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骨生花 第16章 第①⑤章

类似于“卖身为奴来报恩”，她免费做劳动力，不要报酬。李泰是个好人，本也没想着要她报恩还钱，她这么坚持，就让她在店里帮忙，干到年前就算报恩完毕了。

干了两个多月后，胡千隐知道他们全家人都对她很满意，于是说：“过年后我还继续在这干，你能发我点工资吗？我攒够钱才能有路费回家。”

李泰正有此意：“我还巴不得你不走呢，你干得比我之前找的所有小工都好。”

胡千隐人机灵，长得好看，干活麻利，这三个月生意明显好了很多，李泰本身是个闷骚男，也不多过问她的情况，知道她肯定有个悲惨身世，因为她不用手机，不打电话联系任何人。有一段时间，家里人都怀疑她是不是犯罪了，所以躲到这西南边境的小村镇。

但胡千隐眨巴着眼睛，语气坚定又平和：“你放心，我真不是坏人，我攒够钱就回家了。我不买手机，因为我穷啊。我失踪那么久都没人找我，因为我没家人也没朋友啊。我骗谁害谁都不会骗你害你。”

他信她。

就算她以前做过什么，不知者无罪，警察能担保。

这几个月以来，他只知道她姓胡，是个大学生，还是一流学校毕业，只是莫名其妙被绑架了，逃出来后为什么不去报警抓人，她说：“报警没用，没有任何线索，抓不到人的。”

李泰知道她有自己的主意，也没再坚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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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泰得知讨债事件后，对胡千隐的好奇心又增加了：“小胡，你练过武功？”

胡千隐眉眼带笑：“是啊，我从小就练武，以后没人敢欺负你们，有谁敢动你，尽管来找我。”

李泰笑：“行啊，我雇你真是赚大发了。不但多了个干活的，还多了个保镖。”

他是这样想，他妈陈秀芝却更加狐疑，但明面上也不说，只是始终提防着她，还偷偷跑去警局告状。警察的回复是：“她要是对你们有实际伤害，我们自然会出手。你平时也多留心，看她有没有奇怪举动。”

陈秀芝语气激动：“奇怪啊，她奇怪得很。你说我们五六十岁的老人了，现在都离不开手机，每天都要刷点小视频，她从来没看过手机，我儿子都把自己的备用机送给她了，她也不用。”

警察有点惊讶，但也只说：“我说的奇怪举动，是指伤害别人或者预谋伤害别人。人家不用手机是自己的事，没影响任何人，你只能说她性格怪异。实在不放心，你辞了她不就没事了。”

陈秀芝又不愿意，悻悻地回家了。抛去其它的，这小胡确实能干又省心，不偷懒，不咋咋呼呼，也不给她甩脸色，比她那个未来儿媳妇好多了。

这天中午，店里来了一个男人，穿一件棕绿色冲锋衣，一进屋先把帽子给摘了，脱下外套抖了抖雨水，坐在角落，先不点菜，说是等朋友。

他五官棱角分明却不失温润，自带一股与生俱来的自信，在一众满目沧桑风吹日晒的工人、浑身透着精打细算的市井小民中格外显眼，连胡千隐那双高傲漠然的眼睛都忍不住多看他两眼。

坐定后，蒋昭扫视一圈，马上就认出阿落，她戴着白色口罩，帽子随意安在头上，头发用抓夹挽起，手上熟练又机械地动作着，装进餐盒或打到餐盘里，嘴里来来回回就那么几句话。

“打包还是在这吃？”“要哪个？”“十二块。”“付完给我看一下。”

雨势不涨却也不见停，就那么滴滴答答地缠绵着。快到一点钟，基本没再有新进门的客人，蒋昭走到打菜台前：“我第一次来，推荐哪几个菜？”

胡千隐木然回答：“都好吃。”

“那挑你喜欢的，两荤两素，在这吃。”蒋昭看着墙上贴着的菜价，付了钱。

蒋昭近距离观察她，眉眼清纯，略显疲惫，看不出什么情绪，只是真没想到她会在这卖饭，总感觉屈才了。

她没有认出他，也是意料之中的事。那天晚上夜色深，情况紧急，她又那么决绝，自然不会多看他几眼，尽管他算是她的救命恩人......

胡千隐把餐盘递给他，坐凳子上休息了一会，给自己打了几个菜，猫着腰从打菜台下方的木门钻了出去，径直走向蒋昭的桌子。

认出他了？蒋昭停下筷子看她，第一次现实中，白天里，看她。摘掉口罩帽子后，她神色有些淡漠，五官立体而精致，眼神深邃，微微低垂的目光透着一丝疲惫。

胡千隐脱掉外套，穿一件米白色针织衫，坐在他对面，慵懒而随性，边吃边看他。蒋昭不明所以，也低头吃饭，等她先开口。

几分钟里，他试想过很多种可能，比如她会问：你来这里干什么？你怎么找到我的？为什么找我？要我对你感激道谢吗？

下一秒，听到她说：“有女朋友吗？”

蒋昭一愣，抬头看她，她眼波流转带着一丝让他看不懂的笑意，他回：“没有。”

胡千隐笑意更深：“你觉得我哪里最好看？”

蒋昭遇到过很多看上他脸的女人，有含蓄的，也有像她这样打直球的，但一般先问“你觉得我好看吗？”，而不是像她这样，默认别人觉得她好看，然后跳到下一个问题：“你觉得我哪里最好看？”

“哪哪都好看。”蒋昭给了她个敷衍好听的答案。

胡千隐哈哈一笑，继续吃饭。她就是无聊，这小镇上哪有这种帅哥给她看，且遇且珍惜。

她笑的时候，忽然就没有了那种疏离感，蒋昭也不自觉弯了唇角，第一次看她笑，坦荡而自然。

胡千隐就没再说话了，蒋昭开口：“你不是本地人吧？怎么在这里上班呢？”

胡千隐：“我不是本地人啊，我是你的心上人。”

蒋昭差点噎住，倒了杯水喝。网友奔现需万分谨慎，他一直幻想她是一位酷飒冷漠的打架好手，至少是高傲独立的女人，怎么一开口会是这样？

自恋狂、幼稚怪，甚至有点可爱。

蒋昭绕回正题：“我们那天晚上见过的，时间短，天又黑，你没看清我，所以你不认识我。”

胡千隐盯着他看，就算见过也应该是两年前：“天那么黑，你却能看清我？”

话里又是调戏。

蒋昭叫她：“阿落。”

蒋昭看她愣了一瞬，眼神中分明闪过一丝杀意，接下来却又看不明白了，胡千隐惊讶中带着惊喜：“你是在叫我的小名吗？我叫阿落？你真认识我啊？你是我的朋友吗？”

一连串问题让蒋昭一脸懵。

“......我那天听那些人叫你阿落，应该没听错吧？还有个姑娘你叫她阿秀，我们在林子里见过，当时你被人追......”蒋昭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你被四个男人追杀，我跟罗罗正好碰到，救了你，这你想起来了吧？”

胡千隐眼中泛起冷意，脸上还是懵懂的笑：“我前段时间生了场大病，脑子摔了又发了高烧，有些事不记得了。但你说的绝对是假话。”

这是......失忆了？难道脑子出了毛病，所以性格也变了？

蒋昭看了她一会，问：“为什么我说的绝对是假话？”

胡千隐认真地说：“我这么厉害哪需要别人救啊？”

蒋昭嗤笑一声：“你是挺厉害，但架不过对方人多啊，再加上有人威胁你，你自然就败了，所以需要人来救。”

胡千隐忽然突然双手抱住头，弯腰低声呜咽：“我头疼，头好疼啊。”

失忆的人被某些深刻或痛苦的回忆触发，就会变得头痛欲裂。

蒋昭见状吓了一跳，立马蹲到她面前：“你真失忆了？我先送你去医院吧。”

李泰听到动静，快步走了过来，把她扶起：“小胡，怎么了？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去医院？”

胡千隐慢慢直起身，挤出一抹笑：“没事，就刚刚那一下子很痛，现在好多了。”

“保险起见还是去医院看看。”蒋昭皱眉，“之前有去过医院吗？”

李泰看着他，有些莫名其妙，又看向胡千隐：“小胡，这人你认识？”

“好像认识。”胡千隐像个没事人一样继续吃饭，转头看蒋昭一眼，“你除了知道我叫阿落，还知道什么？”

蒋昭坐回她对面：“你头真不痛了？这种情况如果拖着可能会更严重。”

胡千隐回得干脆：“你看我像有钱看病的人吗？”

李泰真心担忧：“小胡，你不要考虑钱的事，身体最重要......”

胡千隐长叹一声，看着李泰：“泰哥，上次不都在医院住了一周吗？要真有事，医生不会放我出来的。真就疼了刚刚那一下，估计是没睡好，脑子抽抽了。”

这话主要是说给蒋昭听的，她脑子有病，失忆了，你快滚吧。

李泰点头，看了眼蒋昭：“那你要再不舒服，跟我说啊。”

胡千隐见蒋昭一脸茫然，说：“你继续说，说不定我能想起来点什么。”

“我可以带你去看病，完全免费。”

胡千隐冷笑：“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说完她拿着盘子进了后厨，收拾菜盘，洗碗刷锅。

胡千隐忙碌的间隙，蒋昭把李泰叫出来，只说他跟阿落是在路上偶遇，两人都救过彼此性命，算是同生共死过一场，所以专程过来找她。

李泰似乎相信了，也把胡千隐这几个月的情况给他说了。

蒋昭接收到的信息是，阿落姓胡，大病过一场，没钱没家没朋友，春节一个人在店里过，在这边打工赚钱，然后回家。

他觉得惆怅，要是那晚强硬点，把她带回去，或许情况会好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