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放学,季圳然到高二A班门口等林纾清放学,只见她很不在状态地背上书包,走出教室,都直接无视了他这个好看到人发指的亲哥。
季圳然:?
长这么大就没收到过这么理直气壮的无视。
季圳然再往教室后面看了眼,祁闻已经走了。
所以这么闷闷不乐?
季圳然也不吵林纾清,一路跟在她身后,在她正准备往校门的方向走时,他一手拎住她的书包,把她往食堂的方向带。
林纾清慢一拍反应过来,对上季圳然难得严肃的目光,“今晚太爷爷听戏去了,老院没饭吃,解决完了再回去。”
看她半天都愣愣的,季圳然淡嗤一声,手臂搭在她脑袋上就问:“说吧,魂被哪个妖怪抓走了?”
“......”林纾清静静看他几秒,说,“你。”
季圳然:“?”
“说什么呢你?”亲哥皱眉。
林纾清突然在卖螺蛳粉的窗口前停下了脚步,非常四平八稳的语气和他说:“季圳然,我说你......”
顿了几秒,像是在做什么心理准备。
又隔几秒,她说:“你这么漂亮的人,怎么连皱眉也这么漂亮?”
“......”季圳然当即震惊,一脸“靠啊!这种人话也是你能说得出来的?!”的懵逼表情,受到的震惊绝对比戳穿祁闻那套装模作样还要厉害。
队伍一直往前走,忽然停住了。
季圳然让林纾清在后面等着,而后前面就像是闹了什么事,大家各站其位,一直没有再挪动一步。
是上次那个天然卷把池蕴堵住了。
而谢莘雅还穿着练习舞裙,跟在后面,低垂着眼眸。
池蕴正准备离开,天然卷没让,两个人的脸色都绷紧,不过天然卷很明显的生气,池蕴脸上却看不到除了冷漠之外更多的表情。
就寡淡写了四个字“烦,滚远点”,很不耐烦。
池蕴从入学第一天就压下了很强的气场,没表情,不好说话。
“生人勿近”,“别烦我”的标签直接贴在她身上,以至于很多所谓看完她校花评选照片的照片都还是不敢接近她。
“池蕴,你挺狂,开学就抢我们谢莘雅的领舞资格?”天然卷伸手就把谢莘雅揽过来,有一下没一下拍着她肩,这会讥讽看向池蕴,完全忘了,池蕴起码还是高她一届的学姐。
众所周知,谢莘雅前面刚因为校花评比的事儿在林纾清那边受了气,谁知道,没两天,又出了池蕴这边的情况?
但凡有点儿胜负欲,都不好忍。
但毋庸置疑,池蕴天生就是跳舞的身材,一米七的高挑纤瘦,小一号的校服穿在她身上完美勾勒出她优越的身材曲线。
池蕴低眼睨着她,冷笑一声:“这就不爽了?”
全场气氛直接飙到冰点。
池蕴面无表情看向跟在后面那几个高高壮壮的男生,有点儿印象,高二最差班那几个吊车尾,她眼底一点儿惧怕都没有,嗤笑着看向天然卷,“这是组团来找我玩儿呢?”
激将法,天然卷的脸色一点点变得难看。
池蕴眼底的笑却直接冷却,“有本事就自己抢回来,我没空陪你撒野。”
“你——!”纷争一下挑起。
“说什么呢你!”天然卷还没发话,她身后跟得最紧的那个寸头上火撂挑子撸起袖子,全场哗然,却不等林纾清往前,季圳然在男生就要伸手拽上池蕴校服领子时,干脆一脚踹在他腿上。
寸头踉跄没站稳,接连后退,撞得兄弟们手上的餐盘都噼里啪啦砸了一地,饭菜汤汁的味道瞬间漫得更浓郁了。
季圳然没了平时吊儿郎当的样,一米八五的身高在一众人里已是鹤立鸡群,他挡在池蕴面前,压制的气场浑然拔高,居高临下的。
“我还从来没听说过有学弟敢动我们高三的人,怎么,现在都想试试了?”
是没人敢惹季圳然,但没人说池蕴是他罩着的,别说谢莘雅之前追了季圳然追了起码一年多,都没成,现在来个转学生他就这个态度?
但谢莘雅从头到尾都没表现,也没情绪,只有天然卷像是被刺激到了,握紧拳头,脾气全都表露在外。
两边对峙情况越来越严重。
但没等他们那边有下一步措施,林纾清就走了过来,明明是同样的身高,他们同样在林纾清身上感受到了浓烈的冷傲和不屑。
就没受过这种委屈,寸头更是看不下去,就见林纾清是这里面看上去最瘦弱的,刚抬起的拳头要挥过去,“哗”的一阵疾风,寸头的手直接挥在祁闻身上,但没见被打的人有丁点反应,一手仍然空护着林纾清。
祁闻迅疾转身,寸头的手就被他往后一扳,猛地用劲,那种骨节错位咔咔作响,寸头疼得想还手,但祁闻不等他反应,就又一脚更狠地踹在季圳然踹过的地方,是刚才几倍的力道。
寸头疼得嘴里嗷嗷在叫,整个脸都开始涨红,眼睛迸发怒火。
他半跪在地上,都没等其他跃跃欲试的人向前,祁闻干脆利落踩在他弯曲的腿上,刺人的戾气半分没收敛。
他此刻的脸上,皮笑肉不笑:“动她,给你胆子了?”
-
有那么一瞬间,林纾清似乎来了点儿错觉。
又似乎是埋藏在记忆深处的某段回忆。
在祁闻那声满含尖锐戾气的话说出时,一股脑闪现过脑袋。
祁闻离开溪安是三年前的事,所以在此之前,他们都就读于一中附属初中,那会儿的祁闻,身边一堆狐朋狗友,季圳然和他经常同进同出,也安分不到哪儿去,两个人算是闹事难管样样不落,成天散漫无度,但考出来的成绩,祁闻都是次次超前领跑年级第一的优越存在。
季老比较管季家兄妹俩成绩,但只要有祁闻在,季圳然就次次押不中第一。
相反,林纾清低一届,算是乖乖女那一卦,自开学报道就被封为校花,听话还不闹事,从小年级第一,一并吊打季圳然和祁闻之前打下的高分记录。
时间久了,林纾清就是被季家捧在掌心的宝贝儿。
季圳然习惯护着她,祁闻必定也护着她。
林纾清不参与他们那些麻烦事,但她当时并不喜欢他们成天这样。
而一直到祁闻离开前的最后一面。
凛冬盛雪,苍茫的天,浓云厚雾沿途积压,压得老院旁整条南溪小巷都视线昏暗,碰巧,路灯爆芯,忽明忽暗的街上,红薯摊还袅袅融着雾气。
林纾清那天发烧了,祁闻还发消息让她出去。
季圳然那边似乎还不知道。
沿路过去,林纾清头晕脑胀的,只看得清站在红薯摊旁边的少年,灰白棒球运动衫,笔直黑裤,站在风口,雪扬了一脸。
她冻得脸蛋通红,走到他面前,就被他拿出的红薯袋暖到。
他眼睫都是湿漉的,眼角和嘴角都有伤痕,不重,但够刺眼,张扬的戾气掩饰在笑容里,微不可察。
但林纾清当场还是皱眉了。
他答应她不再打架。
她没接他那个红薯,语气生硬道:“又是什么原因?”
祁闻笑笑,没说话,一如既往的温柔,手刚要搭上她脑袋,却被她一下挥开,林纾清是真的生气了,漂亮的五官都绷紧。
两人对峙,不知维持了多久。
祁闻垂下眼睫,嗓音微哑道:“妹妹。”
他勉强扯出嘴角的弧度:“你是不是也觉得我这样很差劲?”
林纾清不理解他意思。
祁闻摸摸她脑袋,轻不可感的力道,触碰够温度,只一秒,就离开。他一点点收敛掉多余的情绪,浑然如常的桀骜,笑了一下,淡淡的。
“还很烫,”他哄她说,“我现在送你回去。”
而回去,一直到林纾清转身要进老院前。
她听到祁闻低沉无力的嗓音在身后响起:“以后记得一直往前走,别回头,知道了么?”
......
那时的林纾清以为那只是祁闻随口的一句提醒。
却没想到那是他走之前最后留下的话。
可能是太久之前的记忆,要不是祁闻突然出现,林纾清都快忘记了。
虽然时隔三年再见,但祁闻之前的模样好像真就和记忆里就此重叠,即便平时他的冷淡有所不同,但起码是熟悉的样。
熟悉到,连打架的手势都依旧相差无几。
林纾清垂眸看着祁闻背对着也护在自己身边的手臂,微露的手腕皮肤冷白,骨节分明的瘦削修长。
每一点温和,都在他冰冷的嗓音里消失殆尽。
林纾清慢慢抿紧了唇,没再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