的物件。
“爹爹,你可是知道他的身份!”临月反问道。
“一言难尽啊!”老者摇着头叹息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