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姚瞎子认了半年的字,三百千秋水都念完了,姚瞎子啧啧称奇,加了声律启蒙和笠翁对韵。
秋水整天就在嘀咕云对雨,雪对风,晚照对晴空,或者是河对汉,绿对红,雨伯对雷公,然后她发现自己上辈子所学其实浅薄的很,她目前学的也不过是启蒙读物罢了。
当然时代不同学的侧重点也不同,现代除了专门的古文历史等专业,其他人还要学别的科目,也不用把心思全放在古文上,而秋水现在所处的时代人们学的就是这些,只有世家贵族才会学骑射等旁的,普通老百姓能认识字就很不错了。
秋林生很喜欢听养女背书,一边听一边滋溜一口劣酒,逍遥的很。
秋水六岁时替秋林生做了一笔‘大生意’,有路过端阳县的一个布商,一不小心两车货被雨浸透了,那料子不能浸染,全坏了,颜色糊的一塌糊涂。
两车料子也得好几百两银子,布商想抛掉这些料子回个本,可成衣店或者是布庄都不要,这些料子根本卖不出去,价格再低入手了也是赔本。
秋水正好在姚瞎子身边蹲着,看着那个布商皱着眉头从各家店铺里进进出出,也不是完全没人要,有个布庄倒是想要,可价格低的不像样,布商也不愿把这批料子用这么贱的价格出售。
秋水骨碌着眼珠子,看着布商进了一处客栈,还见到了晾晒出来的料子,确实皱皱巴巴一塌糊涂,这种料子一般都用来做外衫,可现在是不用想了,谁也不会愿意穿这种深一块浅一块,晕染的不像样的衣服。
秋水瞧了一回,撒腿去找秋林生,“爹,同喜客栈有个布商你知道吗?”
秋林生正在给远道来的一对祖孙卖鸡蛋,老人家原本想要卖多些钱,谁知道进了镇子,人家压价的厉害,还不如他赶集卖的多,于是就抓瞎了。
秋林生就给他卖到了饭馆里,人家愿意给他这个团头一个面子,百十来个鸡蛋饭馆完全能吃得下,就给平时的进价,那对祖孙就千恩万谢,秋林生只拿了五个鸡蛋当抽成。
他听闻女儿的话就道,“听过一耳朵,可我帮不上人家的忙,那两车布好几百两银子呢,你爹我兜不转。”
秋水道,“兜不转想法子啊!他想要回本,要价并不高,咱们吃下来,把那些料子剪裁开,一块料子可以做成一件衣服或者是一条裤子,拿到乡下去卖啊,百来文一块料子给小孩做衣裳,大人的算两三百文,马上过年了,谁不想穿一件新衣裳,那布只是颜色不对,本身料子可不错呢,乡下谁嫌弃染色不好啊?”
秋林生就沉吟,想了半天为难道,“我不会认字,也不会记账,要是数不清闹笑话还是其次,咱们可赔不起。”
秋水拍胸脯,“爹啊,你有我啊,我学了一年的字,简单数算难不倒我!”
看女儿如此有信心,秋林生又去问了姚瞎子,姚瞎子道,“算数的话秋水肯定没问题,她这小脑瓜子机灵的很,记账也还行,就是那字吧……”老是有错别字。
姚瞎子看到秋水在一边瞪眼,就笑了,“没事没事,老秋你放心吧,秋水肯定行!”
于是秋林生就决定做这单生意,他去客栈找了布商,布商见有人想要顿时高兴了,“这两车布要是没坏,我能卖一千多贯钱,既然你想要,那就六白贯。”
秋林生笑了,“张老板说笑了,那两车布要是没坏,您也不会想着脱手,您去了好几个布庄吧,那彭掌柜我听说只愿给您五十贯,我呢,好歹也是入了团行,您这些布我能想着法散出去,就想赚一些过年花费,也能解解您的燃眉之急,要是张老板还想同我耍花腔,那就没意思了,就当做是我打扰了老板!再会。”
那布商就苦笑,“哎,也是倒霉,既然秋团头这么讲了,那三百五十贯,再少一文都不行了!”
秋林生锱铢必较,两人互相折磨了半天,最后三百一十八贯成交。
秋林生到,“张老板,我呢,身边是肯定没这么多钱的,这些布您暂时赊我,我给您打欠条,等您回到端阳,这钱就结给您,您看行不行?”
要是旁人,布商决计不同意,可团头不同旁人,讲个乡性和诚信,于是布商也同意了,找了范家庄坐馆的老秀才当保人,写下了欠条,秋林生按下了手印。
然后布商离开端阳继续自己的行程,那两车布秋林生搬回了家,他请了附近两个婆子带两个媳妇,不干别的,就扯布,把布扯成能做一身衣服大小,然后一份份叠好拿细麻绳扎好。
孩子一身多大,大人一身多大,老人家一身多大,再或者考虑到乡下人手里钱不够,分成一件衣裳料子,一条裤子料子等等。
两车布,四个人一天就扯完了,现在的女子十分厉害,扯布不用尺量,眼一扫就知道了,然后剪子下去,那就绝对不会少一分。
帮忙的婆子媳妇干完了一人拿一身料子回去,这四人就喜得眉花眼笑了,这料子等闲她们可舍不得买了穿,不就是有些皱吧和颜色窜了么,对她们来讲,这就不是事。
然后秋林生带着秋水用驴车拉着这些布去乡下售卖,广告词就是,“走一走嘞看一看,上好的掺丝绵布,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做一身衣裳只要两百九十九文,一人买三身送一块小儿衣裳料子!这可是城里大老爷秀才公穿的好料子,买不买没关系,看看也欢迎,要买要带,抓紧赶快,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嘞”
这广告词当然出自秋水之手,秋林生问闺女,“两百九十九文?那还不如说三百文呢。”
秋水道,“爹,你不知道,两百九十九别看和三百之间只差一文,人们听起来这料子就是两百多文,三百文那就是三百多了!”
好吧,那就试一试。
一听吆喝,再一看是熟悉的秋团头,于是人们纷纷围了过来,七嘴八舌的问这些料子怎么卖。
“一身大人衣裳两百九十九文,单要衣裳一百八十文,单要裤子一百三十文……买一身合算啊!”
还有人还想要便宜些,“这颜色都花了!”
秋水坐在布料堆里笑,“这位婶子,这么好的料子,要是不花,不要说您了,我爹都弄不来,这可是城里老爷太太们才穿的起的好料子,不是我说,这料子要是没花,一两贯钱您也不要不是!”
众人就笑,“秋团头,您这闺女好伶俐,小嘴真会说!”
料子是好料子,买的人也多了起来,这种便宜乡下人一般都遇不到,有那准备嫁闺女娶媳妇的更是好几身的买,拿去走礼都行啊。
家中宽裕一些的,也能买上几身,让老娘媳妇都高兴一下,家中便是不宽裕,挤一挤也能给当家或者孩子弄一件衣裳穿穿,这么好的料子平时他们是真舍不得买。
于是不过三五天,两车料子全卖光了,林秋生一共卖了六百二十五贯,抛去还给布商的三百一十八,再去掉给行首的八十贯,林秋生还能多到两百多贯,对于他和秋水来讲,很大一笔钱了!
父女俩还留了两身料子,央隔壁婆子做了两套衣裳,然后他们进出就是一大一小两个花花绿绿的人儿,人群中一眼就能分辨。
秋林生去给行首上供,问秋水去不去,秋水小嘴一撇,“我不去,那老头让你别养我呢,我都记得!”
秋林生就笑,“铁行首也不过一说,你这小人儿偏心窄,养不养你是我说了算,你可是恨错了人。”
秋林生从来没隐瞒过秋水是他抱养的。
秋水还是不肯去,“你去就行了,他家两个儿子讨厌!”老喜欢扯她小辫子。
秋林生也没勉强,买了一只烧鹅,打了几角酒,拿着八十贯去铁家交自己的团行费。
铁行首手底下有不少小团头,秋林生只是其中之一,往日秋林生也不过勉强糊口,能给行首的也不过是一些鸡鸭蛋,铁行首从不计较,现在秋林生好容易发了一注财,当然得给行首提成,得到秋林生的八十贯,铁行首就笑,“林生也今非昔比了,快来坐。”
秋林生就笑,“托行首的福呢,我也算孝敬了您老一回。”
铁行首哈哈大笑,“你们出息我也高兴呐,怎么你闺女没来,我婆娘还问呢。”其实是家里两小子没看到秋水,就磨着老娘去问。
秋林生就笑的憨憨的,“这不赚了点钱,给她买了些头花,在家臭美呢,门都不肯出。”
实际上秋水从秋林生手里挖了一百贯,换成了银子,然后藏了起来,说这是自家预留的救命钱,不到万不得已不能花。
秋林生手里散漫,赚得多就多花,赚的少就少花,有人挪借他也给,这钱要是都留在他手上,能花几日秋水都不知道。
秋水虽然不会打理家务,但她能守财,秋林生也随她,不过铁行首问起,秋林生总不能说是我闺女记恨你不让我养她呢,于是就扯了一个谎。
铁行首道,“下次可得带来,我婆娘可稀罕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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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一界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