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
兔妖讽笑一声。
“你连这种慌都能扯出来了?”
是为了赶他走?
明眎攥紧拳头,有些后悔。
他太急了,更高估了自己在她心中的位置。
不该故意将匣子打烂的……
“我不信的,”兔妖摇着头,泪珠滴滴坠落,“我知道你不是这样的人。”
贝蓓站起身。
斜阳从她头顶照过,在她身后留下一道人影,却遗忘将光带到她的身前。
没有了光,她的身前只有一片阴影。
灰色笼罩她的脸庞,让人无法看清她的表情。
“你走吧。”
冰冷的三个字如魔音,贯入耳中,击碎他的心防。
“我不走!”
兔妖扑向前,匍匐在地上,揽住她的双腿。
泪水打湿她的裙摆,浅色的衣服晕出一片深。
“求你,让我在这养伤吧,除了这里,我无处可去了。”
他啜泣着,沉重的泪滴顺沿而下,从精致的下巴滚落入因领口凌乱微敞而隐约能看到的白皙胸膛。
贝蓓弯腰,拉住他的手,想将他扶起,却被他躲过。
“我不走,我不走,”他抱着她的腿,仰头看着她,将最脆弱的脖颈暴露人前,如同上供般。
兔妖飞快的掐诀,金银珠宝从天而降,散落四周。
“我有钱,我拿钱卖,多少钱都可以,只要你容我在这里休养……”
他跪坐着,弯腰捡起一捧捧的金银,堆到贝蓓脚下,“给你的,都是给你的……”
仿佛魔怔一般。
“我不要离开这里,离开这里我就没有可以去的地方了,
“只要能留我,全部都给你,
“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他开始扯自己的衣裳,眼里蓄满泪,浓郁的绝望从他身上涌出,弥漫成雾,将他紧紧包裹。
“求你了……
“求你了……”
兔妖跪起来,上半身的衣服松松垮垮的挂腰上,露出粉白却紧致的胸膛。
他拼命朝着贝蓓靠近,拉着她的手,伸向自己的胸膛。
“我什么都能做,
“我都做得很好的……”
“你疯了?”
贝蓓用力抽,挣扎着想要抽回手,可他的力气比她大多了。
“我做的很好的,
“很好的……”
兔妖还在自言自语,眼睛失了焦。
贝蓓越退,他便越向前,贴着她的裙摆跪走。
“神经病!”
忍无可忍,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贝蓓甩开兔妖桎梏着她的手。
啪的一声。
兔妖偏了头,倒在地上。
披散的发丝遮挡了脸颊上的鲜红指印。
他终于静了下来。
贝蓓后退好几步,离他更远了些,腿有些软,心跳也有些快。
“你,
“你没事吧?”
兔妖没有动作,只是爬在地上。
贝蓓也不敢动。
不知僵持了多久。
最后一丝阳光淹没在黑暗中,蚊子又开始嗡嗡作响。
兔妖抬起头,“我没事,对不起,刚刚吓到你了吧。”
他的嘴角凝着干了的血迹。
“你流血了……”
她的力气竟然这么大!
贝蓓百思不得其解,掏出帕子,递给他。
隔着好几米的距离,兔妖根本无法碰到帕子。
犹豫再三,贝蓓终究是没有踏出那一步,遥遥的,将帕子扔了给他。
帕子轻飘飘的飞起,肆意的改变了方向,落在兔妖的斜后方,距离贝蓓更远的地方。
兔妖深深的看了贝蓓一眼。
贝蓓下意识又后撤一步。
他笑了一下,像哭。
又道歉,“对不起,吓到你了。”
接着颤巍巍的站起身,兔耳耷拉着,站起的瞬间身形摇晃了一下。
他背对贝蓓,往前走了两步,捡起地上的帕子。
掌心收拢,帕子皱成一团。
兔妖凝视着帕子,不知在想些什么。
良久,他抬起手,帕子盖到唇边,血迹被搓去,却在脸上留下一片红淤。
“你,
“你还好吗?
“你,
“你在这儿再住一晚吧?
“明天再去找新的房子,
“今,今天天色暗了,不好找房子了。”
犹豫了一下,贝蓓还是决定再收留他一晚,住都住了这么久了,也不差这一晚了。
她真的有点害怕,自己会被记恨。
兔妖站在那儿,擦拭的动作不停,没有回应。
却有小水滴不断的砸到地上,开出一朵朵小花。
闷热的夜,蚊子总是格外烦人。
围着她嗡嗡转,腿痒得不行。
贝蓓弯腰挠了挠,碰到满腿的大肿包。
夜太黑,兔妖背对着她站着,一言不发,又看不见在做什么。
她不敢再说话,只是挠着痒。
“是不是被蚊子咬了?”
兔妖打破沉寂。
“你回去吧。”
“噢,噢,好。”贝蓓点头答应,多日的相处让她养成习惯,她下意识关心,“你不进吗?”
明眎转了身,望着她,动动唇,勾起一抹凄笑,“我进去了,你还敢睡吗?”
她就多余问这一嘴!
真是蠢到家了!
心中懊恼不已,实际上的贝蓓却愣在原地,双唇牢牢粘在一起。
兔妖的眼睛越来越暗,帕子被攥得越来越紧。
冷意袭来,贝蓓仿佛听见骨节活动发出的响声。
“敢。”强烈的求生欲让她开了口。
“太好了!”兔妖的声音中是难以掩盖的喜悦,“你不害怕就好!吓死我了,贝蓓!”
他忽然呜呜的哭起来,“我以为你怕我了……”
明眎恢复了平常的样子。
贝蓓却忽的一抖,只觉得毛骨悚然……
……
一整夜,贝蓓都没有睡好。
总感觉有湿冷的东西缠绕在身上。
可她却困在夜里,无法醒来。
直到某一刻,这种感觉忽然消失,身体一轻,彻底陷入梦中。
太阳将第一缕光送进房内时,她还在酣睡。
翻个身,把脸埋进被窝里。
她已经好久没睡过一个好觉了。
地板硬得很,哪有床来得软和。
床?
贝蓓猛的睁开眼,弹了起来。
她在床上?
她怎么会在床上?
她明明是在地上睡的。
心脏开始蹦蹦乱跳。
扒开领口,仔细检查,皮肤上什么痕迹也没有,白皙如常。
她甩甩胳膊,动动腿,身上也没有异常,甚至因为睡的是床而没那么僵硬了。
环顾四周。
房间里只有她一个人。
“明眎?”贝蓓试探着喊了一声。
传来的只有鸡鸣。
或许兔子在做早餐?
推开门,绕了一圈。
院子里静悄悄。
他走了?
他真的走了吗?
贝蓓分不清此刻自己的心情,似乎有些轻松,好像又带着点怅然。
这不是很好吗!
她终于送走了那个大麻烦。
拍拍自己的脸颊,抬头却看见桌上放着一个匣子。
不是她的。
走过去。
匣子上贴着一张字条。
只有两个字。
再见。
是兔子留给她的?
贝蓓打开匣子。
一整盒的金银珠宝。
亮得闪了她的眼!
……
能亮瞎眼的不止有金银财宝,还包括挥舞在她眼前的菜刀。
开刃的菜刀切菜剁肉砍骨样样精通,在光线的照射下闪烁着幽幽蓝光。
“干嘛干嘛!”
胡娘比划着她的谋生工具。
“发什么呆呢!不要给我磨洋工啊!”
锋利的刃离她的鼻尖只有一毫米距离,仿佛下一刻就会划破她的皮肤,品尝到她的鲜血。
贝蓓闭着眼后退了一步,“别吓我,胡娘!”
“快干活!”
胡娘将饭篮塞到她手中。
“去送饭!”
重量突如其来,贝蓓有些措不及防,晃了晃,篮子差点掉到地上,还好胡娘扶了一把。
“真没用!”胡娘白了她一眼,继续催促,“快去快去!今日还有大事要做呢!”
贝蓓有些好奇,“什么大事?”
“打听这做什么!”胡娘轻轻推了她一下,“让你干活你就快去干!别磨磨蹭蹭的,送完赶紧回来帮忙!”
“什么事啊?”贝蓓太好奇了,她从未见过胡娘这么积极,将篮子往地上一放,开始耍赖,“你不告诉我,我就不去了。”
“你威胁我!”
贝蓓的背挨了重重的一巴掌。
她痛呼一声,跳到一旁,捂着被打的地方,“你不告诉我,那你就自己去吧!”
胡娘气急反笑,却无奈只好和贝蓓说自己知道的消息。
“金粉梦那个为自己赎身的头牌回来了。”
金粉梦!
这个名字贝蓓死也不会忘记。
那是她卖掉明涯的地方。
“那不是勾栏吗?为何赎了身还要回去?”
胡娘也是一脸不解,“我也不知道,听说为了赎身,那个头牌还受了不少惩罚呢。”
二人百思不得其解。
“或许有其他原因吧?”贝蓓猜测,“可那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因为今日是头牌重新接客的日子,听说金粉梦放出这个消息之后整个地下城都沸腾了!怕惹出事端,抽调了好多黑衣。”
说着,胡娘拿起杯子,灌了口水。
“这人一多,那边的厨房就忙不过来了,所以让咱们也去帮忙。哎呀呀,终于不用做这些死牢饭了!”
她一脸喜色,“今日咱们去帮忙,拿的银钱比咱做一个月的牢饭都多!”
胡娘的眼睛从未这么亮过,勾着唇,洁白的牙齿也不害羞了,通通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快去快去!”胡娘又催一通,把篮子塞进贝蓓怀中,推着她往外走。
“去去去,我去就是了!”
……
贝蓓没有想到,就连牢狱,看管也如此松懈。
黑衣人这次竟没有跟着她进来,看了她一眼,就让她独自下来送饭了。
好神奇!
金粉梦头牌的影响竟这么大!
也好!
便宜了她!
说不定又能见到明涯了。
不知他有没有好好吃饭……
匆匆送了前面几层的饭,贝蓓来到那堵黑门前。
正想学着黑衣人的样子敲门。
走进了,隐隐有阴风吹拂过来。
之前好像没有这么冷?
贝蓓满腹疑惑。
难不成是从前都是黑衣人走在前面,替她挡去了这阵阵阴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