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不见月 第65章 第 65 章

观言倒是没开口，只是抬头看了看桑狄，瞧着他那模样也知道他想说的事情是什么，跟着青越的话点了点头。

倒是叶明轩正色不少，难得看到桑狄这般郑重的样子，又看了看山南师姐，好像是知道些什么似的，于是也点头道：“桑大哥，你说。”

前些日子师父询问桑狄是否愿意和他们一起参加百年大比的时候他并未给出明确答案，只是有些犹豫，一直到今日准备出发时，他的出现，叶明轩也就知晓了他的答案。

他想着或许会和这件事有关？

其实也不怪叶明轩这样想着，毕竟那时候桑狄的犹豫不决谁都看在眼前，一直到今日出发也并未又个准备的回答。所以他也只是这么猜测而已。

下一刻。桑狄严肃地声音就在众人耳边响起，随之而来的还有他突然的起身——

让众人都来不及反应的速度，朝着大家鞠了一躬，说：“首先我该向诸位道歉。”言语中满是诚恳，还带着些歉意。

他起身的太过突然，青越等人来不及躲闪，硬生生地受了这一礼，紧接着叶明轩就跳了起来，连忙伸手去扶桑狄，一边动作着一边道：“桑大哥你这是做什么，有什么话好好说，你这样我们可受不起！”

青越倒是多看了几眼桑狄，也跟着起身顺着叶明轩的话符合几句，随后看了看桑狄，又看了看什么山南师姐，瞧着她并未阻止的模样，只是在与她目光相接时眼底闪过一丝极快的歉意和紧张。

她垂眸处沉思片刻，心中有了一个猜想。

再结合之前桑狄从未谈及过自己的过往，偶尔说上几句也不过是在大莫山和山南师姐相遇时的场景，再加上之前对于是否要与他们一同出席百年大比时的犹豫。

青越想着，桑狄这般郑重要和他们说的话，多半是与他的身世来历以及之前为何会那般犹豫，连带着师姐和师父也并未多劝有关。

毕竟在她印象中，山南师姐平日里虽在他们面前并未表现出对桑狄大哥过多的关注，但其实或许连她自己都为发现，那些在不禁意间流露出来的目光才是最动人的。

即使青越不能理解那样的情感，但这也不妨碍她被感染到了。

山南师姐之前也说过她与桑狄是在大莫山相遇的，而大莫山又恰好出现了一个新的妖界结界，再加上桑狄现在的模样。

青越在心中渐渐的有了一个清晰的猜测。

果然，下一刻——

桑狄带着嘶哑的声音就传了来，像是已经在心底做足了准备般，这次的开口带着一丝决绝的意味，连带着山南师姐眼中的紧张也更盛了。

青越微微抿唇，极快的眨了眨眼，想着这一点愈加印证了自己之前的猜想。

叶明轩好像也察觉到了此刻的氛围并不一般，不知为何他也多了些紧张，但这些紧张中更多的却是不解。

“这……到底是怎么了，桑大哥，师姐，你们别吓我。”

桑狄说：“我想与大家坦白我的身世由来……”后面的话他说的极为艰难，但却也还是开了口：“之前像你们隐瞒了这些，是我的错，至于之后……我任由你们处置。”

说完后桑狄闭了闭眼，那些流露在他身上的血脉他无法更改，纵使自己不喜欢、不愿承认甚至是厌恶，但却也不是自己隐瞒的理由。

“只是这一切都和山南无关，还望你们原谅。”

桑狄将话说的极卑微，但却是带着真情实感，他是真心的。

即使只在缥缈山待了三年，但在这里的这三年却是他自出生起最为快乐的日子，他侧首看向站在身旁的女子，而后目光再以一扫过其余人。

在这里的生活很简单，却也很幸福。

这里有山南，也有对他好的人。

他有些舍不得。

“桑狄。”山南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些不赞同的意味，显然是听到了之前桑狄说的最后那句话。

她开口也想说些什么，但却被落在手臂上的温热所阻止，顺着看去，是桑狄。

看着眼前二人的模样，青越并未催促，只是和观言站在一旁耐心地等着。

倒是叶明轩摸不着头脑，他的性子与缥缈山其余人相比起来也多了几分急躁，瞧着现下的情况，桑大哥有关于他的身世要说，且还让他们别责怪师姐，看样子师姐也是知晓的。

察觉到事态的严重，向来说话伶俐的叶明轩也多了几分结巴，“这……到底是怎么了。”

桑狄收回目光，也不再去想其他，带着些晦涩地开了口：“其实我并不属于人界，严格说来我算不上是人。”

“我是……”

这句话被桑狄说的极为艰涩。

“我是人与凶兽结合后所剩下的……东西。”这句话一旦说出来之后后面的也都要顺口许多了，他继续道：“我来自妖界，三年前在大莫山和山南相遇，便是我初次来到人界的日子。”

“东西”二人莫名的刺耳，青越很浅的皱了下眉头，但却也并未打断桑狄，只是继续听着。

“在此之前，我都生活在妖界，过着……”说到这里桑狄并未细说，再说下去恐有博取同情之意。

他不想这样。

虽然像他这样不人不兽之人在妖界也不过是最卑微的活着，过着那些猪狗不如，仍人羞辱的日子，但现在他已经逃离，这就足够了。

那些灰暗的日子在现在想来，就像山南说的那般，就当是做了一场噩梦。

桑狄接着目光骤然看向众人，说：“但自我到人界的那一日起，我发誓，我从未伤害过任何一个人，我并非故意隐瞒。”

说到这里他不知该如何说下去，在这一刻，桑狄自己都觉得自己多了些虚伪，一边说着并非故意隐瞒，但却有无法说出缘由。

他低下头，身上的颓废尽显。

山南在她身侧，听他讲这些说出来后，想说些什么但却也不知该从何说起。

一边是与她相伴多年的师弟、师妹，另一边是桑狄。

其实这么算来她自己何尝又没有责任。

桑狄继续都：“或许是这三年在缥缈山的日子让我忘记了自己不堪的出生，渐渐的我有些得意忘形，都快要忘记自己与你们的不同的。”

“直到那日无规师父问起我是否愿意同你们一起去参加百年大比，以缥缈山的名义。”

“那时候我才恍然察觉，是我忘了。”

“我半人半兽的身份到了思无涯定会被其他宗门长老发现，而这三年中斩杀凶兽仍在继续，若我以缥缈阁名义参加，届时被发现后势必会给你们带来麻烦，但我又真的……”

真的想参加，以缥缈阁的名义，因为那样会让自己意味她是真的融入其中，融入这份美好闲适的生活，特好像也变得正常，不再是那个被两方势力都嫌弃的存在。

但桑狄却说不出口，话就这样梗在了喉间。

他又说：“这次去往思无涯的路上会经过大莫山，届时我就——”说到这里他看了看一旁的山南，将那些已经到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他舍不得，于是改了口：“我想与你们一同到达思无涯，届时我站在远处看着就行，然后再回大莫山。”

他话音刚落，山南便转头看向他，眼中带着错愕和慌乱，“你……你之前分明不是这样说的。”

桑狄别开眼，不敢与山南对视，他强忍下心中的苦涩和难堪，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这是他对说都未曾说过的，之前观言师弟将那枯木给他的时候，他有几分明白观言的意思，但后来想想，他不能再这样继续下去。

他想坦白，但却也总是在犹豫、在彷徨，不知该选什么时候。

现在他说出来后，心中要轻松许多。

但唯独无法面对山南。

青越听了后也只是闪过一丝惊讶，并没有太多其他情绪。

这与她之前猜测的相同，桑狄的身份果真不一般，但不同的是他竟是半人半兽的身份，除此外也都还好。

与桑狄相处的这三年中，他是个怎样的人，对山南师姐如何，对他们如何自己都是有切身的感受，所以其他也就没有那么重要。

更何况，相较于桑狄此刻的坦诚，她与观言的来历到现在都还未明白的说出来。

所以这些又算得上什么。

倒是叶明轩惊呼一声后，问了个令所有人都未曾想到的问题——

他问：“那桑大哥，你的真身是什么凶兽？”边问着边朝桑狄靠近，眼中的好奇几乎都快要溢出来，那根原本被他叼在嘴里的狗尾巴草此刻也被拿在手中一摇一晃的，带着他惯有的习性。

说完后不等桑狄回答有自顾自地说：“往日里与你一起斩杀那些凶兽，看你手起刀落的模样，相比你的真身定然很是威武霸气吧？”

桑狄有些懵了，“啊？”

连带着山南一起，都被叶明轩这突如其来，不按常理出牌给惊到了。

青越听着这话也转头看向叶明轩，见他眼中真真除了好奇外并无排斥的情绪，也笑了笑，与观言对视一眼后，想着这才是他们认识的那个二师兄。

总是会出其不意让人惊讶的他。

因为叶明轩的话，刚才凝结的气氛再次开始流动，那些沉重也都消失，转而是多了几分轻松的味道。

而后在叶明轩强烈好奇的目光中，桑狄点头不是，不点头也不是，于是只堪堪道：“还……行吧。”

多的他是真不知该说些什么，刚才的气氛荡然无存，好像他只是说了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事情而已。

对于他的身世，他们好像都全然不在意。

一如这三年在缥缈山时候那样，照样打趣说这话。

叶明轩倒是察觉到了那些落在他身上的目光，但他却觉得这没什么，再说刚才的氛围他不喜欢，这些年他们几人在缥缈山上待着好好的。

再说了，有之前在南海秘境看到观言师弟突然间变成妖兽做铺垫，再加上山南师姐是山精这件事，此刻桑狄说自己是半人半兽也好像就没那么难以接受。

更何况，与桑狄相处的这三年中，不只是在缥缈山，还在那些斩杀凶兽的地方，他很清楚他到死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自己有判断。

更何况师父先前的态度，现在想来或许他老人家也早就察觉到了，但却也没说，反而还问了桑大哥是否愿意以缥缈阁的名义和他们一起参加大比，就足以说明，这其实都没什么。

所以他才有刚才的问题。

但他也是真的想知道。

静默片刻后，也不知是谁先开始笑了一声，而后众人笑作一团，连带着身下的飞鹤也好像被他们的情绪所感染的鸣叫了两声。

笑声过后，青越道：“我只认识与我们相处了三年的桑大哥，至于旁的什么都不重要。”将自己的态度表明。

而后观言的目光扫过桑狄放储物袋的地方，说：“我也是如此。”

桑狄心中暖意流动，结实有力的手也在不知不觉间与山南交握在一起，那些名为感动的情绪充斥着心头。

而后察觉到一只胳膊搭在自己肩上，他顺着看去是叶明轩，接着他的声音响起：“对啊，这有什么的，就像小师妹说的那样，我们只认识和我们相处了三年的桑大哥，至于其他的重要吗？不重要。”

“再说了，你想啊，到时候你和我们一起参加比试，多酷啊，我们缥缈阁到时候可就是整个修真界最独一无二的存在了，你这也算是帮我们扬名了。”

“再说了，你若是回了大莫山，可就是要抛下我们了。”说罢叶明轩装模作样哀叹了一声，作出一副幽怨的模样。

再次惹得山南笑出了声，而后身后在他手臂上轻轻一拍，说：“好啦，当心被师父看到又要说你没个正形。”

说开了也就无所顾虑了。

桑狄也都知晓他们都是真心相待，并不在意自己是和身份，他只是他们的桑大哥而已。

倒是刚才叶明轩说的那些，桑狄想了想自己储物袋中现在还放着观言给的能隐匿气息的东西，所以也不会出现什么让全场都震惊的事情。

但是——

这事关观言，他也不好直说，于是只得沉默的点点头。

观言说：“有那能藏匿你气息的东西存在，你不必担心其他。”

他这话说出来有些突兀，但却也进一步安了众人的心。

山南之前就听桑狄说过，所以也不曾惊讶，叶明轩也知晓自家小师弟平日里这些稀奇宝物最多，毕竟他何时他们缥缈山最富裕的人，更何况——他想起在南海秘境所看到的，小师弟的身份估计也是不凡，能拥有那些个好东西，倒也不奇怪。

只有青越还不知道这件事，此刻听他提起猜想那东西多半也是观言给的，只是目光多了些探究的看向他。

察觉到她的视线，也不知为何观言倒是多些心虚，不由得伸手摸了摸鼻尖，而后错开视线，朝远处看去。

见他这副模样，青越很轻的笑了声，什么也没说。

叶明轩一拍手，“那就更好了，别想那么多了。”接着拍了拍飞鹤，大声道：“走，先找个地方歇息一下，我都有些饿了。”

飞鹤长鸣一声以作回应，朝着不远处的城镇飞去。

来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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