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城恋 第52章 第五十二章

唐山海住了两天院无大碍就回家继续修养了。徐碧城被陈深叫走了，很晚才回家，怀里捧着一个瓷罐子。呆呆地坐在那里。唐山海坐起身，“碧城？你怎么了？”

徐碧城的眼泪流了出来，紧紧拥着怀里的瓷罐子，不说话。

唐山海捂着伤口从床上下来，走到徐碧城身边，“碧城？你到底怎么了？这个是什么？”唐山海看着徐碧城怀里的罐子，猛然想到，“这个是……赵一凡？”

徐碧城大哭起来，唐山海忙搂住她，他感受到她全身在颤抖，泪水浸湿了他的衣衫。

唐山海什么也没有说，徐碧城现在需要的不是安慰，而是发泄。

陈深知道徐碧城跟赵一凡的关系很好，也知道徐碧城因为自己拖累了赵一凡而耿耿于怀，赵一凡的牺牲是徐碧城心里永远的痛，不提及也痛。如果能将赵一凡的骨灰拿给徐碧城安葬，或许对徐碧城是一种莫大的安慰，所以陈深冒着危险偷偷换掉了赵一凡的骨灰，把假的洒进了黄浦江，真的留下来给徐碧城了。

徐碧城天天抱着赵一凡的骨灰睡觉，不让唐山海触碰，还经常对着罐子自言自语。尽管唐山海尚未痊愈就开始变着法做好吃的给徐碧城，她还是日渐消瘦。唐山海终于忍无可忍，抢走了赵一凡的骨灰，藏了起来，任凭徐碧城怎么哭闹就是不给。

“唐山海，你把小凡的骨灰藏哪了？”徐碧城摇晃着唐山海的肩膀，唐山海坐在铺盖上也不回答。

“你到底藏哪里了！”徐碧城情绪十分激动。

“碧城，你要一辈子抱着她的骨灰吗？”

“不用你管！你还我！”徐碧城使劲拍打唐山海的后背。

“等我跟大春联系上，会将赵一凡烈士的骨灰送回重庆，好好安葬，你放心。”

“我怎么放心得下？你先给我！”

“我办事你难道还不放心吗？”

“等你跟大春联系上我再给你，现在先还我，我还有好多话没跟小凡说完呢。”

“跟我说也是一样的！”

“那能一样吗！！”徐碧城气得使劲跺脚，唐山海就是不理。

终于，陶大春现身了。唐山海踹开了四海旅社房间的门，陶大春正坐在里面等待，见了唐山海怒气冲冲的样子，忙低下头，站起身迎了上来，尴尬地挠着后脑勺。

唐山海锁上了门，走到陶大春面前，一脚踹在了陶大春的肚子上，陶大春自知犯了错，毫不闪躲，踏踏实实地挨了唐山海这一脚，跌坐在地上。唐山海又抬起脚，要再踹一脚以解心头之恨，发现陶大春捂着肚子紧皱眉头，料想到他伤未痊愈，也就放下了脚，没忍心再踹。

唐山海从腰间拔出手枪上了膛抵在陶大春的头顶，说道：“陶大春，你还有脸回来。”唐山海的语气十分平静，气势却咄咄逼人。

陶大春也十分愧疚，低头不语，他知道唐山海只要扣动扳机，自己这辈子就结束了。唐山海是有权这么做的，自己违背上峰命令导致飓风队损失惨重，飞鹰牺牲，就连唐山海也受伤，简直是罪不可恕，上峰是有权处死自己的。

想到这，陶大春闭上了眼睛，生命的最后关头他脑子里浮现的是徐碧城的笑脸，那样灿烂，还有泪水，那样耀眼。陶大春笑了，为了徐碧城献出了自己的生命也值得了。

“你不会是在想徐碧城吧？”陶大春脸上甚少出现笑容，这种笑容是想念自己深爱的人的笑容，唐山海皱着眉头问道。

陶大春马上睁开眼睛，惊讶地看着唐山海。唐山海用枪把使劲砸了陶大春的头，“啊~”的一声，陶大春捂着头上的包，蹲在地上，抬头看着唐山海，不知他何意。

唐山海薅起了陶大春的衣领，“陶大春，你也是老特工了，怎么还犯这么严重的错误。”居然跟自己犯一样的错误，都因徐碧城而漏洞百出。“我留你的命不是让你觊觎我的妻子，而是让你抗日的，你明白吗！！”

陶大春羞愧地低下头，他是光明磊落之人，既然被唐山海识破了，他也不打算狡辩，而是直接默认。虽然这是唐山海放自己一马，但这并不能阻止他对徐碧城的爱慕。陶大春的默认和坚持令唐山海更愤怒，“以后没有我的允许你不许跟徐碧城私自见面，听见没有！”陶大春勉强点了点头。陶大春知道，他这条命是唐山海手下留情才保住了。

唐山海松开了手，陶大春又跌坐在地上，“既然你回来了，飓风队就恢复工作吧。把名单拿出来。”

二人计划了很久，详细规划了除掉几个汉奸的作战计划，唐山海刚要离开，被陶大春叫住了，“山海”唐山海回头看着他，“我跟碧城见面的时候，飓风队的小李子见到了碧城”

唐山海心一惊“那还不赶紧把他调回重庆！”

“我本打算调他回去，但是他老婆在上海，已经身怀六甲，没办法长途跋涉，小李子申请他老婆生完孩子再走。”

“不行！马上调走！”唐山海十分坚决。

“如果他……”

“如果他不服从命令，就地枪决！”唐山海咬着牙说。陶大春点了点头。

唐山海补充道：“照顾好他的妻子，孩子满月后一起护送回重庆，让他们一家团聚！”陶大春欣然点头，心想唐山海虽然表面冷淡阴狠，内心还是十分善良的，对党国忠心耿耿，自己真是跟对了人。

“山海”

“你能不能一口气说完！”唐山海又转过头来瞪着陶大春。

陶大春从墙角拿出一个篮子，挠着头说：“这个粽子我从家里带来的，你拿回家吃吧。”这是陶大春能想到的最委婉的说法了。

“我不爱吃！”

“你要是不爱吃拿给碧城吃。”陶大春把篮子塞到唐山海的手里，唐山海的不爱吃正合了陶大春的意。

唐山海气得拎着篮子又踹了陶大春一脚才走。

唐山海拎着篮子推门进来，徐碧城忙把裙子扯下，盖住自己的大腿。虽然徐碧城背对着他，唐山海还是隐约看见徐碧城正在藏着什么。

徐碧城有点慌乱“你回来了？”

“嗯。”唐山海盯着徐碧城的大腿根处，想到徐碧城瞒着自己的一定没有好事，但要是现在过去掀开裙子也是不妥，毕竟那是比较**的部位。

“陶大春给你的粽子，你现在吃吗？”唐山海把粽子放到茶几上。

“我不吃了，不饿。”徐碧城快速回到床上，盖上被子。她的惊慌更加深了唐山海的疑心。唐山海走了过去，坐到床边 ，徐碧城明显紧张起来，用手按住了被子。

“碧城，我无意冒犯你。我看见你往大腿那藏了东西，你拿出来。”

“没……没藏东西。”徐碧城更加使劲地按住了被子。

“徐碧城，每次你瞒着我的事，有好结果吗？”

“我真没有事瞒着你了。”徐碧城低下头。

“那就不要怪我不客气了。”唐山海一把掀起了徐碧城的被子，徐碧城吓得赶紧捂住自己的裙摆。

“拿出来。”唐山海右手伸到了徐碧城的面前，手心朝上。

“真的没有东西了！”徐碧城噘着嘴，瑟瑟发抖。

唐山海眯着眼睛不顾徐碧城的反对一下子掀开了她的睡裙，露出大腿，唐山海愣住了，徐碧城连忙推了他一下，把裙摆压下去，又挡住了大腿。

那是一条条的伤疤，一看就是用钝器划伤的，而且是反复划的，伤还未愈就又划上去的。翻着皮，露着肉，渗着血水。

唐山海紧紧皱着眉头，心疼得不得了，“碧城，你何苦……”

徐碧城见唐山海已经知道，也不再隐瞒，平静地说：“这样我至少能减轻一点负罪感。”

“你这样做，赵一凡也不会活过来了。”唐山海双手环绕着徐碧城，把她紧紧地搂在怀里。

“我恨不得把命还给她，但是我不能自杀。我要像小凡一样为抗日而死。”徐碧城趴在唐山海的耳边，温柔地说：“山海，你知道吗？我恨不得下一刻就死，被毕忠良杀死，或者梅机关。”

唐山海听得心惊胆战，他才知道，这些日子在徐碧城平静的外表下，原来内心十分受煎熬。

唐山海起身去拿了药，不顾徐碧城的反抗，掀开了她的裙摆，小心翼翼地上好了药，把家里剩下的纱布全缠在了她的大腿上。

徐碧城红着脸，也不再反抗，任凭唐山海给自己上药包扎，幸好，幸好身边还有他，徐碧城有一种想法，就算全世界都抛弃了自己，陈深说不定哪天又突然不辞而别，眼前这个唐山海也不会抛弃自己。即使二人不是真夫妻，徐碧城也有这样的感觉，很踏实，很有安全感。

突然徐碧城很想知道，唐山海未来的妻子会是什么样子，他对妻子会是什么样子。如果真的有幸二人都活到了抗战胜利，那时候挥手告别他会有不舍吗？分开后还能再相见吗？他会偶尔想起自己曾经这个“妻子”吗？二人真的能彻底断开融入各自的生活吗？

徐碧城一想到跟眼前的唐山海彻底断了联系，心中陡然升起一阵伤悲。这样优秀的男人，其实也不比陈深差，将来的每一天，会是谁天天吃着他做的饭菜，跟他手挽着手一起看夕阳，他是否会跟他的妻子提起曾经跟有个叫徐碧城的女子以夫妻的身份一起生活战斗过呢？

唐山海勒紧了绷带，系上扣子，腿上传来的疼痛把徐碧城从想象中拉回现实。

“这几天别洗澡了，碰到水怕化脓了，听到没有？”唐山海看见了徐碧城的心不在焉，叮嘱着。

徐碧城点了点头。唐山海把徐碧城放倒，被子盖在她身上，“睡吧，别胡思乱想了。”

唐山海刚想起身，被徐碧城一把拽住，“山海，你陪我说说话吧。”

唐山海又坐了回来，“好啊，说什么？”

“小凡睡在我的下铺”徐碧城陷入了回忆，“我有一次下床踩空了，差点掉到地上，幸亏她接住了我，她说她保护我。她的力气可大了，每次扔手榴弹又远又准。我使尽全力才能扔到她一半的距离。”

“小凡学习可好了，除了发报几乎每门功课都第一。每次老师留的作业我都照着她写，她给我讲我也听不懂。”徐碧城羞愧地笑了，继续说：“我只有发报成绩最好，可是她就不会发报，怎么学也发不好，我就教她，她勉强及格了。”

唐山海笑着说：“人各有所长。”他伸手擦掉了徐碧城眼角的泪水。

徐碧城又给唐山海讲了很多她跟赵一凡在学校里的事，才渐渐睡去，唐山海小心翼翼地关了灯，回到铺盖上躺下。

第二天晚上，李小男来到了陈深家，二人都喝了酒，推推搡搡，任凭陈深怎么撵，李小男就是不肯走。听到陈李二人“打情骂俏”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徐碧城失落地坐在床边，一句话不说。

唐山海放下手中的酒杯，看着徐碧城的样子，想为她做点什么，如果能把李小男从陈深身边撵走，徐碧城是不是就高兴了呢？

唐山海把李小男的照片递给陶大春“帮我做一件事。”第二天，李小男就被房东从租住的房屋里撵了出来，并且找了几个出租的房屋都不肯租给她，原本定好了让她演的角色也临时换人。李小男只能拎着行李，赖在陈深家不走了。

看见徐碧城更加失落的表情，唐山海恨不得扇自己一个嘴巴。原本以为让李小男处处碰壁她就会离开上海，离开陈深，没想到人家直接搬到陈深家里了，一个女人怎么能这么随便，这是令唐山海始料未及的。

看着陈深无奈地深夜开车离开，徐碧城那无比失落的样子，唐山海懊悔不已。

此后，陈深一直住在行动处办公室里，只有偶尔回家拿几件换洗的衣服，从不肯跟李小男同处一室过夜，他不想徐碧城误会。李小男从不留陈深，只要不撵她走就行，陈深的家俨然成了李小男的家，就这样，她大大方方地住了下来，成了唐山海和徐碧城的邻居。

此后唐徐二人更加小心翼翼，怕李小男察觉什么，只是没想到家里没出事，在处里倒是出事了，一次例会上刘二宝在毕忠良的授意下把水洒在了唐山海的身上，匆忙去扒唐山海的外套，结果从里怀掉出一方女人的手帕。

众人皆愣住，盯着手帕，唐山海无比尴尬，徐碧城盯住一看，是自己的，想为唐山海打圆场“山海，我的手帕在你那啊。”唐山海尴尬地笑了笑应了声是。那个手帕就是曾经二人吃饭的时候，唐山海趁徐碧城不注意藏着的，一直塞在里怀贴身带着。

到了家里，徐碧城问道：“山海，我的手帕怎么在你那？”

唐山海支吾了半天才说：“你掉了，我捡起来想还给你结果忘了。”

“哦，幸好我机灵，告诉他们那是我的，要不然多尴尬。”徐碧城自以为聪明。

唐山海看着她也没有说破，如果不是她的还好办，是她的恐怕更麻烦。

毕忠良又起了疑心，“谁会把妻子的手帕天天贴身带着。”

陈深笑了，“唐队长做事别出心裁。”

“他俩到底是不是真夫妻啊。”毕忠良的怀疑令陈深心里又一惊，不过陈深也没有说话，此刻说什么都无用，弄不好还会加深毕忠良的怀疑。

“快到年底了，我想我们得搞个活动，出去住几天，好好观察观察。”透过毕忠良眼神里的阴霾，陈深知道，徐碧城和唐山海将要迎来更大的考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