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术符箓研究的速度比荆牧芜预想的快了很多,不过几天,一打打的符箓就被送过来。
符虞眼眶下是青黑色,一眼就看得出来焚膏继晷了好几天。
“除了必要的分割符箓,师尊还准备了很多辅助的符箓,”她分捡出各种用途的符箓,递过荆牧芜几张,“这几张,是师尊破解的分割符箓,还有在此基础上编制的辅助符箓。”
符虞将使用方法详细的告诉荆牧芜,生怕他救不出来秦裴漪。
讲完,符虞将这一大叠符箓塞给荆牧芜。
“多谢,雀先师呢?”
“师尊劳累过度,去休息了。”
“……”
“符少师,”荆牧芜突然开口,“你的天赋真的很强,不比雀先师弱。”
符虞不明所以的看着他。
“你真的跟裴漪很像,一样的天资聪颖。”
符虞了然,荆牧芜这是想起秦裴漪来了。
荆牧芜看着符虞的表情,知道了她在想什么。
“我只是想说,有些事,还是顺从本心为好,不要像我一样。”
符虞听懂了荆牧芜的暗示,有点沉默。
“师尊她……荆峰主许是看错了。”
荆牧芜:“……”
“是对是错,局外人看似通澈,实际上却是一窍不通,尤其于感情一事上,”荆牧芜说,“我作为局外人不便多言,只希望符少师不要让自己失望。”
荆牧芜决定还是让她们自己去看清楚自己的内心,他的意见没什么用,毕竟他自己也……
不过,他与雀霖铃同僚多年,雀霖铃她……
算了,感情一事向来麻烦,还是让她们自己纠缠去,他的少游还等着他接他回家呢。
这两人,一个以为对方并无心思,一个以为对方早以知晓,别别扭扭的,外人又掺不进去,若没有个机会当面说破,怕是一辈子就这样别扭下去了。
东西都准备好了,荆牧芜开始布置去乎尔池的人手,跟兆寒雪商量好了计划。
血池中,秦裴漪重新被吊起来,傀儡线连接千面人树,被悬在半空。
秦裴漪的眼睛紧闭,仿佛昏迷了。
千面人树约束了他很久,他一直都没有任何反应,像个死人一样。
突然一阵腥风吹过。
许久未动仿佛死人一样的秦裴漪突然有了动静。
千面人树瞬间警惕起来,红瞳兀的睁开看着他。
秦裴漪挣扎起来,想摆脱蝣粟控制。
傀儡线迅速收紧,关节上破皮而出的傀儡线生长,缠绕起来,将人死死禁锢在上面。
秦裴漪见挣扎无用,抬头看着蝣粟。
“犟种。”万人齐声道。
“你也配评价我。”秦裴漪讽刺一笑。
“你还以为这是千万年前吗?你我本就是一体两面,人性就是如此,善永远压不下恶。”
“我管你千万年前怎么样,我现在跟你完全是两个人,别拿着我朝自己脸上贴金。”
万人齐声嗤笑一声:“你倒是自信。”
“像你这种恶鬼当然不了解,毕竟,”秦裴漪笑的猖狂,一字一句直戳蝣粟心窝子,“你可是被抛弃的。”
红瞳微缩。
秦裴漪得意的看着蝣粟。
傀儡线瞬间收紧,骨头都被勒的声声做响。
秦裴漪疼的闷哼一声,唇边流下血线。
“你以为能激怒我?”
秦裴漪咬牙忍受着痛苦开口嘲讽:“反应这么激烈,戳到你痛处了?”
蝣粟轻声一笑:“那又怎样?你现在可是生死都在我手里。”
蝣粟化出人形,站在树顶俯视秦裴漪。
“我能洗去你的记忆一次,就能洗去两次三次。”
“这么有本事我怎么没见你再洗过?你自诩为本体,连个分刀都融合不了,看来本事也不怎么样。”
“你倒是伶牙俐齿,只可惜,在这乎尔池里,孤立无援。”
秦裴漪的眼神突然亮起来。
“孤立无援?”他的眼睛看着蝣粟。
“那可不一定呀。”他的声音很轻,几乎只剩气音。
话音刚落,蝣粟瞬间抬头。
一束月光刺破笼罩整个血池的天空,刀一样朝他射过来。
蝣粟顷刻反应过来一挥袖,血红屏障迅速升起,挡住月光。
秦裴漪却扭头朝向月光照过来的方向,眼睛亮如晨星。
“我来找人,”一道冷若寒山的声音从天际传过来,“望阁下放人。”
门口豁然打开,一道素衣身影逆光站在那里,虽然是在跟蝣粟说话,视线却死死盯着悬在半空的秦裴漪。
秦裴漪与来人视线交接,突然莞尔一笑。
“我就知道你会过来接我的。”
秦裴漪的声音很轻,带着强撑的无力。
蝣粟作为本体,对他的压制不可谓不大,他能强撑着刺激蝣粟直到荆牧芜赶来,已经是竭尽全力了。
蝣粟突然笑起来。
“长恒啊长恒,”良久,蝣粟才慢慢收起笑声,“你倒是一片痴情啊。”
“但你是不是忘了。”
千面人树兀的迅速生长,几个呼吸便遮天蔽日,红色阴沉沉的压下来,红瞳与密密麻麻的脸上的眼睛看着他。
人形站在树顶,朝下俯视着两人。
“这里是乎尔池。”
荆牧芜平静的看着千面人树。
“蝣粟,或者,我该叫你为,后土善身。”
天地间一声快震破耳朵的巨响。
人形瞬间抬头看天。
红色的天空上,一线白光一闪而过。
像刀划过皮肤,红天裂开一道伤口,血色淅淅沥沥的从那道伤口涌出来朝下滴。
伤口涌进月光,像一只巨手,抓住破损的皮肤,用力撕开。
人形口中涌上血气。
血池屏障是他的血肉铸成,这一下几乎可以是直接刺到本体上。
伤口处的血流如注,落进血池。
破裂处,无数条月光凝成的铁链缠上去,彻底撕开屏障。
裂口处,一轮满月悬在那里,无数条天道链从满月中伸出来摇动,像多足的怪物一样。
满月没有一点瑕疵,完美到诡异。
月华链朝下伸过来,落到荆牧芜身边。
这就是荆牧芜——或者该说,长恒羿月——的本相。
完美而诡异的,永无停息的,永远注视着人间的,长恒之月。
照江召出,荆牧芜一跃朝秦裴漪冲过去,剑尖直指傀儡线。
人形凝出镰刀,跳下树顶,与荆牧芜正面对上。
一时间,两股同样强大的规则之力相互碰撞,天地为之变色。
红色与白色交相辉映,原本昏暗的血池中满是光亮,照江与镰刀刃交接的声音尖锐而刺耳。
傀儡线紧紧束缚着秦裴漪,一动便是钻心的疼,仿佛内脏都被撕裂。
与此同时,灭人伦中。
“跑。”传讯器放出最后一声后破裂。
兆寒雪早准备好了,没等话音落下,抱起露弱茹就朝之前荆牧芜指定的路线过去。
果然没多少人,只有零零散散的小鬼物,他应对起来并不困难。
剑光闪过,敢挡路的鬼物瞬间消散,剩下胆子小的识相的退开。
跑了不知道多久,天空突然黑下来。
兆寒雪跑路中抬头看天。
天空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红色,一片片红云仿佛压在人头顶的肉,阴沉沉的可怕。
没了光,长廊上阴沉下来,看不清道路,兆寒雪点了盏琉璃灯叫露弱茹抱在怀里照亮。
又不知道走了多久。
鬼物基本没有了,一片寂静中,风声格外大。
“哒。”
风声之外,一声脚步声格外清晰。
兆寒雪突然顿住脚步。
死胡同。
“哒。”脚步声迟疑了一下,朝他们这边走过来。
血腥气从背后扑过来,兆寒雪突然感觉浑身发凉,立马挥剑劈向前边的墙。
果然是幻象,剑一劈过来就像划过水面破裂,露出前边的路。
脚步声突然急切起来,兆寒雪抱着露弱茹朝前跑,一边跑一边劈开幻象。
兆寒雪的脚步声逐渐盖过身后的脚步声。
身后的脚步声突然一停消失,然后是粘腻的声音,仿佛什么黏糊糊的怪物在地上移动。
颠簸中,露弱茹勉强争出脸呼吸,朝后一看,看到了背后的东西。
粘稠的,恶心的,无数人泥混合在一起,内脏,肢体,神经,骨头血肉,像把很多人都扔进搅打机器按开,混合成一个蠕动的怪异东西,在地上爬行着朝他们追过来。
黏迹在地上蔓延,朝他们的方向伸出来,无数双依稀还能看出来的手在地上爬,拖着后边的内脏脂肪。
他们跑过的路被怪物吞噬,无法后退只能前进。
蝣粟有万万千化相,每一个都恐怖至极,惊悚至极。
这还只是一个化相。
脏器的气味萦绕在露弱茹鼻尖,让人几乎要做呕。
兆寒雪跑了好久,跑到双腿无力到麻木,只是机械的迈步。
直到剑劈过来,墙仍然伫立在那里。
身后的粘稠声逼近,突然停下。
“爹爹。”
熟悉到陌生的,与记忆里重叠的声音。
兆寒雪瞳孔微缩。
“我好疼。”
“你为什么抱着别人啊?”
“你不要妞妞了吗?”
我没有。
兆寒雪下意识想开口,嗓子却好像被堵住了,什么都说不出了。
露弱茹震惊的看着站在两人身后。
化相扭曲变形,骨头合起来,血肉像虫子一样爬上骨头,最后覆上层人皮,没有容貌,身量与她差不多稍高些,脸上蠕动着生长出五官。
化相抬头看向露弱茹。
那张脸,很漂亮。
兆寒雪不敢回头。
明知道身后是蝣粟化相,但听到那声多年未闻却依旧跟他记忆里相似的声音时,他还是按耐不住想回头。
他在这乎尔池待了很多年了,春去秋来不知道多少个日日夜夜,每次午夜梦回,都是漫天大火中,他的女儿冰冷的尸体躺在那里。
他想去碰,结果一动弹,场景就变成他被侍卫压着,眼睁睁看着她的尸体被圈在草席里,拖拽着朝宫门外过去,扔进乱葬岗,被野狗虫蚁分食殆尽。
他已经,很久很久没见过她了,日子一天天过去,他回忆里的女儿模样逐渐模糊下去。
“你上哪去了?到处找不到你。”一个轻亮的声音传过来。
兆寒雪瞳孔骤缩,猛的抬头看去。
墙壁如雾一样散去,露出后边的人来。
一身还未来得及卸下的玄甲,上面还沾着血迹,手里一把长剑,另一只手拿着帕子擦拭着长剑,擦干净后回鞘,抬头看着他。
那人长的好看,眉目凌厉,很有少年将军的气派。
“……”兆寒雪嘴唇哆嗦着,那个名字哽在喉咙里。
眼泪涌出来,模糊了他的视线。
那人抬脚朝他走过来。
兆寒雪的理智疯狂摇头,让他拔剑杀了眼前这个幻象,身体却僵在那里一动不动。
那人在他面前停下脚步,伸手去握他的手。
没有死人一样冰冷,而是暖融融的,一如模糊的记忆里的样子。
“你怎么了?一副被吓到的样子。”那人抬手在他眼前晃。
兆寒雪一眨不眨的看着那人。
他真的,真的,真的很想她,这些年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想她。
哪怕是梦也好,幻象也好,只要让他再多看她一眼,就算是死也好。
“不会吧?”那人疑惑道,“怎么突然傻了吧唧的?”
语气也好像。
他的年少轻狂,一箭射阳的大将军,现在好端端的站在他面前,没有以后的颓废样子。
嗓子又疼又酸,像沙地一样干涸粗糙。
“驿……凌阳。”
他一字一顿的叫着她的名字,像用刀刻进心脏,眼泪滴下来,摔破在地。
“嗯,怎么了?”那人应下。
身上一轻,仿佛什么累赘掉了下来,一身轻松。
腿上传来一瞬间的诡异的感觉,下一秒却消失不见,仿佛幻觉。
他下意识抬手,抱住驿凌阳。
驿凌阳的身体一僵,似乎是还不太习惯跟人拥抱。
兆寒雪低着头,眼睛闭上,鼻尖全是记忆里的气味。
大漠肃杀的冰冷气息,混着她身上常年有的皂角味道。
只是,隐隐约约有一丝血腥味,藏在里面,不细细感受根本感受不到。
驿凌阳低头看着兆寒雪的头顶,眼神晦暗不明。
一丝杀意一闪而过,带着鲜红的血色。
在兆寒雪看不见的地方,驿凌阳手上凝聚起一缕细如发丝的血线。
身体却突然剧烈一痛,指尖抽搐,血线散去。
长恒之月中心,一条半人粗的天道链飞出来,狠狠劈向千面人树。
人形应付着荆牧芜的攻击,长恒之月这一下猝不及防,千面人树只能提起秦裴漪挡在天道链劈过来的方向。
天道链急停下来,距离秦裴漪的脸只剩下一指宽的距离。
秦裴漪眼神平静的看着长恒之月。
天道链停在那里,不再下去分毫。
蝣粟松了口气,还未完全松开,就听见一声清脆的咔嚓声。
天道链瞬间化为月华,天女散花一样,绕过秦裴漪,朝人形攻去。
手底下荆牧芜的攻势也突然强起来,与月华成夹击之势。
千面人树的枝条瞬间行动,朝人形伸出来,与月华缠斗起来。
枝条缠上月华,明明温柔似水的月华在这里却像利刃一样,血肉枝条才缠上去就被割破,鲜血淋漓。
蝣粟忍着痛,强行收紧血肉枝条,将月华硬生生折断。
化相那边也因为本体受到伤害,刚凝成的鬼力消失,只能重新凝集,然后击杀兆寒雪。
敢在他眼皮子底下偷跑,就看有没有那个本事活着出去了。
化相变幻成的驿凌阳看着兆寒雪的头顶,眼神一片阴冷。
这俩夫夫的本体都慎人,慎人夫夫。
本文设定上像这种规则产物本相都不怎么好看,随便一个放现实都得是武器a那一档的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9章 只身入虎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