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界八卦真香实录【博山闻】 第4章 交锋

PPM在简单的三方寒暄后便进入正题。

这次拍摄选的导演是一位新锐电影导演，第一次与广告公司合作，也是带着满满的诚意，他的镜头脚本画得特别细腻，每一个镜头的变化，虚实景深，乃至演员的走位和表情变化都已经有了详细的预设，柏山觉得磨到这个程度，基本上是无可挑剔了，但是伏曦却对其中几个镜头提了一些修改意见。

柏山略感惊讶，一般来说客户到了这个阶段对表现创意的拍摄手法已经没有太多专业性的意见，只注重自己产品露出够不够多，LOGO能不能再大一点，伏曦提出的几点却都是在创意展现上，而且对分镜脚本的见解相当独到，对镜头语汇也十分精通，柏山惊叹之余不由得又多看了他几眼。

伏曦说完，导演不住点头赞同，他又抬眸看向柏山，似乎是要等他发表看法，柏山钝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连忙说：“伏总的建议非常有道理……不过要加这几个镜头，费用可能又得增加……”

伏曦轻描淡写地说：“那就从我们自己的差旅费用里扣吧，也委屈贵司精简一下跟片的人员，创意部就留——”他顿了顿，眼神中透出一丝捉弄人的轻蔑：“你叫什么来着？”

“柏山！”柏山赶紧报上自己的大名，心里气得牙痒痒。

“嗯，那创意部就去你一个人好了！”

“啊？这……”

柏山还没说又被伏曦打断：“你们制作部的制片戴斯蒙负责所有拍摄时的接洽，所以你们的客户服务部就不用亲自去，有什么问题，远程连线。另外，我们这里的人，航班全部改成经济舱，到了之后商务车取消，跟着摄制组的大巴一起走，饮食起居全都和摄制组一样，我也不例外，这样如果还不够换这几个镜头，那就从明年的广告预算里再……”

制作部的戴斯蒙赶紧接过口：“够！够！够！其实我们公司这里也可以在其他地方想想办法看能不能省一点出来……”

这位伏总可真是厉害，口口声声说是他们自己缩减开支，但是他们甲方改坐经济舱了，难道身为乙方的广告公司敢自己去坐商务舱吗？这等于变相在逼广告公司让出一部分利润，但是又不放在明面上说，而且还身体力行不搞特殊，弄得大家都没半句话好讲。

戴斯蒙看了一眼柏山，柏山低头一手扶额，一手在桌子底下握成了拳头，心里咆哮：妖孽！看老子如何收了你去炼镇魔丹！

讨论完其余拍摄的细节，会议结束时已是晚上九点多，伏曦第一个优雅地站起身，眼神自上而下扫视众人，带着不容质疑的威慑力，柏山躲开他的视线，低头注意到他那只和自己握过的右手始终插在裤兜里，乍看起来一副风流倜傥的样子，其实想必在藏匿手上的灼伤吧？

这么一想，他忍住了嘴角差点露出的笑意。

助理小声说：“伏总，车在楼下等着了，送您回去？”

“嗯。”伏曦应着，已大步跨进电梯。

柏山回到座位，拽起包就开溜，到了楼下，选了一个风口，迎风而立，他从中仔细辨别着气味，伏曦的车估计已经开出去五分钟了，只要他伤口还在，柏山必定可以闻出来。

游离在城市空中的气味太多太杂，直接跟踪某一种体味并非易事，但是那合香的粉末是沁着他灵力的，要跟踪起来简直易如反掌。他当下就拦了一辆出租车，也不管春夜里多凉，打开车窗让风灌进来仔细辨认方向。

似乎这气味是飘去金融街一带的高级住宅区了，果然不一会儿，气味在“萃山天地”的小区上空凝聚了起来，而柏山也让车停在了这里。

下车后，柏山没有直接去小区门口，像这种高档的住宅，门口的保安盘查十分森严，他正在思索如何进去时，却发现保安向他走来，“请问您是柏先生吗？”

柏山愣了愣，还没反应过来，保安已经接着说：“刚才伏先生交代了，请您去九楼找他即可，稍等会有小区的接送车载您过去。”

“哈？”

柏山内心被震撼了，这小区阔气得好离谱啊！进个大门还有专车接送，那得交多少物业费啊……等等，为啥那个伏总会知道他来了呢？难道他暴露了？不可能啊！

柏山被接送车载到了一栋富丽堂皇带中式装修风格的大堂门口，两座汉白玉的石狮子矗立在门的左右两旁，看着气派非常，柏山一脸惊叹地欣赏，细看之下却赫然发现这两座狮子的口中竟然都装着监控设备，他赶紧收起自己没见过世面的表情，暗自吐了吐舌，快步踏入大堂，搭专用客梯到了九楼，也是这栋楼的顶楼。

电梯门一打开，映入眼中的便是一大片水幕墙，水流顺着墙体潺潺而下，隐约见薄雾弥散，亦真亦幻，这水下的墙体似乎是某种花岗岩砌成的，大量的石英晶体在电梯透射出来的灯光映照下像是水中盈动的星光，煞是好看，但就当电梯门在他身后合上的瞬间，所有的光线也跟着消失了，人好像陷入了无边的黑暗里。

柏山在黑暗中有些无措，他愣了一下才慌忙想起可以用手机照明，正想去摸口袋，手却突然被一种滑腻阴冷的触感钳制住。接着，那熟悉的金属甜味传入了他的鼻中。

“柏总深夜造访，所为何事？”他的声音低低的，带着一点悠悠的回声，虚无缥缈的一缕，游弋得抓不准方位。

“呵呵，伏总，您这府邸好生气派呀！”

柏山在黑暗中努力压制着内心的不安，屋内的温度比室外高出许多，令人呼吸都有点困难，他只觉植物和泥土的气息充斥了鼻腔，另一只没有被压制住的手暗暗以指尖掐了一个诀，墨色塔香已在掌心燃起，烟漫开一张网，朝着钳制他的物体铺陈了过去，钳制的力量突然一撤，只听对方发出一声冷哼，紧接着不知从哪里扬起一阵湿热的风，柏山的墨烟顷刻逸散，但又立即汇聚起来成了一束，与风缠斗不休。

伏曦的声音在风中再次响起，由远及近，似是擦着耳边吐气，酥酥的，听得让人心尖微微发毛：“原来是云虚胜境的博山君？你这‘渡恶收魂香’也不过如此嘛。”

柏山心中一惊，没料到对方居然知道他的来头。

他纵香的手势一转，“渡恶”迅速召回，那股劲风也旋即消失。

“阁下是？”

柏山在黑暗中胡乱抱拳施了个礼。

“幽篁，伏羲氏后人，伏羲煌。”一听到这名头，柏山简直就是晴天霹雳！

好死不死，这家伙居然是幽篁伏羲氏的后人，蛇族的圣主！

他半天没回过神，“你……你放着好好的幽篁圣主不当，跑来人界干嘛？”

“修行。”

“啊？”堂堂蛇族圣主，修行不是就应该天天在山里汲取个日月精华吞吐个稀世丹药就行了吗？

那些来人界的妖修，要不就是动了凡心来人界谈恋爱的，要不就是动了邪念来人界吸魂魄的，怎么着都不符合他幽篁圣主的身份啊！柏山实在想不通，“在人界能修什么？企业管理吗？”

“嗯，只是其中一部分。”

“……还真是？！”

柏山惊得差点下巴脱臼，“那，除此之外呢？”

伏羲煌在黑暗中沉默了一阵，嘴里含糊不清的说了一个词。

“啊？什么？”柏山压根没听清。

“……学，做，人。”

这次听清了，虽然对方说得咬牙切齿。

“……噗！”

柏山忍不住笑喷出来，“咳咳，不好意思啊，我不是故意要笑你的，只是你这个说法，真的……还挺喜感的。”

伏羲煌耐心等他笑完，“……有什么可笑的，你们人类七情六欲与生俱来，要的是放下执念，求的是逍遥自在，而我们呢，生而不知情为何物，饿了就吃，累了就睡，恨了便杀，全凭本性，虽修炼者可化作人形，但也就是一副空空的躯壳，要想真正得道，须得从七情六欲中经过，自爱恨情愁里摸爬滚打一番，方才能脱胎换骨，得道飞升。”

“唉，这真是折腾……有情的偏要无情，无情的却非要有情，老天爷可真有意思……”

柏山有些感慨，又有点觉得可笑。

“所以，我一直本本分分经营我的生意，一没杀人，二没噬魂，三没勾引良家妇女，博山君可否高抬贵手呢？”这说辞谦逊有礼，语气却藏了点讥讽的味道。

“好说好说，原也就是一场误会，大家都不容易，请幽篁圣主多多担待哈……”

柏山胡乱地拱手回了一礼，忽而又想到他“甲方爸爸”的身份，居然莫名又矮他三分，内心更加不爽，“不过……圣主，既然你我都在人界谋职，可否在工作上相互行个方便，不要太为难我这个乙方呢？”

“并没有为难的意思，一切只是公事公办，毕竟在人界，我们能用的资源有限，又不能滥用术法，如果不好好经营，就只能去谋财害命了，这恐怕也不是博山君喜闻乐见的吧？”

伏羲煌义正言辞。

柏山的嘴角牵了好几下，愣是说不出一句话，只好尴尬转了一个话题：“咳，啊，对了，那个……圣主平时都这么——省电的吗？”他自进来后就一直在黑暗中和伏羲煌对话，到现在连个蛇影子都没瞧见。

话音刚落，忽然自眼前的黑暗中闪出两道金光。

柏山瞳孔收缩，在黑暗中太久了，突如其来的那双金瞳直逼他眼睛快流出泪来。

慌乱中往后退了一步，不知道踩在了什么软绵绵的东西上，脚一崴，差点跌坐下去，就那一瞬间，有什么东西向他甩了过来，带起一股凉风，紧接着，冰冷的触感缠上了他的腰，用劲一收，将将好稳住了他的脚步。

“抱歉，我们蛇族平时不习惯用眼，也就无所谓是明是暗。”

伏羲煌说完，那两道目光旋即消失在黑暗中。

柏山腰上缠着的力量也迅速抽离。

好像是听说蛇族的视力都不好，看来是真的了，这样真好啊，电费都省了……

柏山发现自己越想越远了，忙拉回乱七八糟的思绪，咳了一声，“那什么……天色也不早了，明天我还得上班，告辞！告辞！”

“请。”

“那什么……电梯在哪儿？”

忽的，背后一道门悄然划开，电梯的灯光也跟着亮了起来，等柏山适应了光线，却见面前还是一道密不透风的水幕墙，既不见伏羲煌，也窥探不着里面一分一毫。

“神神秘秘的……不就是个蛇窝嘛……还不让看是怎么地！”

柏山嘟嘟囔囔搭着电梯下了楼，出得小区大门，才恍觉夜凉如水，一阵风拂面而来，瑟缩得让人不想动弹。

想想自己折腾了半天，居然是一无所获，对方非但不是邪修，还是得罪不起的妖界豪门，自己这巴巴地来一趟还白白赔上了打车费，如果再打车回去，算上夜间计费，那更是名副其实的“亏到家”了……

他站在“萃山天地”的大门口前思后想了半天，还是懊丧地从街边解开了一辆共享单车，十公里的路，咬咬牙，就当健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