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还有你们。”一楼客厅里,小红目光不善,对着在场四人命令道,“你们中午去二楼右边的客房休息。”
就在刚刚,安黎正纠结要怎么就“自己是人”这一点进行有力论证,还没构思出合适的话语,小红不知道从什么地方突然冒出来,对着她和另外三人就是一通指指点点。
小红指完就走,根本不管其余人困惑的目光。
望着对方小小的背影,安黎陷入沉思。
她指点的四个人分别是徐州、陈生平、周乐辞和自己。仔细想来,好像四个人都被她瞪过。
好得很,四个讨厌鬼分在一间,这是在搞垃圾分类呢。
小红的身影早已消失,安黎搓了搓自己的发尾,装作不经意地扫向在场其他人。余光瞥见徐州目光不善瞪着自己,察觉到被她发现便转身上了二楼。
安黎:……?你自己踩的魔方怪我?
安黎闭了闭眼,轻轻呼出口气,默默在心中祝他早日患上白内障。
赵文静将刚刚的一幕看在眼里,她靠近安黎小声提醒道:“那个男的,你一会记得离他远点,他不像个好人。”
“对,他看着就不像个好人,我讨厌他。”安黎非常赞同,连点起了头。
赵文静就这样站在安黎旁边没再说话,后者像是想了什么,没头没脑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了一句。
“你就当他是个精神病。”赵文静抬头发现安黎在看她,而后顿了一下,示意她看自己手上贴着的创可贴,微微笑道,“但你手上的伤可不能就这样算了。”
赵文静见状,缓缓眨了一下眼睛,又看向手上的创可贴。
另一边,老刘和卫先生也领着其余人分配好了“午休”用的房间。
通过邵烟和赵文静摸索出的房子大致情况来看,三楼有一间最大卧房,二楼左右两边各有一间小点的,因此摘出被小红指名的四个人,其他人自觉分成了男女两组。
卫先生、老刘和小文三人前往二楼右边的客房。
邵烟、赵文静、许倩、王姨和双胞胎姐妹花则在三楼最大的那间客房“午休”。
老刘看着她们那边两个没他肩膀高的小娃娃,本来还担心她们那边能顶事的老玩家只有一个,但几个女生都表示她们没问题,两个最小的也拍着胸脯表示自己也会帮上忙。
又想到邵烟说三楼娃娃不多,便没再提出异议。
没人反对这样的安排,一行人便浩浩荡荡上了楼。
随着各自前往目的地,队伍一一散开,走廊就显得宽敞了不少。
陈生平谨慎落脚,势要避开每一个走廊上胡乱摆放的诡异娃娃。
他有些懊丧地开口:“这个小红不会是要把得罪她的全部圈起来瓮中捉鳖吧?”
安黎沉默,安黎晦气,安黎怼道:“你才是缸里的王八。”
“你就是用一网打尽都比这个词好。”
陈生平弱弱看了眼走在前面的人,见对方似乎心情很差,暴躁地踢开挡路的娃娃,脚过之处寸娃不生,他抬手摸着脸上的刀疤,只觉这刀疤跟着自己属实有些委屈。
安黎心情确实算不上美妙,她在心里理了半天目前得到的线索,怎么想怎么连不起来。
她还是很在意那颗眼珠里爬出的蜘蛛,在这个由童年为主题的副本里出现糟糕的原生家庭、孩子所执念的玩具与游戏都并不奇怪。
但蜘蛛又算什么?童年阴影吗?似乎也可以这样解释。
又或者真的像赵文静说的那样,蜘蛛属于另外放出的怪物。
思索间,安黎一路踢到了客房前。她收回思绪,抬脚朝房间里走去。
她环视了一圈屋里的情况,只见屋里也摆了不少娃娃,有的手里甚至拿着刀或者尖锥。
徐州正坐在床上,手里拿着把水果刀恍神,脚边是被捅了好几下棉花都外露的破布娃娃。
三人齐齐沉默,陈生平小声嘀咕:“老天这是发生什么了……”
他嘀咕完又搔了搔脸颊,企图活跃一下气氛,一边打着哈哈一边想去拍拍徐州的肩:“害你说你干嘛自己先上来,要跟着我们一起的话遇到什么也算有个照应不是。”
周乐辞见他这副没心眼的样子,没忍住闭了闭眼,忙伸手去将人拉住。
陈生平疑惑回望,目光透出清澈与愚蠢。周乐辞捂眼,只觉这人脸上的疤一定是自己往刀口上撞出来的。
“他手里有刀。”周乐辞小声提醒。
话落,陈生平才惊觉自己刚刚的行为是有多么的不设防。
安黎谨慎看了眼床上的人,见对方没什么反应,便开始思索起将屋子里的娃娃全部清出去的事。
她这样想也就这样做了。
安黎扒拉着手里硅胶材质的娃娃,没忍住按捏了两下,又把主意打到了娃娃手里的尖锥上。
她试着取下尖锥,娃娃却在尖锥脱手的那一刻猛然握上安黎的手,一双眼睛蕴着化不开的恶意死死盯着她。
安黎:……
老实说有点子吓人的,但也只是有点而已。
她又望了眼床上呆滞的徐州,将尖锥暂时塞进口袋,而后用力捏了下娃娃的手作为回敬。
娃娃看着自己凹进去还没弹回来的手腕:……
一旁陈生平见安黎动作也想从娃娃手里薅个武器用用,乍然见到娃娃会动,他默默将目标从矮他半个头的人偶换成了旁边短手短脚款的布偶。
周乐辞没敢直接触碰娃娃,正找着可以借用的工具
转头一看,安黎正在取等身高人偶手里的刀。那人偶似是全神贯注等着人来动自己手里的刀具,它在安黎取走刀的瞬间抬手。
然后没来得及抓住安黎的手,脸上先挨了对方一个巴掌。
动作自然流畅,熟练得好像他家楼下卖早点的阿姨打豆浆。周乐辞惊得微微张嘴,几番想要说些什么,又见安黎将刀具码在窗前的桌子上,转身没好气地踢了两下地上的娃娃们。
对,地上。
被打劫的娃娃们让安黎随意的丢在空地上,看着都灰败不少,他又扫了眼旁边的陈生平,只见人这会正拿着刀呆呆站着,脸色苍白,状态跟徐州有异曲同工之妙。
周乐辞茫然:“他这是?”
“哦。”安黎看了眼呆站着的人,解释道,“他突然就这样了。”
事实上,如果不是安黎及时把他手上的布偶薅走,这会那布偶该抢回自己的武器了,至于会不会捅人更是不得而知。
周乐辞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安黎顺手缴了陈生平的刀,又将窗边的落地衣架拆成一根棍子,隔着两个身位的距离把徐州手里的也给打了下来。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总觉得安黎打徐州的那一下带上了点私人恩怨。
嗯,应该只是错觉。
……
“不要想着这些娃娃手里的刀了。”卫先生望着揉按自己太阳穴的老刘,目光落到了屋里的娃娃身上,“找工具隔着直接丢出去。”
老刘闭着眼睛,手指在太阳穴上来回揉搓,听了这话,他忙道:“那不成,万一这些娃娃拿着刀破门而入咋整?”
说着,老刘又要起身。
卫先生和小文连忙将人按回床上,卫先生理了理袖口,说:“你也是玩过几场游戏的玩家了,应该知道某些东西对精神的影响是极其危险且不可防备的。”
老刘还想说些什么,却又被堵了回去。
“这些精神攻击可是连防御卡牌都无法免疫的,你刚刚是抗住了没错,但请把那当成一次幸运,庆幸娃娃的干扰相对较弱,而不是觉得自己强悍到可以无视娃娃的干扰。”
卫先生义正言辞,老刘一个高高壮壮的汉子,硬是让他念得缩起了脖子。
“刚刚抗那一下就够了,影响是会叠加的,搞不好就会精神崩溃。”卫先生停顿一下,补充道,“就你这体格,要是发疯了我们估计都得遭殃。”
老刘一听,彻底放弃了抢娃娃武器的想法。
他可以不怕死的冒险,但连累别人这种缺德事他不乐意干。
见他安分了,卫先生也不再管他,领着小文一起将娃娃丢出房间去了。
二楼右侧客房。
“所以为什么你什么事都没有啊?”陈生平按揉着镇痛的太阳穴,委委屈屈道。
天知道,他就是看安黎屁事没有顶多被吓一跳才那么坚定地将手伸向布偶的。
半分钟前,就在安黎扛起等身人偶丢出房门的一声巨响后,陈生平终于从呆愣中缓过神来,随后就是炸裂般的疼痛袭上太阳穴。
他忍不住痛呼一声,两人被他的声音吸引,转头看见一坨黄毛躬着身体哼哼唧唧。
随后三人一对,这才知道陈生平因为有安黎的前车之鉴,被布偶按住手的时候没被吓到,他深谙作死的不可行性,控制自己不去看布偶的脸想要将它的手拂开。
然而就在他准备动作时,那布偶的脸却突然蹿进了视线里。陈生平猛然对上布偶布满血丝的眼睛,骤然感觉大脑被掏空,随即而来的是后知后觉的恐惧密密麻麻袭上四肢百骸,眼见那布偶就要拿回自己的刀,明明心脏狂跳,手脚却始终挪不动分毫,之后的事就半点印象都没有了。
“所以你为什么一点事都没有啊?”陈生平再次真诚发问。
周乐辞闻言同样看向安黎。
跟陈生平不同,他对这种情况算是相当了解的。
他对两人解释:“这个游戏里除了物理意义上的攻击外还有一种让人防不胜防的攻击方式。”
“来自鬼魂或是怪物的浓浓恶意,这种实质化的精神干扰往往来得突然,对玩家的神智损害严重,一般藏在副本各处,比如与npc的对话中、某个不起眼的小物件里或是触发了某些条件……”
“如果不小心被喷了一脸,好一点的情况是大脑陷入某种混乱的极端情绪或直接昏厥,清醒了就算没什么大碍,糟糕一点就是短时间内遭到众多精神攻击的累积,要么抗不住死亡要么意志崩溃发疯对所有人进行无差别攻击。”
望着陈生平糟糕的脸色,他又补充道:“还有一种情况就是,表面上什么事都没有,但实际上早就被某些东西蛊惑,一言一行都无意识为副本服务。”
这也是周乐辞一再小心的原因之一。
这种精神攻击遭遇多了,容易毁坏意志,变成精神病。
想到这,他看向安黎的眼神更加复杂。
但他不认为安黎有被蛊惑的可能。
他可还记得那些被卸了武器丢在地上,还被踢着出房门的娃娃。
毕竟谁家好人被蛊惑了还能一套动作行云流水扇副本怪物巴掌的?
她很特别,不仅是外表,从出场方式再到无伤掏人武器的种种表现都十分特别……嗯,还有力气也特别大。
想到自己被安黎拽的两下以及她单手抡人偶的画面,周乐辞在心中默默合起了双手。
安黎却像毫无所觉一样,面对陈生平的疑问和周乐辞对娃娃方才攻击的讲解,她耸肩摊手:“谁知道呢?或许我比较牛x呢?”
毕竟看到的都是低配画面,能吓人就有鬼了。
嗯,有鬼也不见得多吓人,甚至有点令人发笑。
安黎移开目光,将话题转到床上坐着的徐州身上。
“那他呢?怎么还没清醒?”
“不清楚。”周乐辞说,“可能意志比较薄弱,或者此前遭遇了太多精神攻击一时半会儿缓不过来。”
不过照他被喷一脸还能把娃娃捅烂的架势来看,后者的可能更大一些。
安黎了然点头,旋即盯着墙上的挂钟开始等待午休时间到来。
两分钟前,三楼。
赵文静嘱咐几人仔细搜寻房间确认没有奇怪的娃娃或物体。
邵烟捏着头发矮下身观察床底,见里面空空荡荡方直起身子,苦于没有发绳,有些心烦气躁地拂过长而卷的红发。
检查完衣柜正准备看看床头柜抽屉的王姨见邵烟摆弄自己的头发,笑着招呼人过去。又要来女人别在腰间的两根鼓槌,动作轻柔地挽起她的发丝,将长长的头发牢牢盘在脑后。
“会不会感觉扯头皮?”王姨问。
“不会,很牢固,谢谢您。”邵烟感受着脑后有力却不紧绷的盘缚,礼貌道谢。
确定自己簪发无误后,王姨又将注意力转回了床头柜抽屉上。
“这个房间里似乎没什么奇怪的东西,连个娃娃都……”
赵文静话还没说完,一声惊呼打断了她的思路。
她寻声望去,许倩连连退后好几步,跌坐在地上。
“怎么了?”赵文静一眼就看见了打开的房门后有大滩大滩的血迹。
随着她的靠近,鼻息间的血腥味渐浓,只见地上汇聚的一大滩血迹上时不时有血滴落下来,房门后正垂挂着一颗头颅!
一颗双目被挖空,头皮被剥开一半的血淋淋的头颅。吊着头颅的东西是一根极细的丝线,不仔细看甚至会以为是那颗头凭空飘着。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没有眼睛可以确定颜色,但看着那被剥了一半,外翻耷拉在空中的淡紫色头发,她莫名联想到了安黎提到的小红日记中那个绿色眼睛的同类。
她大致扫了眼阳台,见除了晴天娃娃一样的头颅外没什么值得注意的东西后默不作声将房门关上。
许倩开门时注意力被王姨和邵烟吸引,没仔细看就踏了出去,一脚踩进了大片的血水里。
她穿的是拖鞋,脚上因此沾了些血液,黏腻的触感让她脸色发白。
房间里的其他人也看见了那颗头颅,脸色都说不上好看。
姚阿圆紧绷着小脸,胡乱从床上拿了个枕头递给许倩,许倩接过枕头愣了一下才抖着手去擦脚上的血渍。
“注意门口和阳台异常。”墙壁上挂钟秒针跳动,赵文静开口提醒,“一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