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特有钱
据史载,大兆文宗十年,将军李远通敌叛国,全家抄斩。
第一章
“快!你们几个,往这边,你们几个,去那边,其他人跟我来!王爷说了,不能让她跑了!”
李照月骑在墙头,看见他们往旁边跑了,松了一口气。
她这口气还没松完呢,又听见声音往她这儿来了。
“快!这边!”
她已经被追了八条街了,不是夸张,整整八条街,她累得要虚脱了。
不就是骗了一点小钱吗?至于这么追她吗?
她看了看自己周围,这不知道是谁家的围墙,围墙里头是个后花园。她一咬牙一闭眼,往花园这边摔下去。摔了一个狗啃泥,也比被围墙那边那群人追上强。
她之所以这么狼狈,不过是前两天在街上招摇撞骗帮别人算命,结果算到了善王头上。
有个同行好心提醒她,这位善王,虽叫善王,可是一点也不善。不仅好欺男霸女,而且毫不讲理,一般人根本不敢骗到他头上。
李照月原本还不相信,结果没多久就被找上门来,一群凶神恶煞的仆从就这么追了她八条街。
她拍了拍身上的泥土,刚挣扎着要爬起来,突然眼前出现了一双缎面的鞋子。她顺着鞋子视线往上移,视线里出现了一张生得十分俊俏的脸,剑眉星目,轮廓分明。
炯炯有神的双眼正盯着她,声音冷冷道:“你砸到我的花了。”
李照月尴尬低头,看着被自己压在身下的花,倒吸了一口凉气。这哪还是花啊,都和泥土融为一体了。
她把那些花从土里扒拉出来,尽力让它们恢复原状。
“这位老爷,实在对不住,我是为了逃命,不得已才闯了你的园子。这花……我可以我可以赔你。”李照月硬着头皮说,虽然她没钱,但是总是可以想办法的。
他还是冷冷的,“卖了你也赔不起我的花。”
李照月暗道自己摔哪不好,偏摔人家花上了。
“这位老爷,我不是故意闯你的府邸,实在是外头有一群人在追我,他们扬言说要杀了我,我情急之下……”李照月低着头,话语楚楚可怜。
但那人显然不为所动,声音依旧冷冷,“我很老吗?”
李照月赶忙改口,“这位少爷,你行行好,大人不计小人过,就饶了小人这回吧。”
“你这人好奇怪,我也没说要把你怎么样,一个劲求我放过你做甚?”
她心道,我还觉得你这人奇怪呢,我同你说花,你却关注老爷少爷。不过听他这话,她喜上心头,“那谢谢公子了。”她说完,磕了个头。
围墙外传来动静,“诶,这是谁的府邸?”
“是永安侯的。”
……
李照月听见他们的声音,头皮发麻,脸上表情不太好看。他见她神色慌张,问道:“他们在找你?”
“是。”李照月四处看了看,发现这里根本就是一个后花园,一眼看过去,除了花,还是花。
“为什么找你?”
“我也不知道,就是他们主子想抢我做小老婆,我不从,他们就要追我。”李照月这么随口胡诌,她要是实话实说,毕竟理亏在她。
“哦?天子脚下,谁这么猖狂?”他皱了皱眉。
李照月听着墙外的声音,简直像索命一样,她心一横,抱住了面前这人的大腿。
“这位公子,你救救我吧。我不能给他做小老婆的。”
她的手上还沾有泥巴,他脸色一变,“放开。”
李照月死死抱住,“听他们的话,想必你就是永安侯了,既然你是侯爷,肯定能救我。你要是不救我,我就只能自行了断了。”
他黑脸,腿上挂着一个人的重量,他根本抬不动腿,只好言语威胁。
“你若是不放开,本侯现在就告诉他们,你在这里。”
李照月进退都没路,自然不听他威胁,只是死死抱住,不肯放手。一边哭一边求他,眼泪全擦在他裤子上。
“我答应还不成吗,你先放开我。”他的声音从李照月头顶传来,听起来咬牙切齿,十分不情愿。
李照月松开手,他黑着脸,立刻往后退了两步,“有光!”
李照月这才发现,原来旁边还有个人。他走过来,惊恐地看了眼李照月,给他递上方手帕。
永安侯擦了擦手,看了眼李照月,这一眼,李照月从里头看出了杀气。
她往后缩了缩,把人家这好好的衣裳搞得这么狼狈,她也怂。
陆璇看她这副样子,冷哼一声,甩了甩袖子,转头吩咐那位叫有光的随从。
“你先看着她。”说完还瞪了她一眼。
李照月看着他的背影逐渐消失,有光搭着手,严肃地站在那儿。
“那个,你家侯爷是什么人呐?”李照月和他搭话。
有光看了眼李照月,没回答她,反倒背过身去。
李照月看着他的背影,挠了挠头,跑不现实,这里她不认路,根本不知道往哪儿跑。她认命地席地而坐,等那个侯爷回来。
大约过了一刻钟,那位侯爷换了身衣服回来了。
李照月心道,一个大男人,怎么比她还讲究。
他在离李照月三步远的地方站定,背着手,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你叫什么?”
“李照月。照顾的照,月光的月。”
陆璇睨她一眼,似笑非笑:“名字和人倒是不太般配。”
李照月皮笑肉不笑,他继续问道:“今年多大了?可曾婚配?”
“十七。没有。”在大兆,十七岁还没嫁人其实已经该着急了,可她无父无母,连个亲朋都没有,生存都成问题,根本顾不上这个。
陆璇在原地踱步,似乎在思考什么。
片刻后,他看向李照月,“你喜欢钱吗?”
她点点头,当然喜欢。钱谁不喜欢呢?
陆璇点了点头,“很好。本侯想让你帮我一个忙,若是事成,本侯可以给你很多钱,保你下半辈子衣食无忧。若是你不愿意,那你就赔本侯的花。”他说完,看了眼被她压塌的花丛,“这花是南楚的贡品,是君上赏给本侯的。你觉得你赔得起吗?”
李照月看了眼那花丛,咽了口口水,这显然是威胁,她面前只有一条路,就是答应。
她无父无母,连朋友都没有,食不饱穿不暖更是常有的事。若是能让她下辈子衣食无忧,好像是个不错的选择。
她犹豫地问他:“你得先说,你要让我帮什么忙?”
陆璇眯着眼睛看她,似乎要把她一眼看穿,唇线分明的嘴巴缓缓张开,吐出三个字,“嫁给我。”
第二章
李照月被这话惊到了,嫁……嫁给他?这算什么帮忙?她瞪他一眼,皱眉,正想开口,又听他说:“我不会对你做什么,你也不需要为我做什么,你只需要做一件事,假装我们很恩爱。”
她不解,也不明白这有什么必要?更不明白,为什么要找她?
她沉默良久,才出声询问缘由。
他背过身去,没有解释,只是说她不会有任何损失。
她一咬牙,答应了。
陆璇点点头,“有光,带她去梳洗打扮。”
事实上,李照月已经坐在镜子前面发了很久的呆。
她还没缓过来,短短一天,她经历了被人追杀和答应嫁人两件大事。
被人追杀是常有的事,行走江湖,哪有人能不翻船的。何况她干的是装摇撞骗的事,骗得了一时骗不了一世。答应嫁人少有,她虽然总在装摇撞骗,却从不拿这事儿行骗。
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左右打量,一张鹅蛋脸,皮肤白皙,水汪汪的大眼睛,眼下一颗泪痣,嘴唇很薄。怎么看也算得上个美人胚子。此刻略施脂粉,更是光彩照人。
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好好妆扮过自己了,平日里灰头土脸惯了,头发用一根竹簪子束在头顶。
经常东奔西走,自然是简便为主。
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一瞬间居然红了眼眶。
门被人推开,她转过身,来人正是永安侯。
永安侯站在那儿,看了眼椅子,有光赶紧拿出手帕仔细擦拭干净,他这才落座。
李照月很想翻白眼,到底忍住了。
他手指敲了敲桌面,上下打量了一番李照月,满意地点了点头。
李照月撇嘴,“接下来,我需要干什么?”总不会现在就让他们成婚吧。
“晚些时候,我表妹会抵达侯府,到时候我会带你去见她。你要让她相信我们感情很好。”
李照月半懂不懂地点了点头,八卦道:“你这表妹是不是中意你?”
他斜了眼李照月,照月噤声,默默拿起面前的茶壶喝水。
紫砂壶……她睁大眼睛,不敢相信地看着他,这么有钱的嘛?
他不以为意地继续道:“我姓陆,单名一个璇,字灵璧。你随意些,总之,我可以加倍给你钱。”
李照月点点头。
陆璇又命人来给她继续梳妆打扮,几个丫鬟忙里忙外地把李照月架在椅子上,给她换衣服,梳头发,带首饰。搞了大半个时辰,终于结束。
李照月感觉自己就像一只街头表演的猴子,被人扼住了后颈,走路都显得僵硬。
陆璇从头到脚看了遍,很满意,让丫头们退了下去。他勾了勾手指,照月把头凑过来,头上的簪子戳到了陆璇。陆璇往后退了退,“你还得想一个我们如何相识相知相爱的故事,要足够使人信服。”
“我想?”照月指着自己,她挠了挠耳朵,思索片刻,问:“你想要哪种版本?文雅的,通俗的,还有神乎的。”
陆璇给自己倒了杯茶,用帕子擦了擦杯口,才缓缓抿了一口。然后抬眼看她,从嘴里挤出三个字:“可信的。”
“……”
“话本里不是很多这种故事吗?比方说,你有一天上街,正好看见我被别人欺负,就好心救了我一命,然后把我带回了府里。然后,发现我是一个特别好的女子,你爱上了我。怎么样?”
陆璇直直看着她,脸上写着正经两个大字,“我从不多管闲事。”
“……”
“那要不这样,你有一天晚上做梦,梦见了一个女子,第二天早上醒来,就让人去找,就找到了我。”她话本子还是看过不少的。
“我从不做梦。”
“怎么可能?”李照月反驳,但是陆璇说得理直气壮,似乎就是如此一般。
“你真的从不做梦?”
“假的。”陆璇毫不犹豫,“我只是觉得这会让人觉得我是个傻子。”
“……”
李照月这回实打实翻了个白眼,这钱不好赚啊,她还得编故事。像她这样的落魄女,和一个家财万贯的侯爷,什么样的故事比较可信呢?
她托着下巴,陷入沉思。
陆璇轻叹了口气,道:“这事儿也不急,你可以慢慢想。你先歇着吧,到时候我会让有光来叫你。”
陆璇走出门很远,有光才憋不住问他为什么,为什么要娶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做侯夫人。
陆璇坦然道:“她们那些人,一个比一个烦。我今日忽然想到,倘若我娶了妻,她们便能消停了吧。正好又从天上掉下来一个李照月,她又能听我的。岂不妙哉。”
有光听完,点头称是。顺便夸赞自家主子真是智慧无双。
李照月这一歇,就歇了两个时辰。天色渐晚,这两个时辰里,她躺又不能躺,顶着这满头珠翠和华服,只好坐着,坐累了就站会儿。
有光在门外扣门,“夫人,侯爷让我来叫你去前厅。”
夫人?是在叫她?她一愣神,方才反应过来,的确是在叫她。
她打开门,一脸兴奋,终于能出去透会儿气了。
有光给她行了个礼,领着她往前厅去。
候府坐北朝南,南边是大门,最北是李照月掉进来那个后花园。后花园前头是一条河,以此隔开了住的院子。大门进来有个前厅,是会客厅。有光领着她去的,就是这儿。
陆璇站在门口,背对着她。她走上前去,他听见脚步声转过身,手里拿着一对成色很好的玉镯子。等到李照月走到他跟前,他以命令的口吻让她伸手。
她伸手,他隔着帕子握住她的手,往前一送,玉镯子就到了她的腕上。
她手腕白,这玉和她相得益彰。
她不明所以,抬起手晃了晃,问他:“这该不会是你们家传给儿媳妇的吧?”
陆璇嗯了一声,李照月抿嘴,眨巴眨巴眼睛,“是不是挺贵的?”
陆璇睨了她一眼,“卖了你也赔不起。”
李照月缩了缩脖子,这候府里,多的是卖了她也赔不起的东西。
二人站了约莫半刻钟,有一女子步履绰约而来。
想来就是那位表妹了。
李照月伸长脖子,想看个究竟。陆璇用余光瞧她,“站到我身后。”
李照月照做,毕恭毕敬地在他身后站定。
表妹的声音远远传来,“表哥。”听起来十分雀跃。只是,不晓得见了她还能不能这么开心呢。她心想。
自然是不能的。
表妹名唤赵青青,原本舟车劳顿,脸色不大好,但是想着能见到陆璇,还是春风满面的。可惜这春风还未吹进门,就散了。
“表哥,这位是?”
李照月低着头,陆璇道:“是我新娶的妻子。”
表妹一下子就从春天,跨到了冬天,颤着声问:“表哥何时成的婚?竟……也不着人告知家里一声。舅母知道吗?”她显然不愿意相信,也不愿意放弃,搬出了陆璇的母亲。
陆璇不为所动,伸出一只手,牵住李照月。照月酝酿出一个娇羞的表情,缓缓抬起头。
好在她皮相好,此刻倒不至于落了下风。
这位表妹也是个美人,而且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在她这娇羞一笑后,表妹扶了扶自己的头,好似就要晕倒。
李照月心道,看来这位表妹不是那么好打发的。
陆璇见状,体贴入微地让她先去休息。
表妹告了个礼,说话更加有气无力,“不妨事,想来是马车坐久了,有些不舒服。我这身体表哥也知道,我看这位姑娘身强体健,想来是不存在这种困扰的。”
既然都说了已经嫁给你哥了,这一句姑娘真是叫得……
李照月在心里给她竖了个大拇指。
陆璇顺着她的话头说:“既然表妹身体不适,不如就先休息。来人,扶表小姐回去休息。”
这位表妹似乎还想挣扎,目光忽然落到她手上,眸光一闪又妥协了,被丫鬟扶着走了。
她一走,这厅中,便只剩下他们二人。陆璇斜眼看她,“她想嫁给我,你必须得让她死了这条心。”
李照月心想,他也不傻啊。
只是……
“那你也得配合我才成。”一个人怎么装恩爱夫妻啊。俗话说得好,一个巴掌拍不响,她又不能扇自己脸上。
陆璇点头。
她把镯子取下来,小心翼翼地还给他。他眯起眼睛,又是命令式的语气:“戴着。”
李照月不不太情愿戴着,这么贵重,要是她给丢了或者摔了磕了,可怎么得了。
陆璇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冷冷一个字:“赔。”
第三章
她不情愿地把镯子戴了回去,撇了撇嘴,这简直像一对镣铐。
陆璇说完,抬腿便走,留下李照月一人在原地迷茫。有光还在旁边站着,她笑容可掬,“有光,你叫有光对吧。”
有光点点头,她摸了摸下巴,思索着应该先从哪儿问起。
“你家侯爷,身份是不是很贵重啊?”大兆的天下姓傅,永安侯姓陆,异姓侯爷虽说历来也有,但似乎总没那么受器重。
有光骄傲地点头,语气里满是自豪:“我家侯爷身份当然贵重了,便是圣上,也得给我家侯爷三分薄面呢。”
李照月点点头,那挺好。她伸了个懒腰,一扭头看见两个丫鬟朝这儿过来了。
“奴婢有德。”
“奴婢有容。”
“见过夫人。”二人齐声道。
李照月有样学样地让她们免礼,她二人道:“侯爷让我们二人,贴身伺候夫人。”
李照月点点头,表示接受。叫有容的道:“侯爷说,离用膳还有些时候,叫我们带着姑娘去转一转。”
李照月觉得可行,她下午在房里闷了这么久,很想出去走一走转一转。
从前厅右转,有一处长廊,顺着长廊往前走,走到尽头再左转,便是客房。
客房前头有个亭子,李照月走到这里的时候,这里正在上演一出郎情妾意的好戏。
她远远便看见了陆璇和那位娇滴滴的表妹,在亭中拉拉扯扯。
她停下来,一脸看好戏的表情。
表妹抹泪了,表妹说话了,表妹靠过去了,表妹掉水里了……
李照月惊得睁大了双眼,听见扑通一声,陆璇面不改色地叫人。很快有下人过去,把表妹捞了上来。
陆璇这时发现了偷看的李照月,朝她看过来。她尴尬地笑,走过去,搓了搓手:“今晚月色不错。”
陆璇抬起头,天空云层深厚,别说月了,连星星都遮了个严实。
李照月坦白从宽,“我刚好路过,路过。”
表妹衣裳全湿,楚楚可怜,哀怨地看了眼陆璇。陆璇把身上的披风解下来给她披上,让人送她回去。
表妹可真是我见犹怜,她不禁有点可怜她,看上谁不好,要看上这个冰块脸。
当然了,也有可能是看上了冰块脸的权位。
陆璇冷冷看着她:“你此时应当愤怒,你的夫君被别的女人勾搭了。”
李照月咳了声,换上一副愤怒的表情:“这个表妹怎么能这样?大庭广众之下,居然如此不自爱,勾引我夫君!”
陆璇冷笑一声,“我看你倒是挺开心的。”
李照月举手起誓:“我只是还没有适应这个角色!”
此时虽是夏季,夜风吹过来还是有些冷,李照月不自觉打了个寒颤。她搓了搓胳膊,看着陆璇,“现在可以吃饭了吗?”
陆璇脸色更不好,鼻孔出气,大步一迈,就把她甩在了身后。
李照月小跑着跟上他,伸出手去拍了拍他的肩膀,想让他大度一点。被人看见有姑娘投怀送抱没什么大不了的,其实挺有面子的。
谁知刚碰到他,他就侧身一躲,狠狠瞪了她一眼:“别碰我。”
她悻悻,她差点忘了,这位爷是个讲究的人。
原本是要和表妹一起吃饭,谁成想会发生这种意外呢。
最后只有他们俩吃饭。
吃的全是山珍海味,李照月全程吃得毫无形象,陆璇又冷冷看着她。
她咀嚼的动作一顿,嘴巴里含糊不清地说:“对不住啊,我很久没吃过这么好了。我克制,我克制。”说完把嘴里东西咽下去,然后真的收敛了许多。
陆璇想起见到她的样子,衣裳都是洗旧了的,又瘦巴巴。“吃吧。”
李照月感激地笑了笑,但还是克制住了自己。
吃过晚饭,便是睡觉。
李照月吃撑了,肚子有些胀,打了个饱嗝。陆璇嫌恶地看了她一眼,她尴尬一笑,而后又打了个嗝。
“那个,我晚上睡哪啊?”李照月问。
陆璇斜眼看她:“自然同我睡。你放心,我对你没兴趣。”
李照月又要打嗝,赶忙捂住嘴。她当然放心,即便他要对她做什么,她好像也不亏。
当然了,她自然是会抵抗的。
毕竟这可是件大事,她不愿意把一辈子交托在一个不喜欢的人手里。
陆璇单独住一个院子,书房卧房一应俱全。
卧房很大,一张大床,看上去足够睡他们二人。除了床,其他家居摆设也是一应俱全。除此之外,房间里还挂着一张画像,和一张弓。
画像上是个女子,明眸善睐,而且画得栩栩如生。李照月伸出手去,想摸一摸,身后传来一声喝止。
“别碰它。”
李照月尴尬地收回手,转身,陆璇面色不善,她心里猜测,这估计是他心上人的画像吧。
陆璇走过来,把画像从墙上摘下,卷起来收进了箱子里。
李照月道歉:“对不起。”
陆璇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有光抱着一床被子起来。
“主子,被子抱来了。”
陆璇点了点头,挥手让他出去了。他把被子放在床边,指了指中间,“从今往后,你对外便是我已经过门的夫人,只是还未办婚宴。所以你得跟我睡一张床,一人一边,我不会对你怎么样。你大可放心。”
李照月点了点头。
是夜,李照月睡在里头,陆璇睡在外头。
两个人,一张床,两床被子。
这还是她这么大了第一次和男人同睡一张床,虽然陆璇说到做到,躺下之后,几乎没有动静。她还是一夜无眠。
她习惯了睡简陋的小床铺,乍一换成大的,她很不习惯。
陆璇应当是睡着了,李照月面对着墙,回想着这一天的事。
今天早上,她还在客栈外面吃五文钱一碗的面,结果晚上,却躺在了一个侯爷的枕边。
她不禁有些后怕,万一,这个永安侯不是个好东西怎么办?又万一,她没能按照说好的,帮他挡这些烂桃花又怎么办?万一要是有个有权有势的人看上了他,然后把她这个挂名妻子杀了怎么办?
她在外面讨生活这么多年,有些事情也许闻所未闻,可真切发生了。
她今天是脑子一热,听见报酬心动了,完全没考虑这么多。现在细想,总觉得内心不安。
没有月光,只有两只烛光在摇曳着。灯影闪烁里,李照月垂下眼眸,叹了口气。
第四章
一早醒来,陆璇早已不见踪影。
这样也好,她乐得自在。有德有容听见动静,起来服侍她起床梳洗。
一夜之间,她就要被人伺候梳洗,这总让她没什么真实感。
表妹听说是烧起来了,半夜里就开始说胡话。
李照月没想到这么严重,想着要不要待会儿去看看。
有德愤愤道:“夫人不必理会她,她就是自己作的。”
李照月没想到有德对表妹这么大意见,有容替她解释:“这位表小姐,不是头一次来咱们府上了。每次来,都弄得鸡飞狗跳的。她那颗想嫁给侯爷的心都快捂不住了,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样子。”
李照月有一丝尴尬,似乎她自己也不是什么个样子。她咳了咳,有容意识到自己的失言,矮身认错,“夫人恕罪,奴婢不是故意的。”
李照月不以为意,让她起来。她算不上正经夫人,不过算花钱雇来的。
“侯爷呢?”他的表妹生了病,照理说他该去看一眼。
有容道:“侯爷在表小姐那里。”
既然他都去了,她不去也不合规矩。
表小姐看起来很虚弱,躺在床上呻吟。只是似乎并不如据说的那么严重,还能对着陆璇暗送秋波呢。
李照月不动声色,走到陆璇身后,拽了拽他的袖子,凑在他耳边说悄悄话,做给表小姐看。
果然,表小姐立刻呻吟得更厉害了。
李照月差点没憋住笑。
陆璇一大早上就被丫鬟叫过来,说表小姐病得要死了,出于人道主义,他还是得过来看一眼。谁知来了一看,除了躺在床上不停叫唤,他没看出来有什么毛病。
他不耐烦地皱眉,“我还有事,表妹好生休息,我晚些时候再来看你。”
赵青青想留他,无奈媚眼如丝对这种冰块脸来说压根没有用,留不住。她呻吟着,目光一转落到李照月身上。
“表嫂,你能不能陪陪我。我难受的紧。”眼神楚楚可怜,李照月也找不到理由推脱,只好应下,见招拆招。
赵青青捂着胸口,把下人们都打发出去。有容有德还不肯出去,李照月料想这表妹也不能把她怎么样,便让她俩退下了。
他们一走,赵青青拿着帕子便开始抹泪,哭得梨花带雨。
“表嫂,我给表哥添麻烦了。”只说给表哥添麻烦,难道她就不麻烦?
李照月笑呵呵安慰她:“哪里的话,妹子安心养病就是了。做兄长的,照顾妹子是天经地义的,说什么麻烦。”
赵青青眼泪不止,“都怪我身体不好,表哥肯定愧疚死了。我对不住他。”
李照月都佩服她,陆璇那副冰块脸上哪里能看出愧疚两个字?不过她还是得顺着她的话头说。
赵青青勉强擦干净眼泪,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话题一转,转到李照月身上。
“表嫂,你和表哥是怎么认识的?”这摆明了是在为难她,她不相信她们俩之间有多深的感情。
李照月脸上还是挂着微笑,她还没编好故事呢,只好先糊弄过去。“表妹好生修养,等你病好了,我再给你讲,讲三天三夜也没问题。你看看,我在这儿也待了这么久,耽误了表妹的休息,我就先走了。”说完起身就走,只听见赵青青在身后哎了声。
赵青青看着她的背影,捂着嘴笑了,看来是被她猜对了。这表嫂显然上不得台面,说不定,其实表哥压根不喜欢她。
有德有容就在房门外,见她出来了,松了一口气。
她摆摆手,表示自己没事,只是她得尽快把故事编好。
马车缓缓地行驶着,进了宫门。陆璇在马车上端端正正地坐着,他得把娶妻一事告诉君上,还得求一道君上的旨意,这样更有保障些。
宫里的公公是认得他的,见他来了,马上给他通报。君上如今年过五旬,但身体康健,一直把他看作儿子一般,听得他来,很是欣喜。
陆璇行了个礼,直接道明来意:“见过君上,实不相瞒,臣今日面圣,实有一事相求。”
君上倒是好奇,什么事能让他特意来求,“哦?灵璧说说,是为何事?”
陆璇低着头,把自己想好的故事娓娓道来,“臣前些时候偶然翻阅古籍,发现了一种花,甚是喜欢,便去查了查,发现有记载在一座叫九灵的山上有。臣便去寻了,花没寻到,倒是自己身陷囹圄,差点命丧,后来得一姑娘相救,方才得以生还。我与她相处了几日,甚是喜欢她,便自作主张与她结为夫妻。只是未成大礼未进宗祠,臣今日来,便是斗胆求一个恩典。”
君上听得惊奇,皱着眉头问他:“灵璧可有受伤?”
陆璇答道:“回君上话,臣无大碍。”
君上也算看着他长大,这么多年,从未听他说过甚是喜欢一个女子。第一次开口,按理说他是该给这个恩典,只是……
他想起自己的小女儿,他叹了口气,问他:“你当真如此喜欢她?”
“当真。臣愿倾己之力护她一世周全。”陆璇答得坚决,好似煞有其事。
君上敲了敲椅子扶手,似在思考,片刻之后,他道:“灵璧,你知道,欢平她属意你。照理说,你开了这个口,我是不好拒绝的。可是,我毕竟也是欢平的父亲,你……”
“臣很感激公主的厚爱,只是情之一字,半点不由人,臣不愿意辜负公主。”文宗话里的意思显然想把欢平公主也许给他。
大兆不兴纳妾,君上要延续皇家香火,才有后宫三千。一般有头有脸的人,若是纳了妾,少不得要遭人非议。
君上既然想把公主许给他,以公主的尊贵身份,自然不可能屈居当一个妾,那便只有平妻。陆璇当然不能答应。
君上叹了口气,他都说到这份上了,他也只好成全他。“那朕,便准了灵璧所求吧。”
陆璇低头谢恩。
君上下旨要为他们办大礼,还赏了好些东西,这事儿很快在京城传开。
永安侯要成婚了。
那个富可敌国貌胜潘安的永安侯不日即将成婚。
这件事,很快便成为了街头巷尾的话题。
要知道,永安侯那是谁啊?
他若是骑马出门,街边全是姑娘排着队为了看他。有诗云:“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无非如此。
除了长得好看,这位永安侯还十分有钱,传言富可敌国。
京城梦想成为永安侯夫人的姑娘排一排,能从城东排到城西。
他居然要成婚了?
人们对他夫人是谁猜测纷纭,有人说,是欢平公主,有人说是许将军的女儿,有人说是青楼花魁……
说什么的都有,总之,没人能猜到是李照月。
甚至赌坊以此设了局,压什么都有。
李照月足不出户,还是有德告诉她的。她听闻了赌的银子之多,惊了一下,随后大手一拍,她也要压!
就是没钱。
她想到了陆璇。
陆璇那日回来之后,甩给她一道圣旨,关于他们即将不日成婚的。还把他在御前的说辞告诉了她,让她记好了,别说漏嘴。
君上赏了好些东西,李照月看得眼睛放光。陆璇嗤了声,说都归她了。
没几日便要成婚,所以府里这几日忙里忙外地布置。李照月也像个陀螺,又是试衣裳,又是挑首饰。
陆璇虽说那些东西归她,可毕竟不是现钱,何况是御赐,她又不能当掉。
想来想去,她还是向陆璇开了口。
陆璇见不得她那副谄媚样,大手一挥,让有光给她拿了一百两。
她托人去赌坊,压了李照月。
李照月是谁?没人听过,不过无所谓,有钱就行了。
赵青青也听说了他俩要举行大礼的事,气得差点又要烧起来。
房间已经按婚房布置过,大红灯笼大红被面,还有大红的囍字,无一不透露出喜庆。
陆璇看着摊开的画,画中人笑靥如花,只是画得再真,也不过是幅死画。他喉头一动,手摸上画卷,用力一扯,画便化成两截。他又把画揉成一团,丢了出去。
李照月进来便看见他站在窗前发呆,她咳了声,他回过神,转身看她。
陆璇总是一副冰块脸,无论什么时候,李照月腹诽。她来这么几天,他就像个面瘫一样。
“你成婚,你母亲不来吗?”她想起自己的问题,若是她母亲来了,不同意怎么办?
“她身体不好,不宜走动。等行了大礼,我会带你回晋阳老家。”陆璇开口,嗓子意外地哑。
她点点头,“还有一个问题,我们这交易,要到什么时候?”她一直忘了问这事儿。
陆璇有些意外,“两年。两年之后,我会给你钱,然后送你离开这里。”他顿了顿,补充:“在这期间,你都得听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