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谷百合 第3章 山谷百合

乔栩不知道魏衍之什么时候离开的，客厅里乔嘉还在抱怨她没礼貌：“你小魏叔走了，你不去送送吗?”

乔栩把头埋进被子里，装作没听到，她这个人有个优点，那就是不开心的事情转头忘记，所以她有意不去回忆以前的事，可记忆的裂缝被撕开一个口子后，回忆就如同潮水般涌出。

她似乎做了一个梦，又似乎是真实的回忆，她回到了记忆中的童话城堡。

乔嘉工作繁忙，她妈妈向蝶又经常出差，所以小时候她就被放养在安大的校园里。

物理系的老师同学们都认识她，也很喜欢她。

她已经不记得什么时候认识魏衍之了，或许是五岁也可能是六岁，她大概从小就是个颜控，第一眼就从一千多人的物理系看上了人家，跌跌撞撞追着他跑，咿呀呀喊——小龟叔叔。

他写实验，她就垫着脚，好奇地趴在桌沿上观察，他打球，她就双手托腮蹲在树下等他。

回头时，她立马弯着眼睛朝他笑，小虎牙冒出尖儿，像个瓷娃娃。

她缠着他给她讲故事，也喜欢絮絮叨叨给他说自己的事。

这座学府就像童话城堡一样，装载着她整个童年。

再后来，他远赴德国读书，一走便是七年。其实她并不生气他离开，她气得是他走都没有告诉她，而且一走七年杳无音信。

七年了，她明明都忘记了，为什么他又莫名其妙出现，还要以监护人的身份管制她。

凭什么！

她偏不遂他的意。

她扯过抱枕，把它当成魏衍之，小拳头招呼过去，狠狠欺负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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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乔栩送乔嘉去机场，路上一直在想各种借口不搬去魏衍之家里，连他的叮嘱也左耳进右耳出，等回过神的时候，已经在候车厅了。

乔嘉拉着她手，眼含热泪，不舍地告别：“宝贝啊，好好学习，爸爸会尽快回来的，我跟你妈妈实在对不起你，还好我们栩栩乖。”

乔栩没什么反应，犹豫很久，还是决定直接开口：“爸，我想了想，还是不搬出去了，毕竟我都十八岁了，住别人家里不合适。”

“什么？”乔嘉脸一下子耷拉下来，态度很坚决：“前几天不是说好了，怎么突然反悔了，而且你自己在家我怎么放心，你小魏叔的人品我是信得过的，你们也从小认识，怎么就算是别人了，虽然现在是生疏了些，接触一段时间不就熟悉了。”

“我可以申请住校。”

“现在哪还有名额，等申请下来，高考都结束了。”

“或者妈妈可能就要出差回来了。”

“不可能，你妈远在非洲，信号都没有，一时半会回不来的。”

“那我……”

“这样吧，你要是因为换地方住不习惯，住家里也行。我让你小魏叔搬过来照顾你。”

乔栩：“……不行。”

那跟她搬出去有什么区别。

“你这孩子，这样不行那也不行，是不是想着我走了你就可以在家为所欲为了，你都是要高考的人，还定不下心来，没人管着怎么行。”

得，真话说出来了吧，什么照顾她，都是假的，他就是想找个人监视她！

他天天钻在实验室，妈妈常年出差，根本没人管过她，她明明野生长得好好的，非得把她寄养出去。

要是别人也就算了，可那人偏偏又是她不想理的，她曾经都发过誓了，跟他老死不相往来，现在颠颠住他家里去，她多丢人。

乔栩气鼓鼓地不满，乔嘉也因为她突然反悔急得跳脚，父女俩互相瞪着谁也不让谁。

时间一分分流失，眼看着候机厅排起长队，乔栩也不想让他太担心，先一步妥协了：“好了，我知道了，我会搬过去吧，要登机了你快走吧。”

反正就算搬过去她也不会理他的！

乔嘉拖着大包小包一步三回头：“给我老实点听到没，好好听话。”

“听到啦！”她有气无力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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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山墅位于南山郊区，是上世纪的老别墅区，这片区住户极少，因着绝版地段，容积低，错落有序，属于网红级别墅，爆火之后其中大部分都卖给房产商改造为花园别墅或高级会所。

所以乔栩刚进小区就有种错觉，她好像来到了一座人烟稀少的景区，这里虽然风景别致环境优美，感觉却很不舒服，像是精美却冷冰冰的样板房，没点烟火气。

她拖着行李箱数着门牌号一栋栋寻找，魏衍之家在小区中央。

出乎意料的，偌大别墅并没有什么女佣管家，只有一位五十岁左右的居家阿姨，姓郁。

别墅院子很大，前院内墙爬满了蔷薇，红白花团锦簇，微风浮动，满园花开烂漫。

乔栩呼一口气，还好这里看着温馨一些。

郁姨人很热情，门前大老远就来迎她：“哎呦，你就是乔栩吧，衍之他今天加班得晚些回来，他给我看过你照片，可真是从小到大都好看呐。”

乔栩晃了片刻：“什么照片?”

“那，就这个。”郁姨大方从手机调出那张照片，这是七年前她与魏衍之的自拍照，男人穿硕士服，女孩怀抱大束白玫瑰，十一岁的小姑娘，脸颊白皙，五官已有现在的影子，却还带着稚气未脱的婴儿肥，朝镜头弯起嘴角笑，很甜。

这是什么时候的照片来着，好像是魏衍之离开前的一个月，学校毕业典礼，她抢了他的手机拍的，后来玩的太尽兴忘记了让他发照片，没想到他居然还留着。

一时间心情有点复杂。

郁姨看她发呆，抢着帮她拉行李：“房间我都收拾好了，缺什么跟我说就行。”

乔栩：“好，谢谢郁姨。”

“甭客气，走这边，那边是公交站牌，你上学坐217路可以直达，再往里也是咱们小区，这里挺大的，不过你记好门前有颗桂花树一般不会迷路，别墅里很多房子都改成度假别墅了，人有些杂，平时要注意着点，别随便和他们说话。”

“嗯，好。”

两人又闲聊一会，这栋别墅是两层大平层，内外皆古朴典雅的中式风，地面以木料为主，清雅含蓄。

乔栩的房间早已收拾妥当，纯色调装饰，简单干净，书桌前有一间窗子，打开正对南山别野，正值秋天，山风穿过树杈，惊起栖息的鸟雀，漫山遍野野菊一路摧枯拉朽烧到天边。

像梦境一样。

她站在桌前，附身整理明天上课需要的课本，书本中突然抖落出一张试卷，是那张没及格的物理试卷。

头疼，太头疼了。

她就该趁着父女分离的伤感氛围，神不知鬼不觉让乔嘉签字。

不过现在问题也不大。

乔栩趴在桌前，轻车熟路拿出一本乔嘉参加学术会议的会议记录，翻到签名页，开始一笔一画模仿他的笔迹。

这事她没少干。

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衍之回来了啊，饭还得有一会。”

“哦，栩栩在楼上写作业呢。”

乔栩听到动静动了动耳尖，将楼下郁姨的说话声尽数收拢过来。

魏衍之居然这么早就回来了！

她的房门没关严，木质楼梯很快传来男人不急不缓的脚步声，直至她的房门口戛然而止，乔栩心一紧，把桌面的报告、试卷和草稿纸一股脑全扫到了抽屉里，随手抓过一支笔，低头假装写作业。

过了好久都没再听到动静，她悻悻回头，正巧撞上一双深邃的眸子。

魏衍之站在门外，礼貌问她：“可以进吗？”

他嗓音淡淡，如清风拂过原野，让人感觉很舒服。

乔栩回：“进吧。”

安静的环境，皮鞋踩在木地板发出清晰且悠长的声音，乔栩莫名心里打鼓，不会被发现她在偷偷学爸爸签名吧。

真是的，怎么每次干坏事都能被他碰到。

不多时，一只修长舒展的手朝她伸过来，阴影落下来时，乔栩还以为她的小计谋被发现了，整个人吓得一哆嗦。

下一秒，一杯牛奶落在她的视线，因她过大的动作幅度，牛奶洒出一两滴，濡湿了他的虎口。

乔栩连忙抽出纸巾：“对不起。”

他接过纸巾，慢条斯理展开，再次重新叠好，垫在杯子下面：“没关系，喝完牛奶再写。”

他一定是故意的，明明知道她从小不喜欢喝牛奶。

她憋了一口气吨吨吨喝完，低头继续奋笔疾书，用行动表示自己非常忙，没有和他闲聊的打算。

小姑娘的马尾垂在肩上，漏出一小截修长的天鹅颈，细白手腕在本子上一行行挪动。

魏衍之哂笑，很识趣得没再打扰，拿着牛奶杯正要离开，忽然想到什么，脚步顿住：“栩栩。”

乔栩没好气：“干嘛?”

烦不烦，没看到她在写作业。

“你的笔没有摘笔帽。”

“……”

他抬步离开了房间，帮她掩了门。

乔栩当场石化，什么鬼啊！本想很酷地跟他绝交，结果好丢人！

_

乔栩郁闷一整个下午，思前想后突然又想起一个人，对啊，她还可以去找郁姨签字！

傍晚过后，天色泛起冷灰，别墅内院的灯一盏盏亮起，墙壁旁有一颗桂花树，树下搭了一个凉棚，有两张藤椅和小方桌。

有桂花香飘过来，碎碎点点四散在空气中。

晚饭后，郁姨正站在院子里浇花，一个人影闷头冲出来，差点与她撞到一起。

郁姨趔趄着后退，还不忘去扶她：“哎呦是栩栩啊，慢点，急什么。”

乔栩警惕地扫了一圈，二楼魏衍之的书房亮着灯，透过落地窗，隐约可见有人影走动。

魏衍之是国内备受瞩目的年轻一代天体物理学家，平时要兼顾授课与科研，每日工作常规而密集，书房的灯常亮到深夜。

现在正是好时机，乔栩拉着郁姨的手小声说：“郁姨，能不能帮我个忙！”

郁姨慈蔼笑了笑，眼角的皱纹也跟着弯起：“你看，跟我还客气呢，有啥事直接说就行。”

“郁姨，能不能在这帮我签个字。”

乔栩把物理卷子叠了好几折，正好将红色的58盖住了。

郁姨只看到物理两个字：“物理啊，这我不行的，你让衍之帮你看看，他是大学教授，懂得多，我去替你叫他。”

“可千万别！”乔栩才不想让他签，她晃着郁姨的胳膊，娇嗔一般：“郁姨，您就帮帮我吧，其实是我这次考试没考好，我不敢让叔叔签，他会生气的。”

“这……”郁姨很难为情。

“我保证下次一定好好考，就这一次嘛，拜托拜托。”

郁姨到底心软，奶团子样的小女孩卖萌她哪能抵得过，刚要松口，正巧看到魏衍之从会客厅往外出来。

郁姨尴尬：“这……栩栩啊，可不是我不想帮忙，现在就算我答应也不行了。”

乔栩：“为什么，我不会告诉叔叔的。”

郁姨：“……”

“不告诉我什么？”

男人沉稳的声线如一道惊雷落下。

乔栩头皮一麻，僵在原地。

她缓缓转过身，抬眼的一瞬间见到门前走过来一人，视线都没敢往上，就三魂丢了七魄。

她的第一反应就是：逃跑吧。

折身跑了没两步，就被身高腿长的魏衍之先一步挡在了面前：“去哪?”

乔栩好想哭啊，她要去远航。

栩：我也不想理他，可他留着我的照片哎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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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山谷百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