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胆包天 第14章 你的故事

藏蓝色奔驰像头猎豹，在和夕阳比赛奔跑，樛木从演播台出来，一脚油门直接杀到家里，乌乌和小六都不在，难得清净

她好久没在一天之内干过这么多事儿了，将鞋一脱，包一扔，整个人直勾勾的倒在沙发上，不到五分钟睡意袭来

不知过了多久，窗外一声雷鸣将她震醒，樛木一激灵坐起来看看四周，屋内又黑又静，她摸索着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已经快九点了

肚子有些饿想点外卖，但又看了看外面的天气，只怕要下雨，她不想等太久外卖

所以自己穿了拖鞋往门外走，离她家大概500米处有一个便利店，里面有她最喜欢吃的关东煮

樛木走得慢，她还挺喜欢下雨，慢悠悠地晃到了那里，却见到一个熟悉的人影，是赵司

她一直在东张西望，鬼鬼祟祟地看着周围，当看见樛木时，整个人差点蹦跶起来，她小跑几步来到樛木面前

“姐，不会真是你吧！”，她声音压得很低，像火车站兜售假手机的小贩

“是我”，樛木好笑看她贼眉鼠眼的样子：“你站直了说话行吗？”

“哦哦，不好意思，我有点害怕，还有点不敢置信，我们老板今天早上真的说不出话了诶，听同事讲，他遇到了鬼，而且还是个漂亮女鬼，警察来看监控，又什么都没发现”

赵司一边激动讲八卦，一边又用小心翼翼的眼神盯樛木，看她没有任何神情，心里有点七上八下的

“我们那总监在手机上打字给警察看，听他描述，这个女鬼一头柔顺黑亮的长发，有点微卷，长得高还白，五官还精致立体像明星，我越听越像你，所以才来问问”

她紧张咽咽口水，双手一直在反复摩擦

樛木沉下眼眸，声音有些愉悦，但细听还是带点寒意：“嗯，不错是我，我既然帮你实现了心愿，那你也该回报我了，正好我今天心情特别糟糕”

“啊，我，我这怎么回报你啊，我昨天，是你自己要说什么帮忙，我也没答应啊，你你不会也想杀我吧”

赵司瞬间脸色苍白，眼眸都在颤抖，不由自主地往后退去，但一直都没走出原地，于是她更害怕了，猛地蹲在地上，双手抱住头开始卑微求饶

“姐姐，我求求你饶了我吧，我才刚来这个城市，实习期还没过，没多少钱，我家里也没钱，我爸爸妈妈开了个小餐馆，家里还有弟弟在读高中，爷爷奶奶外公外婆也还在健在，都需要我们去养啊！我们不是什么有钱人家啊”

樛木满脸黑线，还有些无语，幸好这里平时就没什么人，否则让人看到了还以为自己在霸凌她

“我说话了吗？”她皱着眉问道

“我说要杀你了吗？”

赵司这才敢抬起头，“那，那你不要回报了？”

“要啊”，樛木这才刚说完，后半句还在喉咙里堵着，就被赵司“哇”地一声大哭又打回去了

“闭嘴！我不杀你，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你相信我真的我是「鬼」吗？你不怕我？”

她实在不想这么形容自己，但想起叶枝的话，又觉得除了这个词，也没别的更能去介绍自己

“我，我相信，这个世界上既然能有人类存在，为什么不能有非人类呢？你是什么都好，但只要别伤害我我就不怕，估计你变成现在这样也是有苦衷的吧”

她这才慢慢站起来，捏紧双手让自己冷静下来，但依然不敢和樛木对视

“不错，那么回答我第二个问题，你.........爸妈很爱你吗？”，

她话锋一转

赵司没反应过来，“啊，挺爱的啊”，挠着头脱口而出

“给我讲讲吧，爱是个什么鬼东西，你要是能让我满意，我就放你走，但要是敢编故事骗我，你就死定了，我会让你的尸体明日六点准时和太阳一起出现在这片大地上”

她突然阴冷了下来，像在声带里放了一块冰，连带着周围的灯光也闪了几下

赵司肩膀一抖，冷不丁地往内收了一下，哆嗦不停

“我.....我爸妈，是很爱我的”，她绝望看了一眼周围，天气又闷又热黑沉沉的

好像快要下暴雨了，街上一个人都没有，不远处有个公交站台，车棚顶上发出淡淡暖黄色光晕，看上去有些寂寥

樛木朝侧前方的木椅上坐去，伸手拍拍右边空出的位置，示意赵司过来坐

“别害怕”，她说道

赵司犹豫了一下，见樛木脸上闪过一丝疲倦，她慢慢移着步子坐下

“我爸妈在城里打工”，赵司语气轻缓，“我一直和外公外婆在乡下长大，他们只有在过年时才会带着弟弟回来，所以我和他们的感情都不算深，那时候总会有班上同学看玩笑，说我爸妈喜欢弟弟，不喜欢我，我可自卑了，连带着对他们也讨厌起来

“后来有一年我放暑假，爸妈接我去城里玩，但是他们又要去上夜班，我和弟弟玩累了就睡了，到了半夜我觉得谁把我扛在背上，一抖一抖的，旁边还听见有人在哭

后来听我妈说，那天晚上两点过，他们接到弟弟打到厂里的电话，哭着说我死了！我妈他们赶紧回家，看到凉席垫上到处都是血，怎么叫我也不醒，我妈差点没吓昏过去

还是我爸来抱我，说我烫得很，估计是发烧了流鼻血，背着我就往街上跑，找了一个多小时才找到一家小诊所，当天晚上又下着暴雨，我妈给我打着伞，她和我爸全都淋湿了，回去生了好几天的病

从那以后，他们就把我接到城里，医生说我中度贫血，身体很差，他们就每天给我煲汤吃肉，有鸡腿鸡蛋什么的全都给我，后来我们条件稍微好点了，我的零花钱也总是比弟弟多，基本上我想要什么他们都会满足我”

赵司说话时眼里溢出满满骄傲，语气轻快，嘴角挂着幸福的笑意

樛木仰头看天上的乌云，认真听她说完

“后来呢？他们从没打骂过你？”

“当然要打，我也有不听话的时候，但我知道他们是很爱我的，给够了我安全感和爱，所以我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就讨厌或觉得童年不幸福”

樛木心里发苦，痛苦的回忆逐渐涌现

“爱？真的会有父母爱自己孩子吗？”，她似在自言自语，出口又被一阵风吹散

她脑海中闪过一幕幕画面

她从出生起不久，父君和母后就开始怀疑猜忌彼此，两人时常吵架，父君除他自己不信任何人，对她也一直是厌弃，而母亲也觉得她生来很丑，将她丢给树妖奶奶照看

她头上还有三个哥哥，四个姐姐，可他们对自己也都像防贼一般，从来是冷脸相对，恶言相向。后来魔族的内战变为明斗，母亲为了获得更强更纯的魔气，失心将姐姐们炼化吞噬

与父君和哥哥们正式开战，可惜还是败了，此后，他的三个好哥哥和父亲也开始相互残杀。最后竟无一人活着，幸得她年龄小不受宠，这才躲过一劫，自此魔族覆灭，只剩他一人苟且人间三千年

远处的闪电划破夜空，樛木幽红的眼底尽是恨意，她闭上眼将那份戾气收回

“你回去吧，别对任何人提起我”，她冷冷起身离开，只留下赵司呆呆坐着

几滴雨落在她白玉般的脸颊上，打得有些痛

樛木远远看见家里客厅的灯开着，她内心有个地方被触动，乌乌和小六不知什么时候回的家，已经做好了饭，在等她

“哎呀，你怎么才回来，给你打电话也不接”，乌乌穿着睡衣站在厨房，埋怨她道

“就是，再不回来她又要让我来找你，我这鼻子可不是专给你们用的”，小六开心地朝她招手

樛木嘴角生出一点点笑意，连她自己也未察觉，屋外的雨完全落下，打在玻璃窗上嗒嗒作响，屋内香气扑鼻扫走一天疲惫

吃过晚饭后，樛木借口累了回去了卧室呆着，她拉开衣柜大门，口中默念着咒语，指尖在空中快速翻飞，画出一朵花的形状，然后她周遭生出一些红光

不到片刻，刚才的衣柜已经变成了一道黑色石门，樛木深悉一口气走进去

里面是另一个房间，高大而空旷，正对着樛木的是一堵壁画墙，足足有十米高，压迫感极强，她一动不动盯着画中人

这是个穿着金边黑袍，看不见脸的女人，她的脚底散落许多尸骸，怀中还抱着一颗发着红光的头颅，身后是两张巨大的翅膀，融入黑夜

“你还真是可笑”，她站在这幅画面前，仰头望着画中的神秘人，不屑嘲讽，眼里充满了怨恨和蚀骨寒意

“人人都说你慈爱伟大，可只有我知道，你闭眼虽似神明，但睁眼却是罗刹，不救我苦，反要我命！”，

樛木恶狠狠盯着她，被压抑在心底的愤怒和仇恨如同野火一般蔓延开来，过往的回忆也像洪水一般席卷而来

她再也忍不住嘶吼起来，闪身冲到这幅画面前，发疯般捶打，手心又生出一团火朝画上扔出，整个人处于癫狂状态

可无论如何，这幅画却完好无损，连一丝灰都没掉下来过

房间左右两侧发出微弱白光，好像在牵引她，她绝望地跪在地上，颓废地低下头将自己蜷缩成团

过了良久，她深吸一口气，闭眼将所有情绪压回心底，然后站起身朝左边的高墙走去，这里整齐立着两排书架，每一个书柜架上都放着一个拳头大小的玻璃杯，里面有一些像蚂蚁般的小字在流动

樛木伸手将今天赵司将的故事化成文字，输入到其中一个小瓶子又密封起来

“故事，还是故事好听”，她摩挲着这些发光的玻璃杯，这些年来她早已收集了上万个故事，每次当遇到心情极不好的时候，就来这里听听

她听别人说过，幸福得故事听多了，自己也会幸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