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听直白的拒绝让牧渊承足足半天都没有缓和过来。
等他回过神,小家伙已经迈着小短腿走开好几步远了。
她说她不要爸爸,她说她不要自己这个爸爸……
牧渊承望着她娇小的背影,怔怔看着她,一颗心难受的揪紧,像被人放在油锅上小火慢煎,最后还要用刀叉狠狠地戳。
他扯扯嘴角苦涩地笑笑,可以理解听听现在的想法。
的确,站在听听的角度来看:她受了这么久的苦,突然间冒出一个爸爸来,纵使是成年人也会有所抱怨吧?
你早干嘛去了?怎么现在才来?为什么以前不来救我?
即便可以想得通,心里还是难受的紧。
不对,自己也没有拿出什么证据来,贸贸然就说自己是她爸爸,听听这么聪明,肯定不相信。没准她只是在防备而已。
嗯,女孩子有防备心是好事。万一是坏人冒充自己,她上当了多不好?
给自己找到借口以后,牧渊承内心舒畅许多。
阿标看着自家少爷的川剧变脸,在心中暗自感叹:少爷您沉稳的形象去哪里了?还我那个大气稳重的总裁啊!
事实证明,男人在心爱的小棉袄面前,也不过是患得患失的二货罢了。
“走了。”阿标不过一个走神,牧渊承已经从他身旁经过。
他大步流星,高大挺拔的身影是如此的……
这样的形象没能维持多久,不过须臾,牧渊承脚上一个趔趄失去重心。他的双手在空中像落水的狗子一样扑腾,好不容易才稳住身形,他深吸一口气,有点庆幸听听早就进去了。
不然他这爸爸在女儿心中高大的形象可就毁了。
牧渊承手扶着墙休息,正想整理一下衣服,抬头就看见听听正站在那里看他。
“听听,你……你没看见吧?”
听听摇摇小脑袋,牧渊承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就见小姑娘恶作剧般笑笑,然后冲他吐舌头:“听听都看见了。”
这声音简直振聋发聩,虽然还是奶声奶气,却成功吸引了本来还在屋内的人探头往外面看。
阿方欢快的声音从不远处飘来:“听见?什么听见?你们在说什么秘密让我也听听啊!”
牧渊承冷漠瞥他,阿方立刻做了一个拉拉链的动作表示自己不再八卦,眼神却止不住往这边看。
“少爷,您怎么样了?”阿标上前扶住牧渊承,有点担心地看着他。
“没……没事。”牧渊承虚弱地说完这句话,仿佛受到了重大打击捂着自己的胸口。
阿标觉得,他们少爷的背影仿佛一瞬间苍老了几岁。
小姑娘被他逗得咯咯直笑,唇角两个小小梨涡漾开,甜美又可爱。
牧渊承偷偷瞄她一眼,凌厉的脸部线条都变得柔和,满心都是眼前的小姑娘。
真好,她笑了。
我的宝贝女儿笑了。
“哼!不跟你玩了!”听听似乎察觉到什么,嘟了嘟嘴,鼓着小脸跑开。
等她又进了屋,牧渊承挺直身板,神色内敛,仿佛方才那个出糗的男人不是他一般。
阿标一瞬间明白了什么,又好像不太明白。
他挠挠头,总觉得少爷好像在那瞬间,回到了他以前的样子。
那时候的少爷,年少轻狂,意气风发……可惜后来……
“想什么呢?”
耳畔有个低沉的嗓音幽幽响起,阿标不由把心里话说出来:“想少爷和云……”
他剩余的话还没说完,牧渊承眉峰一沉,神色多了几分冷厉:“管好你自己。”
阿标还没来得及细想,肩头就被人重重拍了一下。
他再抬头时已经看不见自家总裁,只有阿方调侃的笑脸:“标哥,想什么呢?是不是……春心萌动,喜欢上哪个妹子了啊?”
“管好你自己吧!”阿标冷哼一声,毫不客气扒开他的手,头也不回。
剩下阿方站在原地挠头,感觉自己似乎错过了什么?
**
他们又回到这个破旧的屋子,但形势已经和之前完全不一样。
报社的几个人主动出去,屋内只剩下牧渊承他们和张建一家,哦,当然还有一个看上去很悠闲的听听。
牧渊承坐在这里最完好的椅子上,长腿交叠着靠在身后,明明是极为放松的姿态,却能给人无形的压力。
郭芳芳抱着自己的儿子和张建并肩而站,头也不敢抬一下。
这个她一开始以为是什么打工人的男人,似乎是什么不得了的大人物。看那几个记者对他毕恭毕敬的态度,还有按照他的所有要求拍摄时,她才察觉到。
尤其是她发现,听听……好像和这个男人长得有点像?
听听的父母郭芳芳都没有见过,只听老太太说听听一出生她妈妈就失踪了,对于听听父亲这个角色,从未说过。
难道,这个男人是……听听的父亲?
她再愚笨,这时候也感觉到一丝风雨欲来的意味。
不对,自己对听听都算不错了,他肯定不会怎么样的!
给自己打完一剂强心剂以后,郭芳芳腰板挺直,说话都变得有底气:“那个……”
“我是听听的父亲,我的女儿,过去多谢你们照顾了。”牧渊承说话时根本没有看她,他的目光落在正在玩风车的女孩身上。
那是他今天给听听买的礼物之一。
怕女儿不接受,他嘱咐女主持交给听听。现下看女孩眉眼弯弯的样子,心中多少有些欣慰。
不知道她喜欢什么,他几乎把看到的东西玩具都买了。有些在后备箱里,有些已经送回家中,等着以后听听去慢慢探索。
女儿,过去欠你的,缺你的,爸爸一定都给你补回来,甚至还要更多!
牧渊承在走神,郭芳芳却因为他的一句话眼前一亮。
果然是来感谢他们的!郭芳芳为自己猜测准确而高兴。
同时她也在心中掂量着牧渊承能给自己多少钱?他们帮他养女儿,那不得给钱报答啊?肯定比三千块多……没准是三万块呢?不不不,或许是……三百万?
她越想越兴奋,几乎是迫不及待地问:“那个,这位老板,你要给我们多少钱啊?”
“给钱?”牧渊承把从女儿身上的目光收回,像是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大笑起来。
张建扯扯妻子的衣袖,白她一眼,讨好地笑:“您别听她乱说,意思意思就可以了,不用给多少。”
被妻子带偏的张建也以为牧渊承是要给自家钱报答自己呢。
不得不说,以他们的智商,难怪是一家人。
“哈哈哈!”牧渊承仰天大笑,笑到听听都转过来用“你是傻子吗”的眼神看他,这才稍微收敛。
他手一抬,阿标立刻递过一打资料给他。
牧渊承看叶不多看一眼,就直接往张建和郭芳芳的身上砸。
“侵吞家产,霸占房屋,欺凌幼女……这里每一条罪都够你们受的,居然还想要钱?”
“你们拿了听听的,一分不落地全部给我还回来!”
名不正言不顺占了这个房子和钱财,张建和郭芳芳以为没有人管就可以心安无事了。
牧渊承让手下收集资料,看见时只觉得可笑,同时又为听听心疼不已。
余光瞥见听听正盯着郭芳芳他们看,怕吓到女儿,牧渊承朝着她张开怀抱:“听听,怕不怕啊?怕就到爸爸怀里来。”
讨好至极的语气,和之前那个杀伐果决的男人简直就是相反面。
可听听半点也不领情,甚至搬着小板凳又稍微远离了他一点。
“听听才不怕呢!”
她好奇地张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看上去是真的不太怕。
牧渊承想了想,自己好像有点欠缺考虑。虽然没打算打打杀杀,可这种场面应该不利于女儿的教育,还是不要让她在这里好了。
他示意阿标带听听出去。
阿标微微颔首,才抓住听听的胳膊,听听就宛如滑不溜秋的泥鳅一样溜走了。
“听听哪也不去!”听听气鼓鼓叉腰。
这样蛮横的动作,在听听做来,简直可爱超级加倍。
而此刻的牧渊承无心欣赏这份可爱。
他这两个助理表面看上去是助理,其实都是保镖,个个都有真功夫。尤其是阿标,几乎是他手下保镖里的最强者。
而听听竟然这样轻易逃脱他们的桎梏,令他有点意外。
不愧是他的女儿!
牧渊承也没多想,只想着阿标应该是没有认真对待。殊不知阿标是用了巧劲确认不会伤到听听……不应该啊?阿标自己也有点疑惑了。
“你先出去,待会再进来,爸爸让阿标叔叔陪你玩?”牧渊承居然就这样中断刚才做的事情,和听听玩起了讨价还价。
“不要!听听要在这里!”听听非常坚持,鼓着脸和他对视。
首先败下阵的是牧渊承,他可受不了被女孩雾蒙蒙的眼神这么一看,举手投降,“行,你就在这里看着,可不要哭鼻子。”
他想,怎么说都是他的女儿。虽说女孩要娇养,可锻炼一下心理素质能力还是可以的。培养孩子不该一味骄纵,适当让孩子明白世间险恶,见见世面也好。
“听听才不会哭鼻子呢!”听听双手环胸,抬起下巴,可骄傲。
以前听听死了,都没有哭呢……想到这里她突然狠狠瞪了牧渊承一眼,看得他一头雾水。
他怎么又得罪这个小祖宗了?
好在牧渊承本来也没打算搞什么血腥的场面,那边郭芳芳和张建拿着那一沓资料阅读着,仍旧还有些不敢相信……他们自以为自己做得很隐蔽,可是怎么就让人都知道了呢?
就连张建哪一天赌博欠了多少钱,都在上面写得清清楚楚。
郭芳芳还在上面发现了一条她不知道的信息。
“你又去赌博了?”手上的资料显示昨天晚上张建又去赌博,而且金额……看到是二十万的那一刻,郭芳芳几欲昏倒。
“你一晚上输了二十万!二十万啊,你让我们用什么还?”
怒火攻心!郭芳芳顾不上儿子,朝着张建扑过去,毫不犹豫咬住丈夫的手,“你又赌博,你又赌博,你答应我不赌博的!”
她歇斯底里地喊,泪流满面,背部弓着,脸上是被生活压垮的疲惫。
可是无人同情她,这个女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没有,我没有啊,那都是假的!”张建被妻子这么一咬,等他好不容易抽回手,上面那个深深的牙印里已经血肉模糊,异常狰狞可怕。
听听在看热闹,察觉有人接近自己的那一刻,她本欲躲开却被一直温暖干燥的大手捂住了眼睛。
“别听,别看。”血腥场面来得如此之快令牧渊承没有防备,好在他算及时,听听应该是没有看见的。
他已经后悔自己不该心软,万一给孩子造成心理阴影怎么办?
“听听不怕,听听不走。”软乎乎的小奶音还是之前那个答案。
牧渊承拗不过她,只能好声好气地哄她:“那你不要看,听声音就得了,行吗?”
满身是刺的小家伙。
他可以感觉到她在自己靠近之后全身戒备,说好的血浓于水在他们之间并没有任何体现。
她好似对自己这个父亲真的一点也不感冒。
怀里的小家伙香香软软,他情不自禁眯起眼睛,不动声色抱得更紧。
听听,他可怜的女儿,爸爸这次一定会好好爱你,护一世无忧。
他低头想把脑袋枕在听听肩头,刚搭上呢,就被听听一巴掌拍开。
“不要碰我!”奶凶奶凶的小姑娘,她皱着鼻子龇牙咧嘴的模样非但不会令人觉得害怕,只会想要捏捏她肉乎乎的小脸。
当然牧渊承没敢这么做。
女儿已经够不喜欢自己了,再得寸进尺万一她暴走怎么办?
也是他轻咳一声,假意谈判:“这样吧,爸爸抱着你,你不要看,就可以不用走,行吧?”
听听虽然不谙世事,可也懂得合理进退。她不喜欢这爸爸,但是她想留下来不想走。
所以她总算没有再挣扎,就乖乖地窝在牧渊承怀里。
父女俩依偎着,气氛不算融洽,但还挺温馨。
可怜张建被郭芳芳按着打了一会儿之后开始还手,两人狗咬狗,你一口我一口,明明是人类却用着最原始的搏斗方式。
“真的没有,你相信我,相信我老婆!”
就在张建好不容易劝住郭芳芳时,让她稍微歇气之时,牧渊承坏心眼地让阿标拿出一张欠条给郭芳芳看。
欠条是牧渊承找人怂恿张建赌博拿到的,很简单的小伎俩,用在这两人身上刚好。
上面的欠款还是二十万,二十万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看到了吧?你老公欠我们少爷钱。”
阿方不知何时拿了他们厨房的菜刀,阿标按住张建的手,竟然是要剁手?
证据确凿,张建已经哭得眼睛红肿,嘴里呢喃着:“都是他们骗我,本来,本来也没有二十万的……”只不过是两千块的事情,他怎么也没能想明白为什么会变成二十万?
可是不签这个他就走不了,他们说要把他的那里剁掉……他还想再生个儿子呢。
郭芳芳同样也没能好到哪里去。
她用手在丈夫的身上捶打,衣衫不整,嗓子也哑了,“骗子,你个骗子!张建,我跟着你这么久,过过几天好日子?”
他们夫妻超级归吵架,牧渊承一言不发,只用眼神示意阿标。他不想让女儿觉得自己是一个坏人,那就只能尽量不出声,让阿标和阿方背锅了。
“现在还钱,不然就剁……”阿标做惯恶人了,倒也没有觉得有什么,他“剁手”这个词还没说完,牧渊承的眼神就杀了过来,带着警告的声音:“听听还在这里呢。”
您把她带出去不就得了吗?何苦这样折磨自己折磨我们?
阿标在心中吐槽,机智地换了一种方式:“现在还钱,不还钱我就用手里这个东西接触到你们的手,用力的,放下去。”
郭芳芳&张建:???
眼看两人一头雾水,阿方很好心俯身在两人耳畔提醒:“不还钱就剁手,知道了吗?”
少爷可真是,哪有这样宠女儿的嘛?
阿方说着挥舞着菜刀,那菜刀像是故意地又像是有意地在张建眼前摆动,似乎随时都会接触到他的脑袋,让他的脑袋搬家。
张建被吓得屁滚尿流,哭着求饶:“求求您老板,我知道错了,我知道错了,我以后不赌了……求求您,您要我怎么做我都答应,别,别剁我的手!”
“磕头,认错。”牧渊承薄唇轻启,吐出一句话。
“听听,我们错了,我们不应该欺负你,对不起,对不起……”张建和郭芳芳已经被吓到没脾气,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着跟听听道歉。
他们争相磕头,似乎生怕自己晚一步就离开这个美丽的世界。
大快人心!
昔日欺压听听的人现在跪在她面前跟狗一样求她原谅。
听听虽然看不见,心情也很舒畅。
女孩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可以看出她心情很好,牧渊承心中一块大石头落地,本来他已经在考虑请心理医生给孩子做辅导了。
不过,一码归一码。磕头磕了,钱还是要还的。
“到时候自然会有人跟你们收钱。”
“怎么,怎么还要还钱?你答应我们……”郭芳芳话还没说完就被阿方用破抹布堵住了嘴巴。
阿方抠抠耳朵,不耐烦地说:“我们什么时候答应了?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钱是肯定要收的。
至于二十万的最后归属,当然是留给听听啦。
牧渊承也没多要,听听奶奶那些钱当然都必须要回来。至于多余的,就当做是听听的精神损失费了。
“啊,都是你,都是你,都是你!”尘埃落定之后,郭芳芳用尽最后的力气扑向张建,和他扭打。
她必须要出出气啊!
屋内撕心裂肺的哭嚎声让站在外面不远处的记者浑身一颤,但他们没有任何人回头或是张望着探究。
等阿方出门时,已经没有什么大动静了。
他递给他们一个U盘,淡淡地说:“知道该怎么做了吧?”
记者和美女主持都点点头,当然知道。
把他们赶出这座城市,永远也回不来。
和记者一起过来,牧渊承原计划是利用舆论压力打倒郭芳芳和张建。
可他现在已经等不及,不想再看到这一家欺负自己女儿的人。不过记者既然都录了,那就把一切做到完美。
**
一个下午张建和郭芳芳都忙着搬家。
能带走的全部都要带走,不能带走的就扔掉。属于这个房子本来的东西一样都不许拿,敢拿就剁手。
听听是小监工,她居然记得所有属于自家本来的东西,一样也不让郭芳芳他们拿。
等张建和郭芳芳被打包走了以后,家里终于只剩下听听……哦,还有牧渊承他们。
他们站在门口和听听相对而站,小家伙张开双臂挡着门,不让他们进去。
“听听,跟爸爸回家吧?”郭芳芳他们都解决了,女儿也该跟自己回家了吧?
“不要!”听听果断拒绝,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打开门,“砰”的一声又关上了门。
牧渊承尔康手,连听听的头发丝都没有摸到,差点还撞到门上。
“这里就是听听的家!”听听又打开门,牧渊承来不及欣喜就听见小家伙用小奶音说:“听听不要爸爸,你是大坏蛋!”
说完门又合上,隔绝了牧渊承的视线。
牧渊承……听到了很轻的哭声。
是小小的啜泣声,轻到压抑的哭声,心疼得他红了眼眶。
“听听……”爸爸不会再,不会再像以前那样了,跟爸爸回家好不好?
才不要爸爸呢!
听听靠在门上,纤长浓密的睫毛被泪水打湿,她攥紧自己的衣角瘪瘪小嘴。
听听不会再被大骗子骗了!
听听果决的离开门,坐到小板凳上。
外面牧渊承还在好声好气求她跟自己回家,听听自己坐着啜泣。
女孩一张白嫩的小脸憋得通红,就在牧渊承着急想办法试图和她沟通时,听听忽然放声大哭,而牧渊承,也终于克制不住,破门而入。
“怎么了怎么了宝贝?”牧渊承着急的检查听听的身体,害怕她是不是受伤了?
“哇,听听肚子饿!”听听猛地嚎一嗓子,一下让牧渊承顿住。
啥?感情是因为肚子饿哭得?不是他想的那样?
没想到吧,我又更新了!明天开始就固定晚九点更新吧。九点没更就第二天来看,爱泥萌~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第 4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