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世凰 第2章 下凡

古神有言，凤鸟五百年一死，五百年一生，凤鸟历劫归来，自改名为“凤凰”，凤凰始祖涅槃重生归来，天界设火凤宴，九重天的所有神族全部携礼来碧玉堂赴宴。

此时的九重天金光璀璨，仙鹤徘徊飞翔在彩云之中，鹤背上是各路仙人，个个都是鹤发童颜，璀璨夺目。而碧玉堂屹立在九天之上，神迹矗立在祥云之间，神光普照，从碧玉堂殿门前延伸出一道天阶自一重天。

凡间看去，天门大开。

长离端坐在高座之上，睥视着进出的神仙，莫名生出了一丝熟悉的感觉。

好像他也曾经位居于高座之上看着座下来往之人。

“上神？”

耳边响起一声童音，长离回过神来，是一旁的小仙侍，手挽拂尘屈膝行礼：“上神，宾客已全部到齐，可以开宴了。”

长离反应过来，转身挥袖，只见宛若星光点点一般的灵力自长离的座上飘出分散在各仙身上：“长离多谢诸位神官赏脸赴宴。”

神族讲究有送有回，来的人携礼，主家便要回礼，作为凤凰始祖的长离比较实诚，来人各三百年灵力，各人少奋斗几年。

众人起身，作揖道谢。

“恭贺长离上神涅槃归来，顺遂无虞，皆得所愿。”

长离生硬的点了点头，他不善于这些交际往来，但又感觉自己对于这样的场景游刃有余，正欲抬袖示意各神入座，彩云之中却突然乍现三道金芒。

众神悚然，长离也起身，虽众神一道弯腰作揖。

九天之上，众神齐语：“恭迎玉皇天尊。”

便是那位掌控着如今整个九重天的真尊玉皇大天尊。

祥云之间并未出现何人，半晌后响起一道雄厚的声音：“诸位不必多礼，请起吧。”

“谢天尊。”

众神这才直起身。

“本神知今日为庆祝我凤儿涅槃归来之日，特为此来给凤儿送礼。”话音落下之时，又一道金光自云间落下，众神看清之时，金芒所裹挟之物已经落到长离手中，是一把璀璨夺目神力充沛的箜篌。

是把凤首箜篌，琴头装饰着凤头，琴身火红，犹如凤凰之躯，质地坚硬，点缀着天宫特有的玉琼石，这种玉石，落在神仙手里可法力大增，上到一千年，下到五百年，如若落在凡人手里，便是可以长命百岁。

而如今，长离手中的箜篌，自琴头到琴尾，竟然镶嵌着整整九颗。

“这把箜篌，集我们三个老家伙千年灵力，共同恭贺我凤儿涅槃归来。”

长离也没想到那三位会给自己送如此大礼，面上虽没有显现出来强烈的反应，可还是再次弯腰长揖：“长离多谢昊天天尊，玉皇天尊，玄天天尊。”

“凤儿还有何事要说吗？”玉皇蓦然问出这句话，众神茫然，坐在副位的张奎也是一惊。

长离心口一紧，但还是如实拿出了在后土殿所得的令牌。

“长离确有一事。”

张奎一眼瞟过去，看见长离手中的令牌便心道不好。

长离道：“长离下凡历劫归来，却对凡间之事遗忘甚多，所以去恳请后土娘娘给予了凡间通行令牌，长离望天尊准允我下凡一探究竟，长离遗忘之人，应是位重要之人，不得亏欠。”

碧玉堂无人敢出声。

半晌后张奎最先反应过来，直接跪地叩头：“天尊三思啊，长离他尚欠年幼，行事缺乏考虑，人间凶险，天尊莫要……”

“本神准了。”

张奎身躯一顿，抬起头望着那片绽着金芒的天。

“前缘已散尽，往事了了，众神为证，望己度己。”

顷刻之间，金芒褪去，玉皇离开，众神惶惶，互相低头耳语，看着还俯在地上的张奎。

长离走过去欲要将其扶起，却被老头一把推开。

“师父……”

“你若要下凡去，便是不认我这个师父，便是再入几次地狱，为师誓不度汝！”张奎已经怒发冲冠。

众神那见过这三界出名的老好人好脾气的灶老爷发这么大火，纷纷不敢言，直到张奎一甩拂尘与长须离开碧玉堂，众神才惶惶落座。

长离看着那为苍老的背影，终究没再多言。

*

凤凰下凡，金云璀璨。

坐在田间扎着羊角辫的垂髫小儿跑向院中，院中放着一张竹编藤椅，椅上躺着面色苍白，生死未卜的妇人。

小女孩推了推藤椅，一声又一声的喊着“娘”，可椅上之人却是一动不动，若不是胸膛还隐约的起起伏伏，这人怕是早已经入土为安了。

“娘，我刚刚看见天上出现了彩色的云，娘之前说，那是神仙要来了，神仙能不能快点来，救救娘。”小女孩开始抽泣，“娘……”

正哭着，屋内又响起重重的咳嗽声，女孩又慌忙端起石桌上已经放凉的汤药端进屋去，屋里简陋，只一张木床和一张木桌。

木床上躺着病怏怏的人，骨瘦如柴，如若森森白骨一样。

女孩抽泣着喊爹喝药。

“爹……爹不喝，潇儿乖，把，把药端去给娘亲。”

秦潇哭着摇头：“娘，娘睡着了，爹喝……”

床上的男人心口一紧，没收住偏头一口鲜血吐在床边，秦潇被吓到，却是紧紧的抓着那一碗药，踮起脚尖放在了木桌上，又跑过去抱着自己的爹爹。

“潇儿不怕……”秦岳艰难的掀开身上已经破烂不堪的被子，“走，爹和潇儿看娘去。”

他一步顿一下，从床边走到门口，下一秒便似要直接跪下，直到看见躺在椅上安安静静的妻子，似乎已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直接跪倒在门槛边。

“爹！”

秦岳拖着直不起来的身躯，一趴一跪，咳嗽着来到妻子身边，瘦若柴的手握住妻子的手，已经涕泗滂沱：“小宛……小宛……”哭嚎着，他又直起身，想要拉起自己的妻子，“小宛，你不能倒下，我……我带你去镇上，我们找大夫……”

但最后他还是终未能背起自己的妻子，自己朝黄土地上而去，被拉扯的妻子也从椅上滑下，夫妻俩倒在黄土之上。

“爹！娘！”

秦岳眼前模糊，病痛让他救不了妻子，再也看不了女儿，只能用尽最后的力气拉着妻女的手。

“求神怜悯，望神……垂怜……”他咬着牙说出这一句话。

身边的小女儿哭喊着叫“爹娘”，顺着他的继续哭着喊：“到底有没有神仙，快来救救我爹娘……”

秦岳这一辈子从未拜过佛信过神，出身于寒门，却以己之力摘得探花，为官十年，清明廉政，拒绝宫廷赏赐府邸，跻身于家乡做父母官，从未贪污过百姓一分一毫，不仅不进还要出，却一朝被蛇咬，罢黜官职，走到山穷水尽之处也从未求神拜佛。

但此时，穷山恶水也容不下他，他只能垂泪望苍天，祈望世间真有神明存在，救救他的妻女。

——

“不要哭。”

空灵的声音自身后传来，那声音宛若竹林涧水一样动听温柔，又带着不容置疑的肃气，秦潇停止哭泣，闻声看去。

“是……神仙吗？”

面前之人金芒缭绕，不知是因为残阳照着的缘故，还是这人本就会发光，手持箜篌，一身火红，两缕发丝迎风吹起。

便是自九重天宫而来的长离。

长离看着面前着跪在地上的小儿和旁边生死未卜的夫妇，面对秦潇的疑问，他不语，沉默片刻后他抬起衣袖，修长的手指拂过琴弦，随之钻入人的耳朵，涌入五脏六腑，化去疾病与痛苦。

将死之人从鬼门关逃了回来。

秦岳缓缓睁开眼，多日感受不到的五感逐渐回归身体，他试着起身，竟然毫不费力的坐了起来，同时，一旁的妻子也醒了过来，他还没反应过来，秦潇便已经扑在他怀里。

“爹爹！”

“夫君！”

秦岳一手拉着覃宛的手，一手搂着女儿喜不胜收。

“是神仙，爹爹，真的有神仙！”秦潇说着，笑着，转身要给秦岳和覃宛看长离，身后却早已空无一人。

“诶？神仙刚刚就在这里……”

三人站了起来，秦潇拉着自己爹娘的手：“我亲眼看见的……”秦潇正欲要描述，耳边突然复又响起一阵箜篌的声音。

“就是这个声音！”

三人闻声走出院落。

不见其人，只闻其声。

箜篌之声响彻整条巷子，原本充斥着病气的巷子一时间人声越来越多，一个接一个的人都醒了过来。

“咱们这是，都好了？！”

“你们听！”

“是神仙，是神仙救了我们！”

“快看！那是神仙！”

不知是谁叫了一声，众人仰头望去，残阳之下火凤展翅翱翔于祥云之间，天门大开，异彩夺目，一声凤鸣响彻九霄之中，天空像是着了火一般，神火燃尽了凡间的瘟疫。

苍老的声音从人群中传来：“凤，火精啊。”[1]

人群望着火凤离去，纷纷散去，开始收拾这一场瘟疫带来的糟粕与不堪，开始逐渐回复生气，无人在意刚刚那个苍老的声音。

远处，老态龙钟的白须老人覆手离去，嘴里哼着小曲：“凤自九霄翩然降，凰鸣云间神自来……”

张奎仰头看着人间的残阳，又抬手顺着自己的胡须，这才想起来自己用神力隐去了那即地长须，为了看起来和凡人一样。

“哼，这傻鸟……”

[1]《春秋·演礼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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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下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