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方城,望月楼。
钟盼儿用大把的灵石,包下了望月楼视角最好的一间三楼包厢,推开窗,抬头是皎洁月色,低头是四方城中最美的粉娇莲池。
“喂!回魂啦!别光顾着看窗外了,快尝尝这道辣子鸡,此乃城中名菜!”
玄烨自打到了这望月楼,整个人便像是被定住了一样,死死盯着窗外景色,舍不得挪开一眼。最初钟盼儿可怜他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便没有打扰他。
可这都过去半个时辰了,菜都放凉了,钟盼儿被馋得直吞口水,眼看对面之人还是目不转睛的盯着窗外,她实在是忍不住了,这才贸然打断。
玄烨回神,应了一声好,小心翼翼的夹起桌上的菜色品尝起来。
钟盼儿这边心想,终于能动筷了,也忙不迭的吃起来。望月楼的辣子鸡,果然够味!辣得她涕泗横流,嘶哈嘶哈地喘气。
“呼!好吃!”她心满意足的放下筷子,抬眼看去,嚯,原来被辣哭不止她自己!
只见玄烨红着一双似是被清雨洗过的眸子,不解的问道:“盼儿姑娘,为何吃了这辣子鸡,会叫人流泪?”
“傻孩子,你这是被辣哭了。无妨的,以后多吃几次便好了。”
比起钟盼儿的大快朵颐,玄烨更像是完成任务一样品尝菜色,吃完又继续沉迷窗外,“那是在做什么?”钟盼儿顺着玄烨手指方向看去,是众人在粉娇莲池进行莲蓬争夺赛。
四方城中的粉娇莲池为天地灵气孕育而生,每七七四十九年间,池中会结出一朵莲蓬。城主在莲池中设置层层关卡,每到莲花结果之际,城中能人异士可自行参与比赛,最先闯过莲池中关卡之人,可采摘粉娇莲蓬食用。
粉娇莲蓬虽含有灵力,却只有美容养颜之功效,于修为无益。所以这莲蓬争夺赛多为女子参与,诸多女子衣袂飘飘,穿梭于莲池之中,此番景象美不胜收。也难怪玄烨会沉醉其中。
“那是莲蓬争夺赛,她们是闯关卡,谁先赢了谁就能得到那株粉娇莲蓬。”
“莲蓬?”玄烨的语气和他目光一样,有掩盖不住的痴迷,“在下可以参加这个比赛吗?”
钟盼儿大为震惊,“原来你是想要这株莲蓬啊?”
他又道,“在下从未见过如此奇异之物。”
钟盼儿清清嗓子,“咳,嗯,虽说这比赛没有限制男女,可这莲蓬争夺赛发展至今,基本没有男子参赛了...”
玄烨目光流转,不再沉迷窗外,莞尔一笑中透露着些许遗憾,只说了一句,“原来如此。”
钟盼儿是个热心肠,最见不得他这副美人伤怀的愁容,“不过这有何难?你想要莲蓬,我替你参赛便是!”说罢,便起身飞出窗外,月色偏爱,为她镀了一层金光。
她身姿矫捷,足尖轻点水面,几息之间便穿过众人,越过关卡,伴着众人的惊叹声,一举采得莲蓬,送到玄烨面前。
玄烨感觉周围的一切都好似静止了,只有眼前的紫衣少女采莲蓬而来。
钟盼儿看着玄烨一副魂飞九天的模样,用莲蓬敲了敲他的头,“喂,给你的!”
玄烨双手举起,虔诚的接过莲蓬,仿佛接受神的洗礼,“多谢盼儿姑娘。”
“谢什么,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
夜色渐浓,今夜的钟灵山格外安静。
钟灵儿牵起玄烨的一只手,“前面就是锁妖塔了,我带你进去,以后有机会再带你出来玩儿!”
玄烨看着左手的莲蓬和右手的少女,他说:“盼儿姑娘说得没错,塔外世界,着实迷人。日后...”
“快跑!”
玄烨话音未落,只见一浑身是血的少年突然跪趴在钟盼儿脚边。
钟盼儿扶起少年的伤痕累累的身躯,以灵力护住他的心脉,“二狗!你怎么了,这是怎么回事?是谁伤的你!”
“快...跑...”钟二狗气若游丝,说话间口吐鲜血。
倏然间金光一闪,一白袍金带的男子与钟族长齐齐出现在钟盼儿三人面前,白袍男子释放出威压,质问钟盼儿:“尔等何方妖孽,竟能破本尊的封印?还敢私自放妖物出塔!”
本就重伤的钟二狗在威压之下七窍流血,钟盼儿调动灵力,一手挥出结界护住钟二狗和玄烨,她抬起头直视这白袍金带的中年男子,“我是钟氏守塔人钟灵儿,尔等又是何人,为何伤我同门!”说完,便一掌击向男子,却未曾伤其分毫。
男子巍然不动,目中蔑视,对旁边一长须老头道:“钟族长教出来的好弟子!怎么,还需要本尊为你清理门户么?”
这六界中修道之人,敢自称“本尊”的,只有百年前治理好秽气,将冥渊大妖封印于锁妖塔的赫连族族长,赫连晟一人了。
钟盼儿也看向钟族长,“族长,我们都被他骗了,真正的大妖莫殇还在冥渊渊底,被封印在塔中的是赫连一族的长子赫连玄烨,赫连晟虚伪小人,竟用亲儿炼化玉清镜,以人身吸秽气,冒天下之大不韪,期瞒世人!”
此时,玄烨走出结界,走到钟盼儿身旁,他无喜无悲的看着赫连晟,唤了一声,“父亲。”
“孽障!”赫连晟隔空一掌,玄烨屈身跪地,嘴角溢出鲜血。
有玄烨挡在身前,钟盼儿并未受伤,她焦急的大喊:“族长!你看我说的是真的!”
“闭嘴!”钟族长挥动手中的拂尘,击伤钟盼儿,钟盼儿不可置信,“族长,你竟然也知情,为何?为何!”
钟族长一改平日的和颜悦色,“为何?为了我钟氏一族的百年荣光!盼儿,你是我钟氏新一辈中资质最出众的,我本对你寄予厚望,可惜了。”说罢,便挥出一记杀招,钟盼儿不敢相信,族长竟是要...杀她灭口。
玄烨身形一动,替钟盼儿挡下这记杀招,钟盼儿趁机召唤出神器,以缚仙索捆住钟族长,以镇魂钟困住赫连晟。
她转头看向玄烨,“你怎么样,你现在身无修为,怎么能去挡族长的杀招!”
玄烨微笑,“我没事,我已炼化玉清镜,乃不死不伤之体。”
钟族长与赫连晟二人双双大惊失色,赫连晟一改刚刚的轻蔑之色,打量起钟盼儿,“你究竟是何人?竟然能驱使神器?”
要知道,这世间只有神,能驱使神器。
哪怕是修为大能,面对神器也毫无还手之力。而赫连晟此前之所以能用神器困住玄烨,也是因为赫连一族守护冥渊地界百年,遭受秽气侵害最深,是以上天垂怜,战神东方既无亲自点化赫连晟一缕神力,让他赫连一族可以此抵御秽气侵害,继续守护冥渊。
而赫连晟,正是靠着这一缕神力,让亲儿炼化了神器,也让赫连一族成为六界世家大族之首。
钟盼儿直面他的打量,“你因何可以驱使神器,我便也因何可以驱使神器。”
赫连晟脸上探究的神色更为明显,“你是从何处窃取的神力?”
钟盼儿讥笑道,“窃取神力的人是你!”说完,她拉起玄烨,扛起地上的钟二狗,转身逃走。
自上古神魔一战之后,六界以神族为尊,人族以修道之人为尊,妖魔两界受制于神族、受制于仙家、也受制于修道之人,可谓是苟且偷生,这天下俨然是神族的天下。
钟盼儿明白,她知道了此等腌臜秘辛,必定要被钟氏与赫连氏冠以污名,联合追杀,如今在人界是待不下去了,只好兵行险招,先去迷雾森林躲一躲了。
迷雾森林,在冥渊以北,森林中常年被雾气笼罩,地势复杂,许多躲避追杀的妖魔都寄居于此地,鱼龙混杂,是六界的三不管地段。
一到迷雾森林,钟盼儿还来不及放下肩上的钟二狗,顿时感觉胸口一痛,双膝一软,她喷出一口鲜血跪坐于地,肩上的二狗也被摔了出去。
“盼儿姑娘,你怎么了?”玄烨扶起她靠在旁边的树上。
钟盼儿盘膝调息,随后吐出一口浊气,说:“没事,赫连晟强行冲破神器,我遭到了反噬而已。”
“父亲的神力是东方既无所授,霸道至极,盼儿姑娘真的没事吗?”玄烨一脸担忧,他伸手抚平钟盼儿额前凌乱的发丝,看着面色苍白的少女,他感觉到一丝陌生又熟悉的情绪,游走在体内,无法排解,就像是百年前孩童时,看着他的小雀儿被母亲亲手掐死时的感受,心口抽搐,似有针锥。
钟盼儿自嘲一笑,“东方既无,仅仅是一缕神力,便有如此威力。呵呵!玄烨你可知,这世间能有何物,可与上古神力相抗?”
“我...”玄烨面露窘色,“我不知。”
“罢了罢了,我打探了千百年都不能得知,你如何能知晓?我真是昏了头了。”
“什么?”
“不说这个了,玄烨,劳你帮我把二狗扶过来。”
“好的,盼儿姑娘。”
钟盼儿从玄烨手中接过钟二狗,“对不住啊臭小子,害你受这么重的伤,以后我定会好好补...”她想以灵力为二狗疗伤,却发现钟二狗早已没了生机。
钟盼儿强撑着站起来,将钟二狗的身体平置于地面,她跪在他身侧,看着他破败的面孔和破烂的身体,失声痛哭,“二狗!对不起,对不起,都怪我!!”
玄烨跪在钟盼儿身旁,“盼儿姑娘,不怪你,是赫连晟和钟族长杀了他。”
钟盼儿泪眼婆娑,看着玄烨道,“我定会杀了他们,报仇血恨!”
玄烨拭去她眼角的泪珠,“在下会倾其所有,相助盼儿姑娘。”
“可他是你的亲生父亲。”
“他非我生身之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