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册：天命 第88章 萝丝·贾纳尔

萝丝·贾纳尔担忧地望向乔登的房间，这几天他安静的出奇。在这几天的争吵、崩溃和平复后，他把自己关了起来。

一个女仆正路过她门前，看到她蹲下行了一礼。萝丝看着女人手里端的食物。“这是给乔登的吗？”

“是的，夫人。”女仆恭敬地回道。

“给我吧。”萝丝说着，从女仆手里接过装着有机奶和新鲜蔬果的盘子。

她的手攥了攥，最终还是不放心地走过去。

“乔登，是妈妈。”她轻轻敲了敲门，“我可以进来吗？”她贴近门边，小心听着里面的声音。

房间里安静极了，没有声音回答她。

“亲爱的？”她仔细听着。心中的不安如这片寂静，蔓延生长。

“儿子？乔登？”她心中忽然生出剧烈的不安，萝丝试探着拧了下门——没锁，她一脚迈了出去。“儿子！！”手里的东西摔落在地，发出破碎的声响。

乔登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床头柜旁放着一把餐刀和安眠药。

“来人！！！来人！！”萝丝尖叫起来。她一阵风似的跑到床边，慌张又小心地晃着儿子的头，“乔登！乔登！”她已泣不成息。

加尔本留意着这里，听到夫人的叫喊他立刻招呼一旁的佣人，一齐奔了过来。

“夫人！”他看着眼前的一幕，心中亦是大惊。佣人们则吓得不敢说一句话。

“叫爱德过来！要快！！要保密！！”萝丝叫道。

加尔忙不迭的点头答“是”。他转过头，眼神凌厉的看着那些佣人，对着几个人头猛得一撇。随即再次奔了出去。

“儿子！！”“儿子！！”萝丝心痛不已，她趴在乔登身上，不住地试探他的呼吸。佣人们害怕的双手攥紧了衣裙。得了命令的人早已奔出去，剩下的几个犹豫着上前。

“夫人......加尔大人去叫了车。我、我们帮您给少爷收拾一下。”一个女仆大着胆子出声。

“等他们来！”萝丝牢牢护住儿子，一动不动。

好在一切未晚。

爱德检查过，说乔登并没有吃很多安眠药，他只是昏睡了而已。至于那把刀，他没有检查到一点伤口。

萝丝有些憔悴的点了点头。离开之时，萝丝的眼睛盯着他，让他不要说出去。爱德看向从门外走来的，身穿土黄色军服的男人们，微笑着点了点头，再三保证他不会说出一个字。佣人们极有默契的不乱打听也不乱看，将自己也当作一个摆设。

为首的男人对萝丝敬了个礼，“夫人，我们奉少将命令而来。”

“看着他，”萝丝对那些军人下了命令，“不许他做出一点伤害自己的行为。”说完，她走了出去。加尔对几位军人略一点头，跟着夫人走了出去。

“他们到了吗？”萝丝沉声问道。

“到了夫人，在前厅等着呢。他们很有经验。”加尔柔声道。

“很好。”萝丝看着前方。忽然她停住脚步，转过头，“这件事，由我来告诉路易。”

加尔立在原地，他带着充满尊敬和客气的笑容，认真点了下头，没再说话。心里却有些好奇夫人究竟要做什么。

萝丝带那些人去了乔登的房间。

“请把这里改成军事化的布置，不要让这间屋子的主人那样舒适。该拆的拆，该换的换。我希望这间屋子的布置能让他感到一些生活的艰苦，让他坚硬一些。”萝丝吩咐道。

装修工人点了点头，立刻动工。萝丝随即离开了。

路易很快就来了，他站在床边，看着唇色苍白的儿子，一句话没说。萝丝从门口慢慢走进来。

路易转过身。

“你是对的。”萝丝轻声道，她的嘴唇颤抖着，“他竟敢自杀......”眼泪再次从眼眶中争相涌出。路易抱住了妻子，“现在说这些没有意义。”他安慰她。

“我们不会放弃他。”路易放开妻子，双手放在她的臂膊上，“现在最重要的是，让他振作起来。”

萝丝看着丈夫，她的身体因为激烈而压制的情绪有些发抖，她的脸上，愤怒、悲痛和不屈参杂在一起。最终化作沉沉的一句，“我会陪着他，他也是乔登·贾纳尔。是我们的孩子。”

“是的，是的......”路易靠近，抱着她，轻轻拍了拍她的背。

萝丝努力平复着情绪，她抬起头问丈夫：“你怎么回来了？现在要你做的还有很多呢。”路易鼻子里轻轻“嗤”出一声，有些无奈妻子情绪的反复无常，“那个不急，现在我们只要求稳就可以了。”萝丝看着他，眼中闪过焦急。

“被人‘激励’，然后贸然前行。最后就会像康纳家。”路易低声说道。萝丝皱起眉头，心中流过担忧和厌恶，又被她很好的平复下去。现在再计较尤文，没有任何意义。现在最重要的是让乔登恢复，让他重新振作。

在药物的刺激下，乔登终于醒来了，而路易在萝丝的推促下，先一步离开了这里，回了公司。

他头痛欲裂，脑袋昏沉。伴随着清脆的脚步声，仿若有一缕细风吹过。萝丝狠狠给了他一巴掌。人生三十年，萝丝从未打过他。如路易所说，她甚至连一句重话都没对自己的儿子说过。

“你太懦弱，也太脆弱了乔登。”萝丝站在床边，从上方看着自己的儿子。

乔登被她这一巴掌打清醒了，他记起自己的所作所为和所有的颓丧。“我再次搞砸了。”他垂着眼，不吭一声。

“我和你父亲给了你最好的生活条件，给了你最优质的教育。我给了你我所能做到、所能想到的所有的爱和包容。你父亲说对了，我错了。”萝丝激动道。她的声音停了一瞬，一股巨大的懊悔，让她也在那一瞬间产生逃避的情绪。因为她的骄傲被扯下，她敬重的父亲也曾评批过她的教子无方。

“自杀是失败者的怯懦，是上天的淘汰。由人自己来操刀。”萝丝轻蔑又大声的说了出来。

乔登心神一震，母亲从未在他面前用过这样的态度和语气。

“不要听信那些污言秽语。历史上的贤人，所有你能叫得出名字的人，谁不是在苦难中前进，在磨砺中塑造自己。”

“他们以乐观坚韧的态度面对人生的艰难困苦。很多人直到死也许都没有你如今奢靡的生活。可他成就，因为他修得，他为他自己留下了不朽。”

“人没必要奋斗，没必要经历和吃苦那是说给下等人听的！而你是贾纳尔和埃尔丁家的男人！你的外祖和你父亲，他们靠自身艰苦奋斗赢得赫赫声名。如今的一切难道是躺着得来的？难道是自杀得来的？”萝丝质问他，一字一句，缓缓却有力。

“乔登，你了解我们家吗？你只愿享受家族为你带来的好处，畅快肆意地飞过蓝天，潇洒的挥金如土，却不愿承担你的责任吗？！”

“你为家族做了什么？”萝丝屈下膝盖，双手抓住他的肩膀，“你为自己做了什么？你为自己留下什么？离开家族，你什么都不是。”

“无论是凡·威尔逊还是卡特·安德森，亦或是其他名字，没有人会愿意看你一眼。”

她坐了下来，“看着我！”“乔登，看着我。”

乔登慢慢把头抬了起来。他的眼中蓄满泪水。

“谁告诉你的那些话，让你可以安心的堕落下去。是卡特，还是凡？”最后那个词她说得很重。“是谁让你染上毒瘾？”萝丝将温暖的手放在他的肩头。

“他们来，是因为你父亲的名字。埃尔丁是路易的埃尔丁，不是你的。”萝丝的眼睛看进他的眼中，是恳切，是铮铮真言。

“他为什么参加你的派对，凡·威尔逊。为什么？嗯？”萝丝看着他。乔登撇过脸去，身体下意识往后蹭去。

萝丝掰正他的脸，“因为他喜欢欣赏你吸了毒后那沉醉又可怜的样子。”“那让他比吃山珍海味还要幸福，比享受众人的吹捧还要开心。”

“他不是你认为的良友！不然威尔逊家为什么能在那个位置这么多年。”

“不是没人威胁过，挑战过。而他们都消失不见了。”乔登看着母亲，头脑又昏又冷。

“凡·威尔逊是天生的坏种，他以他人的痛苦为快乐，以他人的丑态和不堪为快乐。”萝丝看着他的眼睛，“但他尚知他所有的一切，施虐凌虐而不被惩罚，所有的吹捧和享受都来自他的家族，威尔逊。所以他会残忍而冷漠的为家族除去每一个敌人。你呢？”

“你把凡当作真心的朋友会给家族带来多大的危险，你知道吗！”萝丝的嗓音有些哑。乔登感受到了母亲的愤怒，怒其不争，她的痛苦，痛苦儿子的堕落。凡往日礼貌甜蜜的笑在此刻变成了毒药，它一直都是毒药。

“我没有......”他终于张开了嘴，说出了这句话。“没有什么？”萝丝看着他。

“完全相信他......”乔登的眼睛红了。他的情绪有些激动，“以及尤文......”

“是的。”萝丝打断了他。

“你知道？”乔登很意外。他的眼睛闪了又闪，“爸爸......”

“路易也知道。”萝丝道。乔登露出十分受伤的神色，他不敢相信，眼睛中逐渐爬上血丝。

“生活向来艰辛，唯勇气和坚强护你前行。这才是你唯一的依靠。”萝丝反而平静下来。“我和你父亲可以给你提供很多次试错的机会，可是乔登。那是我们给你的。而埃尔丁家如今处在的位置，别人不会给你几次试错的机会。”

“前天你说得有道理，你父亲对你不够温柔。”萝丝忽然就笑了出来，她的眼泪也流了出来，“那是因为你父亲对你期待的比任何人，任何人都要多。”

“他不想这样，他想温柔，而这个世界，这个社会，他人，未必会对你温柔。”

“想想艾迪·康纳，你不是艾迪，而你父亲也不是那个老家伙。”

“你知道路易面临多大的压力吗？他经历过多少背叛，埃尔地家族由他崛起。那康纳家的落败真的没有威尔逊家的手笔吗？”萝丝看着他。

“之前有康纳家在前还好，而现在呢？ACE是你父亲的公司，哪怕他们尝试了很多次，加进去了多少人，你父亲依旧在努力的掌控着它。我们建造了它，成就了它，而他们却想夺去它！”

“埃尔丁家如今是新工业党的翘楚，却从未完全向威尔逊家称臣，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如果没了康纳家牵制他们的精力，谁会是下一个？”

“凯里·威尔逊和凡·威尔逊将玩弄施虐的对象，会是谁？”萝丝托起他的脸，沙哑道。

“那安德森呢？”“尤文......爸爸看中了他......”乔登痛道。

“就这样？就这样你就放弃了自己？”萝丝渐渐离开了他，直起身坐在床上，“只有你的勇气和坚强让你前行。记住它。”萝丝俯视着他。

“不要当懦夫，更不要做废物。”她缓缓道。

“直到上一次，我出去找你的那一次，”萝丝忽然想到，自己何尝不是在逃避呢？逃避着乔登的堕落。“如果你父亲真的将他作为继承人，那个尤文。他早不在现在的位置。”

“再者，就算路易看中他又如何，你还有我，你的外公，你的舅舅们。”

“康纳家是你父亲给你们共同出的考题。上一次谈话，你父亲跟你说了什么？”萝丝渐渐站了起来。

“拿下它。”

“如果战胜不了前行的痛苦，那就被淘汰，那就迎接死亡。”萝丝看着他，“你不会有第二次机会。”

萝丝忽然靠近他，俯下身，“还记得那只鸟吗？”她看着儿子的眼睛，过了片刻，直起身，转头离开。

门外，泪水在眼眶里打转，终被她忍了回去。

侍女为她披上外衣。“我们走，去见父亲一趟。”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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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萝丝·贾纳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