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之前不是很好奇我的补给从哪儿来吗?就是这家店,店里的东西可以直通阴阳二界,货品不是很全,但是可以管温饱。”薛灿在回来的路上,给李锦书解释,“这个老伯有一双阴阳眼,虽然不在地府当差,但是还是有些关系的,各地鬼魂都会给几分面子。”
李锦书的关注点却不在这儿,拧着眉头说:“可是十五个馒头,十五碗饭,就要一个金元宝啊!”
薛灿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不然饿死吗?你也试过了,你的东西根本带不进来,我猜你刚进来的时候带了不少东西,可是没办法通过大王村的阴间门楼,想必都扔到水里了吧?”
李锦书的脑海里浮现出泡在臭水潭里的茶叶,不禁叹了一口气。
薛灿继续说:“从目前掌握的线索来看,薛晚是被他们生生拉进来的。他们想要做的,是把我们两个引进来,抽魂削骨,永不复生。而且看起来,我们是以少敌多。”
李锦书转过身,面对着薛灿,倒着走:“你怕吗?”
薛灿想了想,勾了下嘴角说:“有一点。你呢?”
李锦书轻笑,回过身来,与薛灿并肩走在一起:“我也有一点。”
但是眼里的坚定,两人心照不宣。
李锦书望着朗月,有点犯愁地说:“那季卫啊,完全不知道南歌和赵氏,现在赵氏被困住了,我招不来她的魂,真是犯愁啊!目前能肯定的是,刘治一定有问题!对了,你认识刘轩吗?”
“刘轩......”薛灿回忆了下,“是岸上那个警察吗?”
“你知道吗?刘治的本家哥哥也叫刘轩,是雄州的知州。会不会有些巧?”
薛灿对上李锦书的双眸:“以现在的情况来看,谁都值得怀疑。你不是说过季卫可以招魂吗?让他试试?即便招来的不是赵氏,也会有其他的线索吧。”
李锦书点点头:“我要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地,让他多哭一会儿!”
薛灿说:“我还觉得也应该去查查季卫的事情,他这光环有点子厉害,竟然能抵抗恶鬼的纠缠,还能数次从黑白无常手里逃掉,不简单呢!”
“回去我就问他!”李锦书说着加快了脚步。
“我也去!”薛灿风也似的跟上去。
此时正在院子里和扫地僧唠嗑的季卫,竟然意外地得知了薛灿和李锦书想要知道的秘辛。扫地僧要给他算算的时候,他不过是当个玩笑来着,没想到对方说的很多事情都是真实发生在他身上的,这让他不得不信这鬼僧肚子里有点东西,虽然目前这肚子变成了空空的骨架......
“你说就是因为我救了那么多的女子,所以福报深厚?”季卫不太相信自己的耳朵。
扫地僧还是顶着他那具白骨,僧袍下传出声音:“没错,在阎王殿的功德簿上,你共救了三百一十七个女子,记事的小鬼给你画了足足六十四个‘正’字,贫僧还看到那小鬼有些强迫症,他觉得最后一个正字差一笔,很难受,于是他给你把这个‘正’字添足了笔画。”
季卫甚为惊讶,瞪大了双眼道:“还可以如此作为?那一笔老夫不是就虚领了吗?”
扫地僧十分认真地说:“写在功德簿上的都不虚。”
季卫听扫地僧这么说,心中愈发地惭愧,思来想去觉得不妥当,想要问问扫地僧这位小鬼的姓名时,抬头忽见李锦书和薛灿二人从门外走进来。季卫还没见过薛灿,不过看那陌生的神色,对薛灿这张脸毫无印象。李锦书的心中不禁又叹了口气,这季卫真是不识三百美妾,痴心只求一君啊!
李锦书心中已经盘算好了如何让季卫多哭一会儿,只是没等她说,季卫就对扫地僧啧啧称赞,并怂恿李锦书也让扫地僧给观观前世今生。
李锦书一个白眼抛向他,可季卫却硬是没看见,非要李锦书看看,见李锦书并不主动,竟一把将扫地僧扯了过来,这一扯不要紧,他清楚地摸到了扫地僧已经化为白骨的胳膊,条件反射地缩回来,李锦书他又授受不亲,没办法的季卫只能用自己的兴奋来影响李锦书。
“你难道不知道我就算地府也来去自如吗?”李锦书很不屑,上次鬼僧让她算她都没答应。
“那不一定,”鬼僧竟然也开口劝她,“施主,你不知道,眼见不一定为实,而且你看的生死簿也有粗劣的记载。”
李锦书斜眼看他:“你还知道我看生死簿?你不是黑雾派来监视我的吧?”
“出家人不做伤天害理之事。”鬼僧行了一礼,“贫僧只是在清扫之时,偶尔能看到施主在看书罢了,还有喝中药。”
“那是咖啡......”李锦书闷闷地说了一句。
“像中药。”扫地僧强调了一句。
“好吧,”李锦书深吸了一口气,“你能看出什么?”
扫地僧空洞的眼眶看向她,虽然没有血肉,却似乎要把李锦书整个人看穿,说来也奇怪,李锦书对上那双空洞的眼眶后,神觉就像是被吸了进去。
“我......”李锦书犹豫了一瞬,“我想,看看南歌的结局。”
“贫僧无能为力,请施主想一些关于自己的问题吧。”
“不能问别人的吗?”李锦书隐隐不满意,耸耸肩又想放弃。
“倒不是不可以,是这位女施主就在你身边,贫僧说话多有不便。”鬼僧看了一眼薛灿。
“倒也没关系,不过在这之前我们可以先看看李京兰的结局。”薛灿询问李锦书的意见,“你说呢?”
李锦书撇撇嘴:“我没问题啊,只要他能看得出来,北宋年间的生死簿我是真得要不到。”
“这可以从施主的宿命轮回中提取。”鬼僧说着就伸出了手,正对着李锦书的面部,李锦书神情恍惚了一下,就像进入了一个无边的黑洞,愈来愈深,人世间的所有事物被无限拉长,最终化成虚无划过她的脑海。她虽然看不真切,但是她能觉察到那是她累世的过往。
“李京兰。”
“锦书。”
“李锦书。”
几声女音在轮回的路上停留了下来,一声声回荡在李锦书的脑海,那不是南歌的声音。虚无的画面片刻间清明,脑中的画面似投影仪般穿过时空在虚空中播放。
那是山顶的千年古刹。凋敝脱落的木漆,不再鲜艳的颜色,内框是木刻的花鸟盘枝,外框是回字纹和夔形纹,上有飞龙八条,两两戏珠。龙爪雄劲,行踏绛气,神韵犹在。
鬼僧高喝:“飞龙在天,诸魔退散!”
一声令下,物转星移之间,梅葛二圣降临,鹅黄、青碧、赤金、绛色......纷纷踏至古刹,一时间斑驳的古刹焕然若新。遥似当年之景。
李京兰站在门前,身旁并肩站着的,是一位从来没有出现过的女子。不是南歌,亦非赵氏。女子手拿一把精致的掌形鹅羽扇,竹节状的玉柄上,缀着玉石玛瑙,其下是绛红色的流苏。
眉如远山,目如秋水,双颊圆润,樱桃小口,不过才及豆蔻年华。
“锦书,你要走,我知留不住你......你,会忘了我吗?”女子望着远山,眼中秋水荡漾。
“若芙,吴家这一年对我的照顾,我甚为感激。如今家父薨逝,难为兄长一人料理后事,我此番赶回去,不单单要查明父亲的死因,还要为百姓伸张冤屈。”
这女子正是吴承玉的独女吴若芙。
李京兰没有正面回答的问题,实则已经是答案,吴若芙嘴角的笑容隐隐苦涩,却不挽留。她转过身,望着李京兰的眼神无比深情。
“锦书,你不似寻常闺中女子,你文武兼修,身手了得,出入朝堂,又放眼江山,你有你的抱负,也有你的作为。我真想像你一样,像一只鸟儿冲出去。”
李京兰浅浅一笑:“吴伯可就你一个女儿,你走了他怎么办?太原府人杰地灵,这儿就是你的家,在这里,你同样有自己的一番天地。而我此行凶险,托你的福,平安到家便罢了。”
“你要好好活着,”吴若芙眼底的泪点无处藏匿,“倘若哪一日我真的走出了这太原府,我去北京,去汴京,我去找你。你一定要认出我啊!”
“自然。”李京兰看着这张尚为稚嫩的面庞,心中颇感怜惜,“你年纪尚小,要先保全自己,不可做过于出格之事。”
“家国难全,”吴若芙的眼神中已经望见了未来,“若芙不该躲在闺中。稚子幼女也罢,皆是这大宋臣子,既为臣,便该出手。若芙会成为锦书这般的人物,走你走过的路,见你见过的江山......这算是,共赴此生么?”
李京兰与她四目相对,并未闪躲,只是眼中更多的是怜惜与赞赏。她缓缓地开口:“好,江山多娇,巾帼枭雄。”
吴若芙凑近一步,踮起脚,轻轻勾上李京兰的脖子,樱桃小口在她的脖子上蜻蜓点水似地吻了一下。这动作来得猝不及防,又似乎是情理之中,李京兰眉头一紧,脑中闪过一句话:此去经年,乘云行泥,莫忘芝茵。
她稍稍偏了下脖子,结束了轻微的触碰。吴若芙的脸埋进她的胸口,久久没有动弹。黄昏的风吹进古刹,神佛在上,吴若芙的心意定格在了轮回之中。
薛灿:又吃到瓜了。
李锦书:鬼僧搞什么鬼?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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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古刹遗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