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死大魔头 第21章 第 21 章

再一次来到赤狐城，城中的景象与之前并没有什么不同。

当年赤狐城一夜灭绝，乐旬曾以为是君止驱使长明火所为，但是涤念河下所遇的执念说明他的结论错了。

如果不是君止所为，那烛龙为何会出现在此地？

这个赤狐城究竟藏着什么秘密？

乐旬在城中慢慢地走着，试图找到一些证据。但事情已经过了一百年，日月变迁，桑田沧海，早已寻不到什么当年的痕迹了。

这里成了一座孤岛，没有人，也没有什么飞禽走兽。

乐旬正是沮丧的时候，岸边却开始传来一阵细微的脚步声，虽然那人极力地避免发出声音，但是乐旬还是捕捉到了。

“你是何人？”乐旬一个闪身，出现在来人的面前。

那人个头不高，包裹得严实，看不清样貌，身上挎着一个旧竹篮，从一叶小舟上面下来。

看到乐旬，顿时卡住了脚步，眼睛闪过一阵慌乱，竹篮掉到了地上。

乐旬眉头一皱，指尖一勾，将那人的头巾扯了下来，露出来一张熟悉的脸，是在旧王城遇到的那个小男孩。

君止的拥趸。

“你为何出现在此处？”乐旬厉声问道。

赤狐城早已被海水割裂出来，成了一座远离陆地的孤岛，一个小孩子想要来到此处，是十分凶险的。

重要的是，他似乎轻车熟路，来这里不是一次两次了。

“与你无关。”小男孩说罢，拾起那个竹篮扔向乐旬，随后转身就跑。

他跑得真快，像一只暴发力气的豹子，转眼就消失了。

赤狐城不过是一片空岛，任由他跑，也不见得能躲到哪里。

乐旬并不着急去追。

他掀开了盖在篮子上面的布，里面是一扎香和一些纸马。

这小孩，在祭拜谁？

这座城明明什么都没有。

乐旬心念一动，便循着那小男孩留下的气息，走到了他的跟前。

小男孩气喘吁吁地看着离他越来越近的乐旬，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再靠近了。

“欺负小孩是不是？”

“你究竟是何人？”

“与你无关。”小男孩也不再跑了，抱着手不屑地回应着。

“你在祭奠君止？”乐旬挑着那个篮子，放到了小男孩的面前。

“是又如何？先生待我恩重如山。我既不能杀了你替他报仇，那就多烧点纸钱给他，让他来生顺遂，有问题么？”被猜中了心思的小男孩有些恼怒，一把将篮子夺了过来。

“一个杀人魔头，怎会对你施恩？”乐旬闻言语气软了下来，倒是对君止有了几分好奇。

“天官是吧？你管我呢？”小男孩见乐旬的脸色缓和，也不再害怕，语气愈加嚣张。

“君止有没有同你说过，天官最会窥视人心。你觉得，是自己说，还是我自己来看，比较好？”乐旬微微弯着腰，靠到小男孩的跟前，脸色虽是不变，但语气却是冷得渗人。

眼看着乐旬的手越发靠近他的脸，小男孩终于妥协：“好，我说。你离我远点！”

乐旬闻言收回了自己的手，起身站到了一旁，目光却不曾从小男孩的身上离开。

“我叫赤望焱。他给了我生命，那我这一生都会替他焚香祈祷。世人都说他是恶魔，但在我心里，他不是。先生虽然杀了人，但那些人都是该死之人。”

“君止杀的人不是一个，不是两个，是成千上万个。难道，这成千上万个的人，都该死么？”

“只要是先生杀的，那便是该死的。”

“你年纪小小，当真是被他迷了心智。”

“不。先生不是坏人。他的本事了得，又事事先知。他甚至算到了自己的死期，他知道自己会何时死，死在何处，又死在何人手里。我相信他。所以我亲眼看着你杀死了他，却一点也不恨你。因为先生说过不要恨你，那我就不恨你。”

赤望焱看着乐旬，眸中隐约含着一丝泪光。

乐旬却不为所动。

君止与他说，不要恨他？

一派胡言。

君止明明恨他到了极致。

这个赤望焱，年纪小小，倒是会使煽情计。

可惜，乐旬不吃这一套。

“他坏事做尽，自然是有那么一天。用不上什么先知。”乐旬收回了自己的审视。

“你对他有偏见，自然是无论我说什么，都不会有所触动。”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他的所作所为，天下人皆知。只是你被他迷了眼。”

“又是这一句。不过无所谓了。先生说过，不与你计较的。如果没有其它事，我就先走了。”赤望焱说罢，理了理篮子里面的纸马，迈腿离开了。

“为什么是在这里？”乐旬似乎想起了什么，问道。

“什么？”赤望焱停下了脚步。

“为什么是在这里？你明明知道他从□□至元神，都已经不存在这个世间了。你为什么偏偏要在此地祭拜他？”

“因为这里是先生意中人的故乡呀。虽然他的意中人早已死去，连尸骨都消融于这片大地，但是先生说过，待他死后一定会回来，与他的意中人相守的。”

君止的意中人？

他怎会有什么意中人！

“意中人？是什么意思？你莫不是被他诓骗了？”乐旬的语气开始变得有些不确定。

“先生怎会骗我，他同我说过，他的意中人是一个举世无双的大英雄……不对，我与你说这些做什么。反正你也不会相信。”赤望焱提着篮子，头也不回地走了。

乐旬从不知他有什么相熟的朋友，更不要说是什么举世无双的大英雄？

他真的是一个疯子，连死了都还在与小孩胡扯？

只是，只是，如若赤望焱说的是真的，哪怕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也不是无迹可循。

毕竟他迟迟不肯断绝凡尘上附禺山，真的有可能是为了一个凡人。

不过一旦承认了这件事，那么他就不会是放火烧掉这里的人。

他不是放火之人，就证明虽余在撒谎。

这是乐旬最无法接受的事情。

比起这个，他更愿意相信，是君止在胡诌，一定是的。

乐旬遥遥望见赤望焱上了一叶扁舟，划进了笼罩在一片迷雾之中的东海。

天不知何时已暗了下来，乐旬终于醒过神来，跟了上去。

明明只是一个凡人小孩，但当乐旬走到海岸时，赤望焱与他的小舟已然不见踪影了。

“别向前了。”

乐旬指尖刚迸发出一道灵力，却被一道熟悉的声音拦了下来。

他将灵力敛了回来，回过头，看到了江彻。

“你怎么来了？”乐旬问道。

“我说了，你甩不掉我的。”江彻抱着手，向着乐旬挑了挑眉。

乐旬无奈地摇了摇头。

“我知道你要找当年赤狐城被灭一事的真相。他一个小孩，别难为他了。再说，已经过去一百年了，斗转星移，沧海桑田，有什么明面上的证据都已然不存在。但是有一点，你可曾想过？东海之水在倒灌赤望族之前，这沿海一带与赤狐城水位一致的海滨之城并不少，为何其它城都已经长埋海水之下，却独独这一座赤狐城无恙？”

“什么意思？”

“天官大人的脑子，可真是除了修道，什么都不知。简单来说，赤狐城没有被淹是因为它被人为抬高了。”

“人为抬高一整座城？是法术移山填海。可是这样的法术需要耗费大量的元神之力。不是凡人可为的。而且赤狐城早已没有活人，谁会为了保存这一片土地而将这移山填海的能力浪费于此……”

乐旬说到此处，脑中便跳出来一个熟悉的身影，他的话语戛然而止了。

因为，这个世上真的有这样的人。

“君止。”乐旬不自觉说出了一个名字。

如果这里真的是他意中人的故乡，依他极端的性格的确有可能做这样的事。

乐旬不等江彻的回应，便是设下一个避水符，入了海，顺着城的边缘滑落。

入海数十寻，乐旬终于落到了赤狐城的根基之处，也就是当年海水倒灌前的陆地。

如果当年赤狐城没有被抬高，那么它就应该沉睡在这里。

乐旬指尖的灵力透过避水符，附在那根基之上。

的确隐隐约约有些移山填海法术的残留印记，但若想窥见这法术由何人的元神之力驱使，还得再仔细探究它们的气息。

毕竟以君止一人的元神之力，绝不可能将这一整座城原地拔高。

“吼。”

乐旬正是闭目沉思之际，意外听到一声细微的叫喊，转瞬即逝。他身上的烛龙闻声化形冲了出去。

是凶兽的声音。

烛龙怎会对这个声音有反应？难道他想起什么了？

乐旬当下沉眸，一掌击碎避水符，追着烛龙而去。

哗哗哗……

落入水中的乐旬，迅速让自己紧贴于城下根基的泥土之上。灵力随着那声烛龙绕着整个城走了一遭。

烛龙很快又回到了乐旬身上，并没有丝毫的不同。

但是经过这一圈的绕行，乐旬却是嗅到了熟悉的气息。

是无启之地的那些凶兽，除了那父，一个不落。

乐旬太熟悉这些味道了。

无启民说它们都死了，原来它们竟是死于此处。

君止竟是利用它们的元神来让赤狐城免遭昏垫之厄。

这样的人，怎会是一百年前那个令此地毁于马舞之灾的人？

乐旬回到岸上的时候，江彻仍是维持着之前的姿势，看见他上岸，对他笑了笑。

乐旬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实际上，乐旬开始慌了。

因为他刚才所看到的一切都在说明－－虽余撒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