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川何以安 第61章 二次合作

哗啦——李瑾将罗汉塌中央那方矮案上的几碟点心和茶壶一应掀翻在地，末了觉得还是难以泄愤，竟索性将那矮案也一并摔了。

这些是称心得知长公主殿下今日要回陇陵王府，一大早便叮嘱王府的厨子依李瑾的口味特意做的，海棠糕、鲜花饼、糖渍玫瑰、茉莉花茶，皆是李瑾平时里的心头好。

一旁的称心虽不明缘由，却也吓得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耷拉着脑袋嘴里不停认错。

那日李瑾拉如意为她挡箭之后，如意便趁乱逃走了，至今仍下落不明。李瑾派了杀手去找，更下令让杀手一个月内带着如意的人头回来复命。眼下限期未至，如意也生死未卜。

是以如今的永宁长公主身边，亲近的婢女就只剩下称心一人了。称心日日如屡薄冰般侍候李瑾左右，生怕哪里做得欠妥惹得主子不悦。原先有如意陪她一起受罚，心理上和□□上都有人分担，遇事二人还能有商有量揣摩揣摩李瑾的心思。

眼下称心的日子极为难过。

“殿下，您消消气，气坏了身子得不偿失。千错万错都是奴婢一个人的错。奴婢这就让厨房去重做一份。”

称心哆哆嗦嗦把话说完，仍跟石像似的跪在地上一动未动，李瑾没发话应允，她哪敢擅自行动。

李瑾胸口起伏的幅度稍缓，眯着眼定定望向满地狼藉，咬牙切齿道：“不用了，本宫没胃口。”

称心见李瑾怒意稍缓，又松口方才的火气不是因自己而起，便壮起胆子抬了头，试探道：“殿下，奴婢扶您坐下，您缓缓。”

李瑾没言语，只站在那儿轻喘着气。

称心知她心意，忙不迭起身探臂，将李瑾搀扶到罗汉塌另侧坐好。

“殿下，您今日怎地突然回来了，奴婢还没来得及去将军府接您。”

李瑾平复了些许，这才扭过脸看了看称心。有些话她其实没必要跟一个下人啰嗦，特别是她于别处受得委屈，总归不是什么光荣的事。可她身旁能说说话的，除了这个婢女，还能有谁呢？

她于皇宫长大，里头的人各怀鬼胎，人心隔肚皮，她是任何真心话都不敢同人讲的，有些话不说，憋在心里又委实难受。也就她身侧的婢女，能听她说说心里话，反正若狗奴才敢从她的话中听出什么杂音，再传出去以此来对她不利，她弄死便是，谁让她们生来就是贱民，捏死她们就像捏死蚂蚁一般容易。

李瑾不吐不快，却又不想在下人面前示弱，于是来回把玩着自己腕上的镯子，轻描淡写道：“本宫再不回来，恐怕会被晏临川气死在将军府。”

称心没再追问，静静立在一旁等着。她跟了李瑾多年，深知李瑾脾气性格，殿下若是开了口，只管听便是，她能说的自然会说出来，贸然问一些有的没的，搞不好就会再次激怒她。

李瑾顿了顿，继续道：“自打风灵珠被夺回去之后，晏临川便极为冷淡。本宫想着日久生情，留在将军府上多与他相处些日子，他总会有所触动。”

“哪想本宫身为一国长公主，追随他来到这鸟不拉屎的边关，他倒像个死人似的无甚感觉。”

“这几日本宫于将军府，对他嘘寒问暖，关怀备至，起先他还客套几句，今日本宫亲自为他端了早膳，他竟连门都没让本宫进，自个儿推了门说他要去军营用膳。”

李瑾越说越气，抄起手边一只香炉砸了。袅袅的香烟熄了，香灰撒了一地。

称心正在发愁如何安慰主子，见地上滚落的博山炉，眼珠子一转，心下踏实了些许。

“殿下，这才几日，晏将军他一时想不通，没能接受您再正常不过，横竖他身边如今只剩您一个人，凭您的姿色和性情，您还怕他不动心不成？要奴婢说，这没了风灵珠，也不是什么坏事，您体味也没了，再也不用费尽心思遮盖，接下来只需专心攻下晏将军便是。”

不愧是李瑾的贴身丫鬟，几句话劝到李瑾的心坎上。

李瑾面色稍霁，若有所思望向地上的香炉，随即抬手将胳膊凑到脸前，抽着鼻子使劲闻了闻：“如此说来，确也是一桩好事。不过，看晏临川那副德行，短时间内是不可能接纳本宫的。本宫于陇陵关此地不可能久留，过几日若再不回宫，皇兄怕是要派人来带本宫回去了。”

称心低声道：“殿下何不再去找那个黑面人？他兴许还有别的法子。”

李瑾闭上眼，揉着眉心，冷哼一声：“找都不知去哪里找，回回都是本宫心思一动，他便来找本宫了。”

称心上前为李瑾揉捏肩膀：“既然那人能如此精确拿捏您的想法，殿下只管等着便是，这几日他定会自己出现的。”

正如称心所言，李瑾由将军府返回陇陵王府的当晚，称心为她沐浴更衣之后，便退了出去。房内只李瑾一人时，院中突然狂风大作，门窗被吹得叮当作响，屏风后一阵黑烟四起，屋内纸张轻纱皆被吹得漫天飞舞，混乱之中，黑烟旋风似的刮至李瑾眼前。

“哈哈哈哈哈，殿下，您可是在找本尊？”尖厉的嗓音划破寂静，那阵黑烟幻化成人形，一张脸前仍是黑气缭绕。

李瑾眼见着黑烟由屏风后面转来，面上怒意明显，魔罗是从何时便躲在自己房内的，方才她于屏风后沐浴时岂不是……

“你好大的胆子，本公主的闺房也敢私闯？！”

魔罗脸前的黑烟滞了片刻，随即又活跃起来：“哈哈哈哈，殿下您多虑了，本尊可是刚进门就来见您了，您所顾虑的，本尊根本没兴趣。”

李瑾心中百转千回，看魔罗的反应，确不像信口开河，不过若能按常人的逻辑来判断魔罗所言真假，他便也不是魔罗了。魔罗若只是登徒子倒也还好，她只怕魔罗日后会以此要挟，毕竟自己身体上的特征太过明显——后腰处那块与织布纺线用的纺锤大小形状一模一样的胎记，是她誓死保护的秘密。

自小母后就告诫她，切不可将自己的身体让他人看了去，在每一步都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深宫，身体的秘密若被人知晓，难保被别有用心的人利用了去，终有一天会成为刺向自己的利剑。

魔罗见李瑾一脸将信将疑，面前的黑烟冲至李瑾眼前，挑衅地扑了过去，李瑾下意识后退了好几步，黑烟夹杂着一阵冷笑又回到魔罗脸上：“我说殿下，您该不会以为自己魅力非凡吧？”

“你……”李瑾气到语塞，一改以往的咄咄逼人，“卑鄙无耻！”

“啧，不卑鄙的话又怎会跟殿下结盟呢？”魔罗面上的黑烟凝聚成一张扯起一侧的嘴角，倏忽间却又变为一张龇着獠牙的凶恶嘴脸，“废话少说，本尊交代你的事可办妥？今日本尊若听到自己想听的，明日这世间就没了了挹族。”

“若你肯先搞定那伙野蛮人，让风灵珠永远留在本宫体内，现在躺在本宫床上的就是晏临川了，阴兵的藏身之处和催动之法何愁求而不得？！”李瑾本就怒火中烧，又听魔罗提及了挹人一事，便更觉不甘。

“听殿下之意，本尊想要的东西，你还并未得到。不仅如此，你连拿下晏临川的法宝也失去了？！”魔罗怒吼，震得周遭一切都嗡嗡作响。

“本宫说了，若不是你不信任本宫，硬要本宫拿下晏临川在前，你灭了挹族在后，这次行动怎会失败？！晏临川已点头解除婚约了，关键时刻，那群野蛮人突然半路杀出来，本宫有何办法？！”李瑾又怎会示弱，索性将连日来于晏临川那里受的委屈发泄出来。

魔罗的黑烟再次冲向李瑾，化作一只利爪紧紧扼住长公主的咽喉：“还敢狡辩！本尊要你何用？！”

李瑾拼命挣扎，却是徒劳。她像只小鸡崽子似的被那只大手拔地而起。直到她被勒到四肢发抖，魔罗才猛地松开手，李瑾由半空重重摔落到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李瑾只觉一股气直冲肺部，冲得她呼吸不顺。她伏在地上剧烈咳嗽起来，咳到头昏眼花才渐渐止住。

李瑾将气喘匀，抬眼定定望向魔罗，那眼神竟没有一丝畏惧——堂堂大兴国长公主，嘴上绝不认输。

“晏临川本事再大，到底也是大兴的将军，皇帝的话他多少要听的，这一城的大兴百姓他也不可能不顾。况且皇兄旁人的话不听，本宫这个妹妹闹一闹，不比哪个大臣上奏有用？不若如此，你怎会找上本宫呢？你不如好好想想，除了本宫，谁还能帮你？！”

魔罗确未曾想到李瑾是如此狠人，即便与自己实力相差悬殊，即便刚被自己掐到险些断气，她居然还敢据理力争，寻常女子怕是早就吓得魂飞魄散了。

况且她说得不无道理，眼下永宁长公主的确是合作的不二人选，除了她是皇帝的软肋，她的情感缺失和毫无底线也实属世间罕有。

魔罗将一只木盒扔到李瑾面前：“本尊且再给你一次机会，若再拿不到本尊要的，你便与这盒子的东西一起长眠于地下罢！”

李瑾捡起木盒，打开来，一只手指长的蚕正蠕动着肥胖的身躯，从盒子这头爬向那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