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鬼 第15章 身份

这尴尬的饭局，还是有收获。

“哎哟，这位是是……”看见楚天，赵大哥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哦，他是他是我的朋友。”我急忙解释道。

“呀，楚老师原来是朱小姐您的朋友，以后请多关照。”赵大哥忽然客气起来。

“楚老师？”我疑惑的看着楚天，他不应该是会所的服务生吗？难道是我们学校的老师？怪不得他进我们学校，保安大哥不拦着他。

“哎呀，没想到我们十年不见，您还一如既往的年轻帅气呀！”感觉赵大哥的恭维非常的诚心，因为楚天的确是那么年轻帅气。

“嗯，是呀，10年前多得你的帮忙，我的研究才能推进。”楚天的脸突然阴沉起来“赵先生现在还在霍达科技工作吗？”

“哦现在，我还在那里做，不过不再做研发工作了，您知道研发太辛苦了，你看我都快成熬成大叔啦。”赵大哥哈哈的笑了起来，我相信他的幽默感也许就只能发挥到这了。说是幽默感，还不是说他诚实，看他样子的确也像个大叔，黝黑的皮肤，粗糙干裂。仔细打理过的发头，鬓角已经长了不少白发。

楚天礼貌的笑了笑，三个陌生人住在一起，不知道该聊什么。

作为教师能言善道的我，是不是应该想点什么话题打破僵局？

“嗯那看来缘分让我们走在一起呀！我妈给我说，赵大哥所在的霍达科技可是一间了不起的家族企业，可是她却说不清楚你们公司是从事什么业务的。看来赵大哥的公司，业务大，但是相当低调呀。”不能直接问楚天，他是做什么企业的，只好从赵大哥这边下手。

“哈哈，承蒙阿姨抬举，我们公司也就是负责生物科技研发的，合作的企业也很多，但我们只只是负责研发的一个部分，最终产品产生，并不会盖上我们公司的logo，而且我们，不是上市公司，所以大家讨论也少。一般也只有行内人才知道我们公司。”

“哇，这样说来，赵大哥的公司相当神秘呀！”

“哈哈，应该说我们老板是相当神秘，我们公司是相当低调。”

这么说来，楚天他应该也是研究生物的？他不会是生物老师吧？

“神秘的老板？赵大哥，此话怎讲？”虽然我很想知道楚天的事情，但问出口的，却是赵大哥公司的老板，我自己都为自己的反应感到好笑。

楚天扑哧的笑了出来。“没见着公司老板不也很正常吗？如果是大型的企业，分支机构这么多，见不着老板不也很正常吗？”楚天为我圆了一笑话，不然我也感觉到这样的对话十分尴尬。

赵大哥呵呵的笑了起来。“朱小姐的理解能力真强，我说的神秘，她马上就能理解其中的意义，我们公司并不是什么跨国大公司，但至今我也没有见过我们的老板，听说老板很年轻，听说老板关系很硬，听说老板……唉，总之公司对他的传说很多，但这个人从来没有在公司出现。”

楚天耸了耸肩，像我抛了个眼神。我知道，我不应该继续问下去。

“赵大哥，这么远赶过来，应该也饿了吧？”我赶忙岔开话题。

“哦，其实并不远，我们公司就在你们学校附近，只是隔着一座山，要绕一下路。今天出门是临时有一些事情要处理，耽误了一下。”

我看了楚天一眼，心想这些他都知道吧。也或许楚天的公司也在我们学校附近，所以他今天洽谈业务也选择了这一家中餐厅。

“那我们赶紧点东西吃吧，听说这家餐厅的蒜香排骨做得非常不错，骨头炸得酥脆，蒜香入骨。”我被自己说的口水都流了半截。

点好菜，等菜上来了，发现边聊边边吃，倒没有这么尴尬。

赵大哥非常不吝啬的向我们分享到公司里面的趣闻，我也只好以学校的小见闻相回应。但原本的相亲，加了一个半熟不熟的人，就有点怪异了。可当事人竟然没觉得怪异，自然而然地一屁股坐下来就粘着不走了。三个人不尴不尬地聊着，彼此似乎熟悉了那么一些些，只有楚天就一顿饭下来，都没有透露自己公司的一丁点信息。

酒酣饭饱之后，赵大哥非常绅士的抢着结账，楚天淡淡的说了一句，“别抢了，我已经付过了。”

赵大哥只好收好钱包，觉得他整个人都像泄了气的气球，原本要好好表现的，如今却被别人抢了风头。不过很快，大哥有焕发出勃勃生机，炯炯有神的眼睛撞向我，对我说“晓天，我来送你回去吧。我很顺路。”

“我我……”面对赵大哥的热情，真不好意思说出我自己有车，女生是不是应该适时表现自己的软弱，才会给男生留下好感呢？

“她自己有车，我还想让她送我回去呢！”楚天的话，让这场相亲这气氛变得更尴尬了，说让我送他回去？不是让我跟他的关系变得更复杂暧昧吗？

“楚总难道也住在这附近？”赵大哥不甘心，感觉他刨根问底。这样说来，他是不是对我相当满意呀，不过想想，作为一个来相亲的女孩，我的条件也算是不错了吧，正常的大学毕业生，虽说不是很响亮的名牌大学，但也怎么来说是一本吧，长相虽说比不上电视里的明星，但也算是五官正常吧，最重要的是我有一份人人羡慕的职业传说教师读教育学，能够相夫教子。可我就不明白了，我妈给我介绍了这么多个相亲对象，为什么到今天，我还是一只单身狗呢？一定是每次都会出现那么一两个横在我面前的小人。

第一次相亲，觉得不好意思，带上我的同事，秀秀一起过去，结果人家相中了秀秀却没看上我，两个人背着我是偷偷摸摸的信息往来，打球，聚会，用集体活动掩饰他俩交往的行为，而我还在傻愣愣的幻想人家的表白。

第二次相亲，吸取了上一次的经验，单刀赴会，居然碰上了一个，年龄比我还小的男孩子，家庭条件好，却是个妈宝男。我虽说不是大女人主义，但也希望两个人能过着独立的生活吧，都不希望坐这坐那都要问过妈妈吧？

第三次相亲，哼，我想我妈是对我彻底失望了，给我整一个年纪超大的叔叔。叔叔离异，有一个高中在读的女儿，但我妈听介绍人说，这位大叔保养的很好，样子完全看不出来有四五十岁，吃饭的时候我偷偷的拍了他的一张照片发给我妈，我妈一看照片，立马说不。不过这位叔叔非常有风度，请我吃了一大桌的美味海鲜大餐，还给我送了洋酒，和伴手饼。

不过我感觉自己也真是越挫越勇，三次失败依然未能阻挡我相亲的步伐。不过，按照我妈的说法是，我这种是典型的约会吃饭不吃白不吃，吃了还能吃点好的小农思想，我妈真是这世界上最了解我的人了。所以每次约会吃饭我都会选口碑好的餐厅。

眼前这位赵大哥，也不记得是第几次相亲，感觉要被楚天这个“小人”给耽误了。话说，我怎么会在相亲圈有这么坎坷的遭遇呢！想想都为自己感到悲伤！

“哦，不是，我正要去他学校去办点事，所以请小天顺路开车带一带我。”楚天话把我从自唉自叹中拉了回来。

“哦，对啊，赵大哥，今天刚刚碰巧遇到了楚大哥，和他聊了一下工作上的事情，这么巧你们又认识，缘分啊缘分！”我赶紧为今天和楚天的见面解释了一番，希望能在赵大哥面前解释一下为啥相亲会多了一个男的。

“哦原来是这样，那小天，到宿舍给我个电话，报一下平安。”

我点了点头，心里想，哇塞，我和赵大哥的关系进展得这么神速啊，第一次见面就要报备。想必，赵大哥是不放心我和楚天在一起吧，毕竟孤男寡女很多事情很难说的，但赵大哥也太抬举我了，像我这样长相平平的女孩怎么可能会入到楚天的法眼呢？

坐进我的车，楚天哈哈哈大笑起来。

“看来，你那位赵大哥，对你可是很有意思呀。”

“有意思是正常的呀，像我这么一个人活泼可爱，人见人爱的女孩子，不也应该得到别人的喜欢吗？哎，我在学生当中也是很受欢迎的！”楚天的笑在我看来就是一种挑衅，我又再次用自己三寸不烂不烂之舌捍卫了自己的尊严。

“没说你不是人见人爱呀，我们的朱老师。只是没有想到你的赵大哥那么迫不及待呀，你要知道，他可是一个心思很细腻的生物工程师。我以为理工男应该会更腼腆，没想到他这么主动，想必应该是对你很有好感。高兴了吧？”

“有什么好高兴的？像我这样家庭清白，五官端正，身材正常，身体健康，高等学历，正当职业，收入稳定的女孩子当然会收到相亲圈一致好评，现在可是我相亲的黄金年代呢！”

“哇这样看来，你的优点很多呀，！”

“那是，我虽然条件好但是，像我这样条件的女孩，在我们这儿地，一抓一大把，还是应该有一定忧患意识的。”我怏怏的说道。

“你就这么渴望结婚？”楚天不惑地望着我。

“也没太想，但大家都这么干，我也就是顺应时事发展吧。”

“你这叫随波逐流，为什么一定要过别人一样的生活呢？”

“为什么？？因为，我就是你口中的那种别人呀，说的好听一点，就叫做活在当下，说的难听点就是，世俗平凡。现代科技那么发达，或许，我要活到100岁，但其实这10年20年，100年过的都是一样的生活，有时也挺不甘心的。这也算是我的忧虑吧，人无远虑，必有近忧，这也是正常。由此推论，我就是一个正常人，一个凡人。”

“你又怎么知道自己10年20年100年都会过一样的生活？意外和明天你永远不知道哪一个先来，这不是网上很流行的语言吗？”

“我也不知道哪一个先来，所以才会带来现在淡淡的忧伤，因为你根本不知道，人生当中什么事情才是重要。有的人说跟随自己心中的想法去追求梦想，但最可悲的事情是感觉自己没有梦想，活得像一条死鱼似的。”

“你会活得像死鱼一样，我觉得不会，你还冒充别人来会所冒险了。”楚天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

“哈哈，这也许就是人生的一些小插曲吧，我也没打算去第2次冒险，毕竟我很怕死，也很怕我的学生会有危险，作为老师，我只是单纯的想保护他们，但有时候好奇害死猫。所以我现在选择全身而退，不知道还能不能全身而退。”我疑惑很有忧虑地看着楚天。

楚天没有在说话，在黑暗的车舱，我却看到他闪亮的眼睛。是不是在看向我，又似乎透过我在看向遥远的远方。

“你真的要去我们学校吗？今天要去会所上班？赵大哥叫你楚老师，你该不会是我们学校的生物老师吧？”向楚天倾诉完自己内心的恐惧，心似乎排空了，然后也一片空白，没有畏惧，没有兴奋，没有悲伤，也没有什么不好意思去问他的事情，不自觉连续给他抛了好多个问题，这些都是我内心最想知道的关于他事情。

楚天的眼睛，又亮了。

“你终于问我关于我的事情了?这次会不会又是好奇害死猫？”

“你那一次帮过我，我想我们现在应该是同一阵营的吧。”

这样的夜，出奇的，平静，我似乎听到了楚天的心跳，在我念出“同一阵营”的时候，心跳声，似乎更猛烈了。

“同一阵营？”楚天突然笑了起来。笑声，不再是他平时也与我的那种亲切的笑，而是充满凄冷嘲讽的笑。

“嘿，你这样好可怕呀，我不管，要是出了什么岔子，我可把你也捅上去哦，我们是坐在同一条船上的战友，掌管着彼此的秘密。我都跟你说了内心的想法，这回应该到你了吧？”

“你真的想知道我的秘密？”

“如果太可怕的，或者让人太伤感的，你可以像疫苗那样减一半毒，再告诉我。”

我从小就不喜欢看恐怖片那种血淋淋的镜头，老让人毛骨悚然的感觉并不好受。小时候，聊斋志异电视剧热播，别的小孩坐在电视前躲在父母的肩膀后悄悄的看，我是直接转台。我也不喜欢看苦情戏，那种男女主角作死作活，让观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矫情电视情节，我也不受用！在我的价值观里，没必要让自己花钱买难受，好端端交了无线电视费，就应该让自己嘻嘻哈哈爽一把。

“减毒？”楚天不吃的笑了出来，“担心我的故事有毒？”楚天又哈哈哈地笑了起来，但这一次的笑，让他变回了从前那个温柔亲切光芒四射的男子。

“哎呀，就是减掉那一些血淋淋的悲惨的一些故事，直接挑重点说就好了。”

“好。”楚天说完直直的瞪着我。

我也盯着他看，等着他继续说说他的故事。可是敛声摒气等了半天，他都没有突出半个字，这里的空气突然变得异常安静，只听到窗外来来往往汽车呼啸而过的声音。

“你的故事要酝酿这么久？”我忍不住问道。

“已经说完了。”楚天认真的说道。

“说完啦，就一个字？”我惊讶的叫嚷道。

“你让我减毒，剩下的就只有一个‘好’字。”昨天眨了眨他无辜的眼睛。

“我的天呀，你的故事该有多坎坷，多曲折，多难受呀！我的朋友，你只要回答我三个问题，第一你从哪里来？第二，你是谁？第三，你将要往哪里去？”

楚天可能被我的问题蠢哭了，愣了许久，然后边笑边说道：“第1个问题，我从家里来，第2个问题，我是楚天，第3个问题，我将要去你们学校。”

“你要去上班啦？”我突然记起楚天也在学校后山神秘会所上班。

楚天没回话，瞪了我一眼，我立马收起我的好奇，憋住一股劲，一脚油门踩回学校。

一路上，我们俩什么话也没有说。

终于来到学校，楚天先开口说了：“去把姚娟娟的周记拿下来，我要带你去个地方。”

这神秘兮兮的楚天让人有一种无法抗拒的魅力，我屁颠屁颠地回到办公室，从抽屉里把姚娟娟的日记拿了出来。

回到车上，楚天严肃地问我；“东西带好了吗？”

我认真地点了点头。楚天示意我和他换一下座位，开着我的小破车朝神秘的未知地出发。

楚天先打破了沉默：“你一毕业就到这所高中教书？”

“是啊。我算是很幸运了，很多人都考不进这所学校呢！现在找工作那么难，我一个普通大学的本科生能考进来，真的是很幸运了。”

“你是哪一所大学毕业的？”楚天紧接着问道。

“山海大学。”说出自己这一所名不经传的学校，我也怪不好意思的。

“你们学校，是不是有一位高博士？研究语言学的？”楚天又接着问道。

“对呀对呀，高老师是我们文学院的老师，教我们语言学。他的知识真是超级超级渊博，我可是非常崇拜他的。大三选修课的时候，我还报了他的《山神》鉴赏课程，老师还向我们讲授《山神》这本书当中涉及的蛮山语。你可能听都没有听说过这么冷门的知识吧？”我不好意思的笑了起来，心想，谁会对这些艰涩难懂的语言有兴趣呀？想当年我们一起上选修的几位同学，没有几个能熬到两节课的，因为老师从来不考勤，五节课过后，班里也只剩下我这一个学生了。若不是我是班里的学习委员，不好意思拒绝老师深情的讲解，我也撑不到一个学期。

楚天转头对我笑了笑，说到，“我说听过，你信吗？”

我惊讶的瞪大了眼，“这么冷门的知识你也听说过，该不是你也选修过这门课程吧？”

“你知道高博士是你现在这所学校的校董之一?”楚天平静的说道.

“什么？怎么会？从来没有见过高博士来我们学校。你这消息从哪里来的？”

“我有我的渠道，难道你没有想过你的幸运并不是偶然吗？”楚天的脸慢慢变得阴郁起来。

“我……我……”我的舌头竟打起结来，内心既是惊讶又是羞愧。楚天的意思是说，我是走后门才谋得这份工作的？可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单纯觉得这只是一种幸运，我知道自己实力不如人，当然我也尽心做好眼前的这份工作。

“是高博士推荐了你，因为你上完了他整一个学期的选修课.”楚天淡淡的说道。“你不需要惊讶，高博士这么做也是觉得你有耐心，能够当一位好老师。”

“你怎么这么清楚？”我已经无法用言语来形容我内心的惊讶。

“因为我最近见过他，在医院。”楚天的眼睛突然蒙了一层雾。

“老师他怎么了？你，你怎么也认识高老师？”问题太多，我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问哪一个。

“说来话长，总之我那天在医院不小心听到你们学校校长和高老师的对话，才知道他原来是你们学校的校董。至于你来这所学校教书是高老师推荐的，我也是刚刚听你说起自己和高老师的过往，推测的。”

“不过你的推测很符合常理，按照我这样的学历，在竞争那么激烈的应聘当中，的确很难进入这么一所高中教书。”我的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自己的幸运，并非来自于自己实力的失落，又夹杂着一丝侥幸的窃喜。

“别太在意我的推测呀。但是你很有价值，因为你传承了高老师毕生的绝学。”楚天别有意味的转头看了看我。

“高老师的每一位学生也都传承了他的绝学呀，只不过我们没有老师的高度，也只是三脚猫的功夫。”对于楚天的这种安慰，我只觉得很无力。

“事实并非如你所想的那样。”楚天的眼神飘向遥远的黑夜，也许要在黑夜当中划破一道星空，才能点亮他眼里的光。

“愿闻其详！”

“到了，我告诉你，我所知道的真相。”楚天熟练地把车开进了一座崭新高层住宅的地下车库。

“这个地方新开发的吧？我在这个城市住了那么多年，似乎也没有来过。”

楚天没有回答我直接把车停在了住户的产权车位上。

“下车吧，带好周记本，你会在这里找到你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