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谈鬼 第42章 小娃

小娃撑小艇，偷采白莲回。

不解藏踪迹，浮萍一道开。

白居易《池上》

高桧坐在沙发上，双手不停互相拨弄着，她低着头，颇有些心虚地向法师讲述着家中发生的怪事。

不知从何时开始，高桧在晚上睡觉时总能被一阵水声吵醒，而这水声并不是单纯的厕所水龙头滴水，而是整个莲蓬头突然不知道被什么东西打开，哗哗往下洒水。

每每这个时候，高桧都被吓得一身冷汗，可是又不能放着水流不管，只能打开家里所有的灯，壮着胆子进到卫生间里关上莲蓬头的开关。

这样的情况持续了一个星期，中间高桧也请过修理工，可是并没有发现什么问题。直到有一天，她像往常一样，午夜被水流声惊醒，高桧去厕所查看。却不曾想，这次的莲蓬头下，竟站着一个小娃娃。

这小娃娃穿着红肚兜，戴着小草帽，似笑非笑地看着高桧。

高桧惊声尖叫，当场晕了过去。

第二天，高桧从厕所醒了过来，发现那莲蓬头中的水还流着，天已经亮了，昨夜厕所的小娃娃不见了踪影。

自此以后，高桧的状态越来越差，上班也打不起精神，遇到这样灵异的事情，哪还敢在家呆着，于是转头到了晚上，找到了一家宾馆，开了间房，想要逃避一下。

可谁成想睡到午夜12点后，宾馆厕所中的莲蓬头突然被打开，而伴随着水声的还有小娃娃的笑声。

高桧知道自己怎么也躲不过，于是壮着胆子来到厕所，问那个娃娃。

“你到底是谁？”

“妈妈。”小娃娃笑吟吟地抬起头。

“小朋友，你认错人了，我没有孩子，我不是你妈妈。”高桧眼神躲闪地说道。

“你是我妈妈！”小娃娃坚定地说。

“你是人是鬼？”高桧颤颤巍巍地问道。

“你跟我来，我带你去个好地方。”小娃娃没有回答她，而是转头向墙壁走去。

“你要干什么？我又没做坏事”

“你一个大人，怎么连我一个小孩都怕呀？”

高桧眼见着小娃娃走到墙壁那里时，墙壁净出现了一个洞。

为了彻底摆脱现状，高桧不顾自己哆哆嗦嗦的身体，跟着那小娃穿过了莲蓬头下的水，进入了墙壁之中。

就像一场梦一样，墙的那边别有洞天，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绿色，低头一是一片清水，清水上横着一个小艇。高桧跟着小娃坐上了小艇，那是一个宛如世外桃源的景象，在原野中飘荡着，那小娃也像从诗里走出的一般，撑着小艇荡开浮萍，不久便隐匿在这绿色之中。

到了对岸，高桧发现岸边有着不少小娃娃，有男孩有女孩儿，但是却没有一个大人。

“妈妈，上来吧！”小娃熟练的把小艇靠到了岸边。

“这是哪里？”

高桧看着眼前小朋友们打打闹闹，一片和谐的景象，倒是松了口气，可是这也太诡异了，看来这厕所的墙壁是连接现实和世外桃源的通道。

“小朋友，你们的家长呢？”

“唉，我们这里的孩子都是被父母遗弃的。”

高桧听了这句话，心里咯噔一声，目光也避开了那个小娃，小声问道“这么可怜，那你们怎么生活呀？”

“我们会去找妈妈要吃的呀。”小娃娃边说边拍着身上的水。

“你为什么要叫我妈妈？”

“我是从你的肚子里出来的，不叫你妈妈叫谁妈妈呀？”小娃娃抬头看着高桧，天真地笑着。

“你能告诉我，这到底是哪里吗？我是你妈妈，我承认。那现在你能让妈妈回去吗？”高桧心虚得很，站起身来打量着四周，快哭出来了。

“是妈妈对不起你，妈妈不该这样对你，你放过妈妈好吗？你想要吃什么，妈妈都给你。”高桧看着面前笑嘻嘻的小娃娃，跪到了地上。

“妈妈，我可以让你回去，那下回你能给我带好吃的吗？”

“可以可以，你要什么妈妈都给你。”

“好呀，”小娃说着，从兜里掏出来了一个小盒子：“你每天晚上把自己的鲜血装到这个小盒里装满，然后放在厕所的莲蓬头下，我每天晚上都会去厕所拿。”

“一定要每天吗？这个盒子……”

高桧看着这个盒子，心里直颤悠，虽然不大，但是每天一小盒，那早晚也会被放干的呀！

“换成别的可以吗？果汁牛奶可以吗？”

“不行，我只想喝这个。”

“那他们呢？他们吃什么？”高桧用手指了指岸上其他玩耍嬉戏的小孩。

“他们当然是去找他们的妈妈要血喝喽。”

“如果我的血不够，怎么办？”

“不给就捣蛋。”

还没等高桧回答，这个世界中的太阳突然失去了光芒，取而代之的是岸边的一团团鬼火。

在鬼火的照耀下，刚刚还在岸边嬉戏的小朋友们瞬间变成了一块块的尸体，他们的头咕噜下来，四肢也都横七竖八散落，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腐烂了下去，刚刚叫自己妈妈的那个小娃也不例外。这些小娃娃们全都一块一块的散落在了岸边，在鬼火的环绕下，阴森可怖，令人胆颤。

高桧看到这个景象，立刻抱起头，蹲到地上好久，她使劲咬了咬舌头，希望这是一场噩梦。

可是这诡异的幻境并没有结束，她想到了来时的那个小艇，于是踉踉跄跄上了小艇，学着刚刚小娃的样子撑起那个小艇，左摇右晃驶进了浮萍之中，不知划了多久，阴森的水中仿佛有千万只魔爪向她抓来。

高桧继续向前划动，却不知道是什么阻碍了消停的划动。高桧隐约觉得这水中隐藏着无数个断臂残肢，且都是小孩儿的。也就划了一分钟，可是这一分钟过的尤其漫长，她看见了前方的灯光，那是宾馆的浴室，高桧疯了一般地扑向浴室之中。

高桧再次定了定神，发现自己站在莲蓬头之下，水流哗哗的浇在自己身上，而墙壁那里也什么都没有。

“幻觉，幻觉。”高桧会嘴里不停念叨着，可是手却情不自禁摸向了裤兜，果然那个小盒还装在兜里，不是梦，也不是幻觉。

从次日起，高桧变每天傍晚拿起壁纸刀割向自己的手腕，这小盒看上去不大，可是真正要自己割开自己的皮肉往里放血，真的是精神加上身体的双重摧残。

好不容易放满了一盒后，怀着忐忑的心情，高桧躺在床上。

可是这怎么睡得着啊？

果真到了半夜12点睡，卫生间就传出了哗啦啦的声音，同时又听见了吧嗒吧嗒的踩水声，还有小娃的几声嫩笑。不一会儿，莲蓬头自动关了，厕所也没了动静，高桧裹着被子走进了厕所，她看见了地上的小盒内已经空了，今晚平安了。

可是连续坚持了三天的高桧，再也撑不住了，再这样下去，早晚是死。

高桧想了个办法，第四天晚上，她拿起买好的猪血放在了小盒内。

12点水流响起，可这次只听啪嗒一声，是小盒摔在地上的声音。

高桧听到了，心里一紧，知道事情暴露了，可是她却躺在床上，一动也动不了。

只听着吧嗒吧嗒的脚步声，那小娃从厕所走了出来，来到了高桧的床边，高桧想哭哭不出，想叫叫不出声，眼见着小娃湿漉漉的身体骑在了自己的身上。

小娃的胳膊与肩膀处是两条深深的裂痕，看起来像是现拼上的，双腿也是一左一右耷拉着，右腿更是一根白骨，直直翘了出来。

小娃就这样坐在高桧的胸前，整整一晚。

法师看着面前黑眼圈似烟熏妆的高桧，面露难色。

“法师，求求你了，你要多少钱都行，只要你肯帮我，再这样下去我根本没法活了。”

“姑娘啊！”法师站起身来，摇了摇头说道：“人有善恶，鬼亦如此，世间一切有因皆有果。你若是被恶鬼无故纠缠，那么我豁出自性命不要，也会帮你。以你现在的情况，看来是你杀生在先，将亲子断四肢头颅而抛弃，我又怎能去收那可怜的小鬼？”

“可我是人呀，法师，您怎么能见死不救啊？人跟鬼到底哪个重要啊？”

“杀人偿命，天经地义，你可能以为作为法师，会不分青红皂白地帮助人类铲除妖魔鬼怪？你错了，有的法师也许是，但那个人不是我。”

“可我是人啊，他只是一个鬼啊！”

“姑娘，你想，若是你生前被人锯断头颅四肢，抛弃荒野，做鬼后想要报复仇人，我该帮谁？”

“我错了，是我对不起儿子，是我对不起他。”

高桧两眼空洞，跌坐在地，看着法师离去的背影，她笑了笑，似乎知道了解决方法。

十天后，警察破开了高桧家的门，厕所里是高桧发臭的尸体。血流干了，莲蓬头的水依旧冲洗着这副罪孽的身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