榆罔深陷在狙如的包围中,一鞭打死了飞跃而来的对手,终于惹恼了兽王,它朝天一声吠叫,引起了山呼海啸般的回应。
榆罔附身对着狰兽的耳朵说道:“它们已经失去了耐性,我们的机会到了!”
随着兽王的叫声戛然而止,所有的狙如开始了总攻,它们一哄而上,一个接一个高高跃起,复又朝着榆罔斜扑下来,像是从天而降的冰雹一般密集不断。
朦胧的夜色下,再也看不清楚哪里是人,哪里是兽,只看到挤挤压压的黑影一层层朝着中央叠扑,形成一个蠕动的小丘,榆罔瞬间便淹没在拥挤的兽群中。
忽然,一阵强烈的闪光穿过兽群间的狭隙迸射而出,狙如们被强大的气流冲散,有的被斜抛在空中,有的被横弹到远处,更有的被震得七窍喷血跌在地上,腥咸的血雾随之弥漫开来。
关键时刻,榆罔终于调动元力给了兽群致命一击。
兽群被弹开后,一时间阵型大乱,榆罔则瞅准机会,避其锋芒、击其羸弱,使乱了阵脚的群兽没有一刻喘息的机会,再也不能形成有效的防御。
榆罔骑着圣兽在狙如群中穿梭而行,就像一把在筋肉中游走不息的利刃,所到之处血光崩现,激起一朵朵红色的浪花。
狙如见同伴接连被杀,更加乱了阵脚,失去了统一行动,如同倒了栖身树木的猢狲一般四散奔逃。
很快,榆罔便在兽群中杀出了一条血路,正在他欣喜脱困之时,一个龙卷风从北方的莽浮林疾速而来,一头扎在了前方的地上,随着狂风散去,思幽从其间显现出来。
榆罔一见,不由得大喜过望,高喊道:“妹妹,你没事吧?”
思幽刚从旋风中出来,一时感到头晕眼花、站立不稳,还没来得及看清眼前的形势,便被四处逃窜的狙如撞倒在地。
榆罔急驱狰兽来到近前,一伸手把思幽拉起到自己身后,喊道:“抱紧我!”
思幽闻言也顾不上多想,双臂紧紧揽住榆罔的腰际。
榆罔急催狰兽,大喝道:“咱们朝猗帝山上去!”
那狰兽一声吼叫,犹如滚滚雷石,载着两人朝竹林遍布的深山而去,很快便消失在密林中。
然而,谁也没想到的是,就在思幽倒地的瞬间,于儿赐赠的丹药被遗失在草丛里,并在之后的一天早晨,阴错阳差的被一只狙如误食。
那狙如通了灵性,经过千年的修炼,依附于这颗神药练就内丹,最终修成一只样貌奇特的妖物,那妖物在寿华之野为害一方,终被当时山海大陆另一位万众敬仰的英雄猎杀,此是后话,暂且不提。
榆罔和思幽一前一后,乘坐着狰兽只几下便钻进了茂密的竹林,因为怕狙如返回头来报复,他们连夜赶路翻越倚帝山。
山路崎岖难行,到处是高坡低岭,榆罔和思幽在黑暗中走了一夜,一直到晨光乍现才来到了大山的阳面。
两人站在一个小山头上,榆罔指着前面说道:“下了这个山坡,应该就是寿华之野了,我们再坚持一会儿,到了山脚下再休息!”
思幽点头回道:“哥哥所言极是,你这一身血污,须得找一处河流清洗清洗才好继续赶路!”
榆罔这才注意到自己昨晚一战,早已经弄得一身血污,经过一夜的奔逃,血迹已经被风干成黑褐色,但血腥味儿依然浓重。
榆罔知道思幽生性最好干净,连忙拉住圣兽,说道:“此处离山脚也没有多远了,我们还是步行下山吧,也好活动活动筋骨!”
思幽说道:“也好,这都一夜了,圣兽也需要休息一下!”
二人下了坐骑,一边朝山下走,一边聊天。
榆罔问道:“昨晚是怎么回事?追到倚帝山都没见着你的影子,把我给急坏了!”
思幽回道:“我在莽浮林的一处秘境,遇到了夫夫山的天神于儿,在那里待了一会儿,她说我们昨晚遇到的是洞庭山的邪神,那大树一样的身影便是他们,那三条大蛇也是和他共生的宠兽”
榆罔说道:“我说昨晚这唤醒树灵的祈祷怎么不中用了,原来那些都不是树!”
思幽说道:“是啊,没想到凝聚一方灵气的天神居然也有正邪之分,这次如果不是偶遇天神搭救,恐怕咱们都不是他的对手!”
榆罔说道:“连相繇这样的属神都要与人类为敌,何况只是掌控一隅的天神呢!我对此倒没觉得有什么奇怪的!”
思幽说道:“也是,最近发生的事情真得颠覆了大家的常识,都是洪荒时代以来从不曾听过的奇闻吧!”
榆罔说道:“任何事情都不是突然发生的,只是酝酿成熟后在某一点上最终爆发出来而已,可怜世人只看到了最后的恶果,对恶果点滴累积的过程却视而不见!”
思幽说道:“人类弱小,看问题自然存在很多的局限性,这恐怕也不能全怪人类!”
榆罔说道:“世间有谁不为生存而争,这本无可厚非,错就错在没有把握好度,被贪婪迷惑了双眼!”
榆罔和思幽边走边聊,很快便来到了猗帝山的山脚,展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片水气氤氲的大沼泽。
各种杂草和低矮的灌木丛肆意疯长,随着时节的变化枯荣交替,逐渐在底层堆积起大量的**残质,上面覆盖着斑驳的湿苔,形成深浅难测的泥淖陷阱。
一条清澈的河流从东面的山峰奔流过来,弯弯曲曲流进沼泽,一路消失在参差不齐的草丛中。
榆罔看了看四周,说道:“这应该是鲵水,从东边的山上发源,流到这里便潜入沼泽之下了,我们不若就在这里休整一下,然后一鼓作气穿过大沼泽。鲵水是我们进入沼泽前最后的水源,稍后要多带一些清水上路,以备不时之需才好!”
思幽说道:“那哥哥你也用这河水清理一下血渍吧!”
榆罔抬起胳膊闻了闻,确实腥臭难当,自我解嘲道:“思幽妹妹已经忍了这么久,真是该清洗一下了!”说着他走到旁边,折了几根细竹,用一件长衫配合搭成低矮的简易幔帐,又从包裹里找出干净的衣服。
“这竹子长势很旺,我也折来用用!”思幽边说边朝旁边的一棵翠竹伸手去折。
刚刚脱去上衣的榆罔,瞄到思幽伸手去折的那棵竹子,不禁脸色大变,边喊着“不要!”边三步并作两步地跑过来,一把扯住了思幽,说道:“这竹子不能碰!”
思幽一脸懵懂地看着衣衫不整的榆罔,榆罔才发现自己刚才已经脱得只剩一条裤头了,不禁脸颊绯红,忙说道:“我一时情急,还望妹妹勿怪!”
思幽把头扭向一边,回道:“没事,你我既是兄妹相称,自然不必拘泥于这些俗礼!”
榆罔解释道:“这棵是桂竹,毒性恨大,要是被它的枝叶刺着必死无疑!”说着他顿了一下,沉默片刻后,又接着说道,“你如果有个闪失,我怎么向三弟交代!”
思幽闻言心中一震,她猜不透榆罔这话究竟是无心之言,还是特意地试探,不过,她还是回道:“哥哥莫再提他!”
榆罔痴痴地回了一句,“啊!”然后又说道,“那妹妹一切小心,我这便去洗一下!”说着拿起衣服顺着河水朝竹林深处走去。
思幽心中有些怅然,本来昨晚她觉得自己已经想明白了,可今天在榆罔面前又再次感到一阵迷茫。
女孩的心总是敏感的,她隐隐感到榆罔正极力压抑着对自己真挚而热烈的感情。
“思幽啊思幽,你该怎么办呢?”她暗暗地叩问自己,“是追求那份注定充满伤痛的爱恋,还是接受这份一直饱含关心的深情?”
良久之后,思幽回过神来,“谯晗的爱是一种让她不顾一切的狂热感,榆罔的情则是一种让她倍感温暖的惶恐感!”她摇头苦笑道,“用理智去思考感情果然不会有结果,还是先放一放吧!”
不远处,架子上沾满血渍的衣服正在随风抖动,思幽慢慢走到近前,把衣服取下拿到河边浆洗。
看着那黑褐色的血痂浸到清水中慢慢溶解,重又化作一丝丝殷红,顺着水流越淌越远,思幽忽然感到榆罔其实是一个伟大的男人,神农的托咐、姜氏的命运、甚至人类的延续,现在都一股脑压在他的肩上。
虽然他即将成为新的天下共主,但心智又怎么会随着地位的突然变化在一夜之间就能成熟起来呢?
严格意义上说,榆罔也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却一声不吭地扛下了这么多重担,换做是她或者谯晗的话,估计谁也做不到,至少不会这么平静地接受这幅担子。
思幽把衣服清洗完毕,晾在架子上时,榆罔也已经洗浴完回来了,看来他搓得很卖力,身上的皮肤都变得红扑扑的。
榆罔归来见思幽把衣服都为他洗了,便半开玩笑地说道:“有女孩关心果然不错,谢谢妹妹啦!”
思幽没有接他的话,而是说道:“这衣服等中午才能稍干,我们就在这里休息半日吧,昨晚一夜几乎都没怎么睡!”
榆罔回道:“好的,白天休息也还安全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