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饭,让荆牧芜把了脉,开了些养身子的药,又应秦裴漪的话给聘齐拟了方子送过去,两人开始商量关于本命武器的事。
玄铁很大块,秦裴漪决定分出一半送到烛炎那里,剩下一半再分成两块,一块用来铸武器,一块给聘齐练手。
“当你的学生倒是好,万年玄铁就拿来练手。”荆牧芜说。
“聘齐很有天赋的,我相信他不会浪费材料,你信不信,假以时日,他可以成为仅次于我的名匠?”
“信,他是你的学生,我信你。”
秦裴漪被荆牧芜这突如其来的情话闹了个红脸。
“哎呀……”秦裴漪揉揉自己红起来的脸,小声嘟囔,“倒也不用这么信……”
“嗯?”荆牧芜没听清。
“没什么,”秦裴漪放下手,“其实要是没有我横插一脚的话,这届万造他当之无愧。”
确实,荆牧芜心想。
没有秦裴漪的前世,新万造确实是聘齐,他前世没怎么关心这些东西,等聘齐这个名字带着人出现在他视线里时,他已经是烛炎选定的接任阁主了,被送到羿月峰巧工阁当阁主学习些人情世故。
不过,现在被第一天才的秦裴漪教导,或许会比前世更厉害。
“我寿命短暂,师父年事已高,需要有个接任的,我看聘齐就不错,天资聪颖,人也好,等我死后就移交师父教育,当继任巧工阁主。”
“只是,”秦裴漪有点愁,“对人事方面确实不怎么会,需要再历练历练。”
荆牧芜听见这番话有点恍惚,好像所有情节都在逐渐和前世对上。
“等我老了退位养老,就让聘齐当羿月峰巧工阁主,就当为以后当西洲洲主做准备,人情世故这方面我自己都没搞懂,就不误人子弟了。”
好像卡扣入槽,原本因为秦裴漪而打乱的发展,在这一刻终于回归正轨。
羿月峰巧工阁主聘齐,于第一次蝣粟战乱老阁主死亡后受烛炎委托接任阁主,于第二次蝣粟战乱中为了保护未撤离的匠人被骤为一箭破颅牺牲。
之后,烛炎为了给聘齐报仇,与骤为同归于尽。
历史,开始重叠。
“怎么了?突然这么看着我?”秦裴漪被荆牧芜猛的抬头盯着他吓了一跳。
荆牧芜一直很好奇,秦裴漪作为一个本该不存在的人,代替扮演的角色到底是谁。
原来,是那个老阁主。
也应该是,一个凡人,如一闪而过的流星,最适合成为这种早早退场的角色。
他想想,前世,老阁主是怎么死的?
死无全尸。
被乎尔池乱刀砍死。
连个像样的坟都建不起来。
这样的人太多了,老阁主好歹还能被记住些,可那些无名无姓之人呢?
历史的洪流碾过,无人能够幸免于难。
那秦裴漪呢?代替了老阁主,也会是前世老阁主一样的下场吗?
死无全尸。
他不知道。
“没什么,”荆牧芜垂下眼掩去眼中一切神色,“最近身体感觉怎么样?”
“对了,你一说我突然想起来,当时在极北,有个鬼物冒充我,挟持了聘齐,我当时急火攻心差点晕过去,好歹撑着把那鬼物打跑了,最近我老是心脏疼,之前也是,长生锁的力量出现前有一次熬夜熬到心脏疼。”
荆牧芜摸了脉,却没发现什么,只能开些养心的药。
到了下午,烛炎过来拿玄铁,也带了几个器人,秦裴漪带着聘齐去见师祖。
“来,聘齐,这位就是我师父。”秦裴漪拉着聘齐朝烛炎招手,“师父!这边!看!我学生!”
“见过师祖。”聘齐行礼。
烛炎很开心的拿出来早准备好的东西,“早就听幺儿说过你这孩子了,是个好苗子,呐,师祖这里也没什么好东西,这是我亲手铸的法衣,给。”
“谢谢师祖!”聘齐喜出望外的接过东西,当今仙门的两大名匠都赠予他礼物,历史上能得此荣耀的怕是不多。
“来聘齐,”秦裴漪指着器人示意聘齐看过去,“那个就是器人,你老师我改进的,厉害吧!”
“哇!”聘齐眼睛快粘器人身上了,“真漂亮!”
荆牧芜一过来就听见聘齐真情实感的感叹,他看了看器人,又看看对着器人挪不开眼的师徒俩。
或许是因为他不懂造物方面的事,他实在不太了解器人对匠人的吸引力。
大概就像医师看到按书上生病的标准病人一样吧?
“烛老先生,有些日子未见了。”荆牧芜过来说。
“哎呀荆峰主,”烛炎摸着胡子笑道,“你这羿月峰真是人才辈出啊!能让幺儿找到这么一个天才。”
“缪赞了,这些日子聘齐跟裴漪相处也很好,这块玄铁就是他师徒俩一起去极北取回来的。”
“好好好!真是胆识过人!不愧是我的徒孙!厉害!”烛炎拍拍聘齐肩膀。
“欸师父!我也去了好不好!你还没夸我呢!”
烛炎笑的更开心了,“都是当师父的人了,还想着跟自己徒弟计较呢?”
“夸聘齐是夸聘齐,虽然也是在夸我教的好,但是!徒孙是徒孙,徒弟是徒弟!”
“好好好,你也厉害你也厉害行了吧?”烛炎摸摸自家小徒弟。
秦裴漪骄傲的仰头。
这副师徒三代其乐融融的景象让荆牧芜也情不自禁的微笑起来。
反正时间不紧迫,烛炎索性直接住上一晚上,第二天再回去。
下人在羿月巧工阁里收拾出房间,离秦裴漪和聘齐的房间距离都正好。
晚上,蝣粟没睡着,反正他也不需要睡觉。
蝣粟催动了□□内长生锁的力量,却只感到一阵刀片刮竹的涩痛感。
秦裴漪是凡人身体,没有特殊情况很难催动规则力量,而且就算催动了,对身体的伤害也是极大的。
这可不行,秦裴漪可是他将来规划的好戏的重头道具。
既然这样,只能他亲自出手,完善好秦裴漪这个道具了。
只是眼下烛炎在这附近,无法召骤为过来,虽然他也想看看烛炎面对自家小徒弟真正身份时的表情,但比起马上开幕的好戏,这种开胃小菜他可以忍痛割爱。
蝣粟无事可干,推开门想逛逛羿月巧工阁。
没逛了一会,就听见背后的声音。
“老师?”
这畜生怎么阴魂不散的?蝣粟心里骂人,脸上却隐去红瞳,模仿秦裴漪扯起笑。
“怎么这么晚了还不去睡觉啊?”
“哦我冶炼炉里还有些武器没锻造完。”
“东西可以晚点锻造,身体才是本钱,先去睡觉吧。”
“没事,马上就好了,老师您大晚上出来是?”
“嗯……我出来消消食,晚饭吃的有点多。”
“那我就不打扰您了。”
“行,快去睡觉。”
人一走,蝣粟瞬间垮下脸。
幸亏没碰上烛炎,秦裴漪这身份这么好用,他暂时还不想扔掉。
蝣粟快步走到一处竹林,召出一只小鬼来将事物交代好传达给骤为。
做完事情后,蝣粟回到房间。
路过秦裴漪房间里的镜子,蝣粟停下脚步。
没想到秦裴漪的头发里,已经掺了些白发了,也是,凡人到这个年纪,没有白发才诡异。
蝣粟对着镜子欣赏了一会自己这张脸后突然惊醒。
这明显是秦裴漪才会做的动作,他又不是秦裴漪,为什么会不自觉的去做?
果然在秦裴漪身上呆久了会被感染,他得赶快把分刀融合,不然时间越长,独立意识越强烈,独立意识太强了融合后就是身上一个不定时炸弹,尤其是他还面对一个想杀自己的荆牧芜。
蝣粟离开镜子回去睡觉。
前世,秦家灭门惨案之后。
小孩的脸上已经有了几分长大后毒牡丹的影子,被骤为带着进门。
虽然手上带着镣铐,却是松松垮垮想挣脱随时可以挣脱,孩子却没有半分挣扎,乖乖跟着骤为走。
上山的途中,骤为好几次扭头看他。
也不怪骤为,实在是他的确没见过尊上的脸露出过这副样子。
呆呆愣愣的,别人叫一声也不答应,轻轻一拽就跟着走,跟丟了魂一样。
也确实是丟了魂。
这是手下在灭门时发现的一息尚存的小孩,因为长的太像尊上被带到骤为身边。
骤为一看到秦裴漪,隐隐约约有点明白蝣粟为什么指定了秦家让乎尔池去灭门。
他带着毫无反抗的秦裴漪上山。
“尊上。”
一身红衣的背影听到声音,连头都没回,摆了下手示意全都出去。
等房间里只剩下两人后,红衣终于回头。
如果秦裴漪能够顺利长大,应该就是这副样子。
艳若恶曼陀,妖似毒丽蛾。
红衣玄铃,长身玉立。
秦裴漪的眼神终于有了波动。
一抹红色从眼底出现,逐渐覆盖住原本的黑色瞳孔。
蝣粟伸手,秦裴漪的手搭上去,被拉过去。
秦裴漪身上是还没换下来的白衣,原本束好的头发在逃命中散下来。
蝣粟垂下眼看着这一世的自己。
还未及弱冠,没来得及戴着娘亲的发簪。
良久,门开了,一个白衣身影从里边出来。
“尊上?”骤为试探着叫了一声。
分刀回头冷冷撇了他一眼。
骤为连忙低头,蝣粟离开,骤为抬头看着蝣粟远去的背影。
头发上多了一个普通的发簪。
后土司中,才经历战乱,原本的人跑的跑死的死,一片废墟中,一个白衣身影闯入。
蝣粟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很想来这里,他归结于秦裴漪的意识还未完全消散。
一路走到破灭的秦府,走到未来得及收敛的秦母尸体旁边。
分刀蹲下身,轻柔的抱起已经失去温度的妇人身体。
“娘亲,少游长大了。”分刀开口轻声呢喃,像怕惊扰到怀中的女人一样。
可惜,妇人看不到了。
蝣粟无言的看着,这一瞬间,他也有点恍惚,好像抱着妇人的,也是他。
分刀抱着妇人的尸体,寻着记忆,回到母子俩的小院子,埋葬了这一世的母亲。
空落落的院子,有不少被外力破坏的痕迹,分刀拾了些砖,一点点修补成曾经的样子。
蝣粟不太擅长做这些,磕磕绊绊的,等终于弄完了,已经到了晚上。
做完一切,分刀就坐在秦母坟旁边,靠着墓碑,就这样坐了一晚上。
他好像,没什么话可以跟秦母说了。
明明从前,好像怎么都说不完的话,到了这个时候,却只是无言以对。
天亮了。
分刀站在门口,最后回头,看了一眼这个院子。
门关上,再也没有再次打开的时候了。
秦裴漪秦少游,从今往后,再也没有了。
蝣粟走到后土庙中,突然听到了外边的声音。
“真是……惨绝人寰!”一个男人愤怒的声音传来。
是仙门的人,分刀现在还不适合正面对上仙门人士,蝣粟隐匿身形躲到庙中一处死角中。
一个面容慈祥,此刻却怒气冲冲的中年男人进来看了一眼。
“这里没有。去收敛了这些人的尸骨吧,找处好地方埋了,去卜星监要几个碎嘴子去念上几天。”
“阁主……那叫渡化……人家也不叫碎嘴子……”旁边的人说。
“行行行,渡化渡化,我管那碎嘴子叫什么呢反正能明白我意思不就行了?快去快去!”
“是,”侍从应下转身嘟嘟囔囔的走了,“就您这与先师互骂的交情,能不能借到还不知道呢……”
“你嘟囔什么呢?”男人扭头。
“没有没有,我马上去。”侍从离开了。
侍从没离开几刻外边就传来声音:“见过先师!”
一个女声传进来:“烛炎老头子!你借我的人就这个态度?”
烛炎回头:“跳大神的,怎么跟长辈说话的?”
一身青衣女子款款走来,嘴上还没落下一句怼人的话:“倚老卖老真有你的,西洲怎么找了你这么个当洲主?”
“老头子也比你个跳大神的好!天天不说人话,还天~机~不~可~泄~露~。”
“你个死铁匠!”
“你个跳大神!”
眼看着两位洲主吵的越来越厉害,众人立马上前各拉各洲主。
“行了行了,两位洲主啊,咱是过来办案的,人家还等着沉冤昭雪呢!”
在一番劝解下,两人终于不吵架了,冷着个脸各干各的。
等一行人彻底离远了后土庙,蝣粟才现身。
秦家的后土庙建的很好,至少是蝣粟见过的很好的,千百年前的人间大规模改后土庙时他才出生不久,没见过几个华丽的庙。
倒是他的庙,乎尔池建的还算华丽。
后土,这个抛弃他的“母亲”。
镰刀浮现手中,蝣粟握紧。
规则力量扩散,压住了镰刀劈碎神像的巨大声响。
后土神像的整个上半身被破开,朝后倒去,嘭的一声,摔在地上碎成一片。
抱着骷髅头的善身垂眼,一脸慈祥的看着怀中的骷髅头,拿着镰刀的恶身脸上的笑容十分邪性,一身红衣,面容与蝣粟完全一样,恍恍惚惚间,仿佛雕像活了走下高台成为蝣粟。
“嘭!”
善恶身的头被劈了下来。
蝣粟拖着镰刀,站在满地扬起的灰尘中。
“先师!罗盘……罗盘动了!”
“什么!?”雀霖铃赶紧随着侍卫过去,“怎么会?罗盘一直平静的很,怎么这时候突然动了?”
“去西洲!”
到西洲,烛炎正好好晒着太阳呢雀霖铃突然一把推醒他。
“死铁匠!你的罗盘突然转了!”
“吵什么吵?”烛炎瞪雀霖铃一眼接过下人递上来的罗盘,检查了一番,“你不会是眼睛花了吧?我这罗盘好好的呢!自己用坏了想找我们巧工阁赖账?”
“切!你以为我们卜星监稀罕你那仨瓜俩枣啊?”
两人又吵起来了,侍从见怪不怪的该干啥干啥。
门外,带着报告过来的新入职的巧工阁匠人听见里边的吵架声犹豫着要不要进去。
手上是关于这几日的乎尔池行动监控,正在朝后土司中过去。
小匠人犹豫了很久,为难的看看里边吵架的两人,也看看手里的东西。
“你新来的?”一个侍从出来看到踟躇的小匠人,回头看了眼里边吵架的两人明白了小匠人在犹豫啥,“不用害怕,他俩三天吵五架,习惯了就好。”
小匠人犹豫了下,看了眼手里的报告,乎尔池离后土司中还有一段距离,要不等待会两人吵完架了再回来报告吧。
这样想着,小匠人离开去接着锻造武器了。
忙活着忙活着,竟忘了这事,等第二天起来,听得到就是咋晚乎尔池血洗后土司中秦氏宗族的消息。
等人回来带过来的就是后土司中秦氏无一存活的消息。
小匠人很伤心,认为是因为他的疏忽没有及时上报导致那么多人的死去。
这块心病一直悬在小匠人心上,越来越重,直到无法承负,自尽于某天晚上。
第二天,是他的生日。
小匠人犹豫了很久,为难的看看里边吵架的两人,也看看手里的东西。
“你新来的?”一个侍从出来看到踟躇的小匠人,回头看了眼里边吵架的两人明白了小匠人在犹豫啥,“不用害怕,他俩三天吵五架,习惯了就好。”
小匠人犹豫了下,看了眼手里的报告,乎尔池离后土司中还有一段距离,要不等待会两人吵完架了再回来报告吧。
这样想着,小匠人离开去接着锻造武器了。
等终于忙完了,小匠人在离开快关门时看到了他放在桌子上的报告。
差点忘了这个。
小匠人急忙赶过去,报告给烛炎。
“嗯?”烛炎砰的坐起来,“乎尔池去那里干什么?不对劲。”烛炎接下报告,让小匠人退下去。
烛炎原想着乎尔池行动肯定没那么快的,可是到了后半夜越想越不对劲,实在受不了,起身组织了些侍从赶往后土司中。
回来后,烛炎怀里抱了个一身白衣的小孩。
后土司中秦氏宗族,除幼子裴漪外,尽数灭绝。
收养秦裴漪前:相侵相碍,鸟语花香
收养秦裴漪后:孩子还小,不说脏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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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回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