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不死的老攻 第3章 再次消失的他

“滴答滴答”，随着头部传来的剧痛，邬宸醒了。

他努力睁开眼，只感觉无数个疑问依然在他脑海盘旋。白色的天花板，消毒水的味道，挂着的盐水。直到看到被针扎的右手，他才慢慢感到一丝从右手？迸发的肿胀感和淡淡的疼痛。

“你醒了？”

突然的一声，邬宸朝声源看去，褚熠正坐在他左边的椅子上，眼神专注地盯着自己。

邬宸来不及思考太多，何况现在这个情况他也没精力想那么多。“我怎么在这？”

“你晕倒了。”褚熠站起身，看了眼盐水的剩余量，然后握住邬宸的手。“医生说你只是太累了，加上有点发烧，休息一下就好。”

在褚熠的手碰到自己的那一刻，邬宸的心猛地一缩。对于男友的死而复生，他始终感到困惑甚至害怕。什么人能做到被自己爱人亲手杀了后，再次出现的那一刻居然不和他拼命，而是平静得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挂水区一片寂静，可能和此时是午夜也有关系。

“我想喝点热水。”邬宸打破了寂静。

褚熠眨巴两下眼睛，随即点点头。“好，我这就去。”

褚熠走之前还拍拍邬宸的肩膀，安慰道：“别担心，不是什么大问题。”

邬宸没有回答，他已经开始盘算着逃跑计划。

褚熠离开挂水区后，邬宸深吸一口气，缓缓抬起右手，咬紧牙关，狠下心一撕。针头从他手背上拔出，鲜血瞬间渗了出来。他随时抓起一张餐巾纸捂住伤口，然后向和褚熠相反的反向跑去。

他的脚步声在午夜时分安静的走廊回响，每一步都像踩在自己心尖。可他不敢回头，也不敢放慢速度，褚熠太可怕了，现在只想逃离这里。

邬宸刚跑到走廊，就听到身后传来褚熠的声音。“邬宸，你去哪？”

太可怕了，自从邬宸杀了褚熠后，他的声音竟变得更加刺耳，更加能撼动邬宸的心。他本以为杀了褚熠就是解脱了，怎能料到这是更深的深渊。

他不敢有任何的停下，现在的每一步都是在和时间赛跑。他跑到电梯口，按下按钮，等待电梯的到来。

“邬宸！别跑！”褚熠的声音越来越近，他的脚步声同样在走廊里回响。

等候时红色的数字慢慢跳动，2,3,4。终于到了自己的楼层，电梯门打开的一瞬间，邬宸毫不犹豫地冲了进去，快速按下关门键。

电梯门缓缓合上，邬宸则是一直奢求快合上。几乎是最后一秒，褚熠被挡在了外面。邬宸靠在电梯墙上，大口喘着气，惶恐早已充斥他的内心。

电梯达到一楼，邬宸冲出电梯，向医院的大门跑去。六月的深夜，蝉鸣依旧贯耳。

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也不知道自己能去哪里。那套房子是褚熠的，何况就算自己跑回去，然后呢？又能怎样，褚熠时刻都能回来。

他跑过街道，穿过小巷，直到他的体力再也支撑不住。他瘫坐在路边，大口喘着气。平息呼吸的时候，邬宸的目光落在不远处的一栋老旧公寓楼上，那个地方......说来话长。

转眼间，邬宸已经来到公寓楼。楼梯间昏暗而潮湿，他摸黑爬到四楼，找到那扇熟悉的铁门。摸过门上挂着的锈迹斑斑的锁时，脑海中的回忆开始作祟。

说来真是惆怅万千......

那是他和褚熠最幸福的一段日子，也是正值青春年华的日子。七年前，他第一次见到褚熠是高二。

“嘿，我是褚熠。”男孩的声音很是温柔，初见时他的微笑邬宸现在都记忆犹新。

当时的邬宸微微一愣，大概三秒后，他才反应过来自己也要回应人家。“我叫邬宸。”可能是孤僻惯了，他一整个初中和高一都没有人主动和他讲话。

邬宸看着眼前高高瘦瘦，穿着简单白衬衫，头发微微凌乱的褚熠就起了好感。

褚熠依旧笑得很开心。“邬宸......这个名字听上去很特别诶。”

邬宸低下头，不好意思地笑笑，他不敢直视褚熠的目光。但当时也没意识到，褚熠的出现，就是他暗黑世界中第一抹光。

分班考后，邬宸本以为自己和褚熠的短短一面只会发生在考场，然后就没任何接触了。谁料，二人在分班考后成了同桌。两人很快熟悉起来，褚熠的开朗和幽默让邬宸逐渐放下心防。他们一起上课，一起吃饭，一起分享彼此的小秘密。邬宸发现自己越来越喜欢褚熠，而褚熠的眼神中，自然也流露出同样的情感。

算了，不想这些了......

邬宸从门口表装饰的花盆背后找到了备用钥匙，颤抖着手打开门。门吱呀一声呗推开，灰尘在灯光下飞舞，屋内的一切依旧如往昔般陈旧，每一件物品都藏匿着专属的秘密。

这里曾是他们的避风港，一个无人知晓的藏身之处。

只是现在，显得格外阴森。

邬宸走进屋内，目光扫过每一个角落，身体像不受使唤地打开因为时间缘故发灰的红木柜子。一张模糊的合照，他和褚熠的......

邬宸的指尖轻轻摩挲过这张旧照片，照片中，七年前的他们看上去风华正茂，就算照片再怎么模糊，也挡不住他们那时的爱。思绪不免被拉回到七年前，那个改变他一生的时刻。

那时，和褚熠已经很熟了，他对褚熠心生好感，就是不知道褚熠怎么看待他的。是好朋友，还是好兄弟，还是同样心存好感的人。

记得那天阳光很刺眼，刚上完数学课，为了下节语文课不打瞌睡，邬宸独自去倒热水。回来的路上，他听到一阵嘈杂的声音。第六感让他心感不安，下意识加快了脚步。

当他快步走回到教室后门口时，他听到一阵阵刺耳的笑声和议论声。后门口的位置，很好地窥见到三五个人围在自己的座位旁边，他们正和褚熠交谈着什么。

邬宸没有直接进去，而是小心翼翼地探出头，试图看清里面的情况。

教室中间的位置，褚熠的周围站满了同学，他们的表情清晰可见，一个个带着嫌弃和嘲笑。

“褚熠，你别被他骗了。邬宸是个恶心的同性恋！”一个声音尖锐地说道，语气中全是幸灾乐祸。

“就是啊，我初中就和他一个班的。那个时候就没几个人会理他，也没人靠近他，小心被传染!”另一个声音附和道，教室一片哄笑。

邬宸这个角度看不见褚熠的神情，他不在乎别人怎么看他，他只在乎褚熠，也不知道从何开始，他渐渐格外在意褚熠的一举一动。

上课铃在此时煞风景地响了，同学们快速回归座位，嘲弄声很快也小时不见。邬宸在后门给自己做心理建设，他当然害怕褚熠的反应，害怕他也会像其他人一样嫌弃自己。他既矛盾，又挣扎。他喜欢褚熠，但他始终不知道褚熠是怎么想的。

僵硬地走回座位，略带深意撇了眼褚熠。只是他平静得像什么都没发生过。接下来的半天，邬宸都很小心翼翼，没有主动和褚熠搭话。

放学时，班内一片嘈杂。同学们纷纷离开，邬宸也快速收拾东西准备悄悄溜走。

“邬宸，等等。”他才走到楼梯口，就被褚熠叫住了。

邬宸只是愣在原地，但没有回头，他害怕褚熠接下来说的话。

褚熠背着包快步走到他身边，轻轻拉住他的手臂：“邬宸，为什么这半天都不和我说话？”

邬宸想撒开褚熠的手，可手却不听使唤地没有如约执行大脑传达的这个命令。“我......不知道说些什么。”

褚熠蹙眉道：“你是不是听到他们说的了？”

邬宸低下头，不敢直视褚熠的目光。“嗯......”

褚熠的眼神变得柔情，他温柔地抬起邬宸的下巴，让他看着自己：“邬宸，我喜欢你。我能感觉到你也同样喜欢我，不用管他们说什么。”

“你......也喜欢我？”这个回答显然超出邬宸预期。

“当然，别管那些人。这世上如果只能存在一句真话，那就会是，我喜欢你。”褚熠再次送上他迷人的笑容，鉴定地说。

邬宸不知道说些什么，此刻的情绪也很是复杂。喜极而泣，又或是如释重负。侧着的脸，试图掩饰自己的泪水。

“邬宸，别怕。”褚熠的声音低沉而温暖。“我喜欢你，我会保护你。”

不觉间，邬宸的眼眶已经湿润，他紧紧捏着相片。回忆如同一把利刃，刺痛了他的心。怎么也想不到，他们一起经历高考，考到一个大学，长达七年的爱情长跑。会以他亲手杀了褚熠结束。

再怎么美好的回忆，如今也变得遥远。因占有欲而杀了褚熠，而他又“死而复生”，诡异的一切，让邬宸不知道怎么面对曾经的爱人。

邬宸打开第二层抽屉，扑面而来的灰尘让他咳嗽几声。里面一份陌生的文件让邬宸感到好奇，这个东西未曾出现过在他的记忆中。打开后，是他们高中每个人的档案，最后还附上了一张集体照。

目光在集体照上扫射，最终停留在了一个有些眼熟的面孔。翻过集体照，背后有一段猩红的字眼：真相永远藏在最深的黑暗中。

邬宸的瞳孔顿时放大，太多扑朔迷离的事情了，脑袋又开始痛了。他摸摸口袋，没带药。

痛感霸占大脑时，耳朵反而敏锐地听到一阵轻微的脚步声。邬宸立刻清醒过来，把文件放回抽屉，立即关上了抽屉。转身看向门口。

门被推开，昏黄的灯光下，一个身影走了过来。

邬宸本能地靠后，“谁在那里？”他惊恐问道。

“别怕，是我。”声音低沉而熟悉，是褚熠。

“我就知道你会来这。”仔细听其实能听出褚熠在哽咽，只是邬宸体内的防备与害怕大大削减了他此时对声音的辨识。

“邬宸，你还记得对吗？”褚熠边说边走，直到他的面孔渐渐出现在更明亮的灯光下。

“那天，我们放学后一起拉着手跑到这来。也是那天，我们在同学面前宣布关系。”

褚熠这段话再次打开邬宸的回忆簿。

这是他们确认关系没多久后的一个午后。邬宸靠在厕所门口的瓷砖上，眼神满是无助。他的脸颊微微泛红，他的外貌本就清秀，皮肤白皙，眉眼柔和。一头柔软的黑发微微垂在额前。这样清秀的五官在旁人眼里是一种美，但在那些班上爱惹事的男生看来，就成了他们嘲笑和欺负的对象。

“你这么恶心的人，为什么还要来上学？先把喜欢男人的病治好了再说吧。”一个高大的男生站在邬宸面前，不屑的眼神看得邬宸毛骨悚然。

“就是啊，这么败俗。”另一个胖点的男生附和着。

“我喜欢男的有错吗？又不是喜欢你们，你们在这凑什么热闹？”

话刚说完，邬宸就吃了一记结结实实的拳头。那记拳打得他恍惚许久，微张的嘴满是不可置信。

“你们在干什么？！”褚熠冲了过来，张开双臂站在邬宸面前。

“褚熠你让开，别被他害了。”刚刚打人的高个子男生喊道。

褚熠的脸色变得很难看，他转过身用最温柔的语气说道：“刚刚他是不是打你了？”

邬宸没有直视他们，只是顿了顿头。

“褚熠，你要干......”那人话还没说完，便被褚熠一脚踹倒。“他哪只手打你的？”

邬宸没有说话，爬起来，去拉褚熠。他不想把这事闹大，省得褚熠因为他吃处分。

“算了，褚熠......”

“我草，褚熠你干什么？”那人倒在地上，捂着肚子，显然还没反应过来。

褚熠在邬宸的劝说下挥着的拳头始终没有落下，他环视周围，两个欺负邬宸的，四个看热闹的。“你们给我记住了，邬宸是我男朋友。你们没有权利评判任何人，要是再敢欺负他，下次就不是踹那么简单了。”

吃瓜的人悻悻离开，褚熠牵住邬宸的手。“别怕，我们走。”如果世上有最温暖的事物，那定会是褚熠此时对自己说的话。

褚熠拉着邬宸的手，穿过人群，来到一栋老旧公寓的楼前。褚熠从口袋里掏出钥匙，打开那扇铁门。

“这是哪？”邬宸疑惑地问。

褚熠先拉着邬宸进了房，才开口道：“这是我外婆以前住的地方，因为这个小区太老，外婆就搬走了。这个房子自然也空了。”

褚熠走到墙边，轻轻拉起一幅画，露出一个隐藏的抽屉。他从里面拿出一把备用钥匙，递给邬宸。

“这以后就是我们的避风港。”褚熠轻抚邬宸的右脸。“还疼吗？”

邬宸的泪在此刻夺眶而出，不争气的眼泪一滴接着一滴。“褚熠......”

“对不起，我应该早点到的。”褚熠自责自己没能早点赶到。“拉钩，这儿，是我们永远的避风港。”

就在褚熠出手的瞬间，邬宸突然轻轻吻上褚熠的唇瓣。这个吻很轻，很短，但都是他们的初吻。褚熠身子一震。

“我爱你。”

“我知道，我也爱你。”

两人拉钩，交汇的眼神中是信任和依赖。

......

“最后我们就坐在现在这个地方，拉钩，约定。”褚熠是哭着喊完最后一句话的。

邬宸也从回忆中拉了回来。

“你还记得，对不对！”

邬宸颤抖着双手，慌乱的表现出卖了他的内心。

过往实在美好，这愈发显得他们的现在是多么可笑。“褚熠，是你做错了事情，为什么你要在这贩卖回忆。这很好玩吗？”邬宸终于忍不住了，他也想宣泄。

“我没有！邬宸你相信我！是你......”

话未说完，眼前的褚熠再次消失得无影无踪，甚至没留下一点存在过的记忆。

“褚熠！”爱人的再次消失，让邬宸更慌了。直觉似乎提示他打开第二层抽屉。他照做，重新翻出那张集体照，站在他和褚熠身后的那张面孔愈发熟悉。

想起来了！

在他对褚熠起杀心的那天上午，他们见过。

然后呢......褚熠又去哪儿了？

为什么刚重新燃起的爱，明明只要再往前一步，就有可能回到过去，他却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