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不见月 第56章 第 56 章

缥缈山的话题仍在继续着，青越的视线越过缥缈山逐渐向周围扩散，在那之外的是之前几人经过的四方城，也是在那里遇上了来自朝天宗的量微长老。

听师父说这次北际的结界能得以修补也是要多亏了朝天宗的量藤前辈，也是量微长老的师弟，若不是他最后果断的带领弟子献祭，那道已经破裂的结界也不会在那么短的时间内被修复好，从而免除了一场来自妖界的劫难。

同时也是在四方城，她和观言第一次遇上了之前她只在梦境中见过的造成大荒难的元凶——蚩。

再往前就是望仙宗，那是她和观言第一次踏上修真这条路就决定要去的地方，随后后来来了缥缈山，但她也不会忘记之前两人在多不富裕的情况下听了那商铺老板的建议一点点的挖灵草只为换取灵石以此来得到进入望仙宗的资格。

连带着那串被观言买给她的糖葫芦到现在为止也是青越在人界吃过最甜的。

再往远一些的地方看，是那郊外的茶棚，茶棚的平凡的夫妻，以及那碗来自深夜的馄炖，到现在想来去也还是值得青越回味。

好在那时候的他们经过了那座茶棚，遇上了那对爱子心切的夫妻，同时也避免了一些灾祸的发生，也算是善事一件。

再远些的话，就要远到朝天镇了，青越的思绪逐渐飘远，观言久未得到回答也不着急，只是顺着青越的视线向着远处看去，但却也不过片刻他便收回了目光，垂首将目光再次移回到了青越身上，深色的眸子牢牢将前方的身影锁住，在青越看不见的地方，眼中翻滚着浓郁且复杂的情绪，几乎快要将人淹没其中，但此刻这样瞬息的动作却也只有那洒落满地清辉的月光得以窥见。

想着朝天镇，青越就不由得想起彼时的她和观言因为身无分文而不得不扮作替人算命的模样，以此来获得一些钱两作为去往修真的盘缠。

“观天门第三百五十八代传人热心卜卦”。

现在想来青越仍是会觉得有些，不由得笑笑，也不知当时的观言是怎么想出这样一个法子来赚钱的，也不知为何他会取个这样的名字。

但正是这样的名字为他们赚得了能住店的第一笔钱财。

还有那因孙子有些天赋被望仙宗选入门内进行修炼而独自守候在朝天镇的陈伯以及在远处二人刚从玉雾山出来时遇上有些童言无忌的二丫和那两颗善意的果子。

那是二人第一次在人界收到礼物，果子很甜，那里的人很善良也很质朴。

青越想着她喜欢看到二丫和陈伯脸上的笑意，充满希望和自在无忧无虑的笑意。

最后，便是带给她很大震撼的八图城。

王少衡是为了自己身为少城主的责任而自愿入局，这是因为他生长于八图城，以一人换一城，这是属于他肩上的担子。

这是王少衡的大义。

那么自己呢？

刚才那些想法又是为了什么？是因为什么？

突然间青越的脑海中闪过在八图城时观言难得的情绪失控，一声接着一声的诘问，问着王少衡，问他是否值得。

而王少衡的回答是……

青越眯着眼回想，是“值得。”

他因为那是八图城而值得，那自己呢？

正这么想着，青越脑海中却不由自主的浮现出他刚才顺着缥缈山回望的所有瞬间。

她想继续看着二丫、陈伯那样的笑意，也希望那些她和观言一同来到人界后所走过的路在其中所经历过的事情都能得以保留在记忆中，而不是被肆虐的凶兽和灾难所笼罩。

她也想他身边的人，无论是师父，山南师姐还是叶师兄都能如最开始他们遇见那般，而不是紧皱眉头为修真界的灾难奔波，甚至与用凶兽厮杀搏斗。

青越的目光从远处收回，再次落到对面的那座山上，她也想她与观言在这里这三年内以至于之后的时间在这里所有美好的记忆都如同现在一般。

这是青越的一点私心，因为她知道她和观言其实算得上是异类，两个独立于三界之外，属于虚无境的异类，之后她与观言或许不会在人界久留，因为他们还要去寻找她梦境中蚩残留下的消息。

但若是能真的在他们待过的地方留下一些什么，她不希望只是记忆。

虽千万人吾亦往矣。

青越回头看向观言，此刻或许连她自己都未曾发现她的目光灿若星辰，几乎都快要灼伤观言的视线，她说：“我们一起见识过着人界的美好，见过凡人无忧无虑的笑，以及师父和师兄师姐的模样，我不希望这些东西被凶兽所破坏掉。”

“我们不属于这里，迟早都要离开，但我还是想留下一些什么，而那些东西我不希望只是记忆。”

“人界这样的美好，不该只存在于记忆中。”

“这就是我的答案。”

观言目光沉沉的看着她，没有回答，只是再次开口问道：“你可知这样做的后果？”声音有些莫名的嘶哑。

青越反应倒是很快，很坦然的摇了摇头，随后道：“我知道我很渺小，虽有一丝幸运步入虚无境，但实际与你相比起来好似好似差远了。”

“不是的。”青越的话音刚落，就听到观言反驳她的声音，比刚才的问答更快，还带着一丝不赞同的意味。

青越察觉到他的意思也只是笑了笑，继续说：“但既然有这么一个机会，我能去一试，又有何不可？”

“更何况，你之前也说过我们独立于三界外，也不受天道管束，这也就意味着连天道都无法抹杀我们，更遑论那些在其之下的凶兽，最差的结果或许也就如同你之前那般陷入沉睡。”

想到这里不知为何青越的心中有种特别的心悸，好像这样的话说出来会伤到谁一般。

但她再看去这里也不过只有她与观言两人，更何况之前观言在南海秘境的时候不也是如此，陷入沉睡而已。

她能守着等观言醒来，观言他……青越的目光扫过观言的脸颊，又想起二人自虚无境相遇后的一路走来，有些不确定的在心中想着：观言他或许也会等她醒来吧。

虽是这样想着，可青越的心中去也有些忐忑。

于是她回答刚才观言的问题，“就像你之前说的那样我们是三界外的存在，在这三界内又有什么能伤到我们，即使若真有，我的后果也就如你之前那般陷入沉睡而……已。”

最后一句话青越其实在脑海中已经想过，但不知为何当正真说出口的时候，她却讲语调放的极轻，这句分明是要说给观言听的话，给观言的答案，在即将出口的那一瞬间她却多了丝不愿，所以她说的极轻。

但即便如此，那句话也还是顺着风的力道清晰地传入观言的耳朵里，他看着青越，本就快要崩成一条直线的薄唇在此刻张了张，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当目光触及青越眼中闪过的那丝后悔的时候，最终话化为一声很浅的叹息，那些在他心底里存放很久的话，最终还是没说出口。

只是轻声道：“而已，只是而已吗？”带着一些刻意压低的苦涩和不知从何而来的讥讽。

低低的笑声从观言身上传来，青越听着似懂非懂，但却也没问。

不知为何，她看着这样的观言，分明就在她身边的观言，却觉得两人间隔的有些远。

两个人站在一起，按理说分明不该是孤单的存在才对，但她却从观言的身上感受到了一股浓郁几乎快要将周围所有都吞噬的孤寂感。

千百万年都无法融化的落寞都像是一层又一层的薄雾将他笼罩起来，让旁人无法窥见分毫。

青越心中泛起涟漪，一股不喜的情绪油然而生，想了想后，她将指尖想之前很多次那样轻轻搭在观言握在秋千绳上的手指上，不同的是之前是落在枯木上，指腹的触感永远都是干枯、粗燥有些冰冷的，但现在却是温热能给她回应。

感受到指关节上落下的力道，其实很轻，但这对观言来说就已经足够了，他将目光再次对上青越，一句“值得吗？”几乎就要脱口而出，但很快又像是想起了什么，最终还是将目光移开，只是手指仍然握着秋千绳，若是此时有人再仔细看看，就会发现观言整个人都有些僵硬。

带着不知所措在其中。

青越开口问道：“若我想那样做，等待我的后果将会是什么？”

她不知道，所以只能开口问。

观言沉默片刻后，摇了摇头，顺势将手臂收回背在身后，只是那刚才被青越指尖当作落点的手指却在此刻泛着莫名的热意，骨节分明的手指置于身后无意识的摩挲着，似想将刚才的那一抹热意留的久一些。

他说：“这件事你什么都不能做。”

“为何。”这次轮到青越问他了。

观言踱步从秋千后面走了出来，站在一旁的老树边上，将目光放的有些远，回答道：“因果。”

“我们既不是三界之人，就不可轻易插手这其中的因果，唯一能做的就是顺其自然。”

这话说的有些残忍，但却也是事实。

其实青越自己再心中也知道，早在二人刚到人界的时候，她就知道因果一事，更何况之前在九重天上，她还是那其中一位仙人的时候，也深知因果不可逆，也不可随意插手更改。

“万物都有既定的轨迹，既出了这样的事，你又如何得知这对于现在的修真界不止一种机缘？”

青越听懂了观言的意思，可她还是心有不甘，“那难道就任由凶兽肆掠，灾难四起？”

或许是情绪上了头又或许是其他什么，青越此刻的语气多了些着急，她站起身走在观言面前，抬头看着他的眼睛，说：“我们总要做些什么的。”

望着青越言帝的一片澄明，其中皆是自己的倒影，观言有一瞬间的失神，但却也只是一瞬间，他很快就回过神来，什么都没说只是像之前那样冲青越摇了摇头，只是这次脸上的神色多了些严肃和认真。

“不是现在。”

“你信我。”

来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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