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博神明会不会梦到虚拟情人 第16章 015 秽火焚尘

唐北殷给手上还沾着我的血，他抬头给季景叙使了个眼色，让他离开。

唐北殷安抚着我，用干净的手背抚我的脸：“停下来，乖。”

屏幕在季景叙离开时就断开了。

我心中躁郁难平，回头掐着唐北殷的领子：“你为什么不带花火离开！”

他这次却无比温和，安然等着我打下去。

我看着他眼中映出的狰狞的自己，迟迟没有下一步。

“怎样都好，小霁，你认为什么是正确的我都会支持你，只是不要伤到自己。”唐北殷歪头笑，许是刚刚经历的战斗让他显得有些疲惫，“这是我的底线。”

唐北殷见我这次不会动手，托着下巴转到屏幕后面观察电线：“说来你又变强了呢，这种程度的远程控制，连我的全盛时期都很难全身而退。”

他的全盛时期是什么样呢？

在我的想象中，他会是那种绝对运筹帷幄的人。

他料事如神，只要有他在，什么样的劣局都有方法反败为胜。

他大概会佩着价值连城的玉质耳环，坐在屏风后面，敞着领口轻摇扇子，一字一句深藏玄机。

我长舒一口气，盯着他的背影，试探性的问：“所以，你知道1029基地的事吗？”

他搅和着线，做出了好几种灵异的bug：“算是知道吧…嘶…”

他被电了一下。

我擦着耳朵下的血，拍着脑袋想让耳鸣停下：“你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对那时候的我？”

唐北殷不知又碰到了哪根错线，屏幕变得翠绿一片。

他伤脑筋的把刚接上的线拔了，像只大猫一样在杂乱的毛线堆中苦笑。

我看到他的嘴唇动了动，神情中掺着苦恼和蛊惑人心的爱怜，但我没听见他说了什么。

我没敢再问一遍。

我自从有记忆起，就生活在1029基地。

在那里，我没有名字，只有一串数字代号。

象征我名字的代号被烙在脖子上的项圈上，我每天睁开眼的第一件事就要接受机器测试，然后去注射皮下炸弹、去训练。

我至今也想不通，他们为什么要在我身体里植入那么多炸弹。

我的精神力再强，也不过是**凡胎，明明一把刀、一颗毒药就足以置我于死地。

可他们还是不厌其烦的向一个孩子刺入粗大的针尖，扯着我的头发把我拖到足以腐蚀骨头的溶液边。

“废物！让你把对手都杀了你听不懂吗？你以为他们不死在你手上就能活下去吗？”

“输了的人都是没有价值的失败品，你如果赢不下一切，你也不例外。”

白光刺眼，他们把我按在溶液里，让我亲眼看着自己的小臂在绿色的液体里发出“嘶嘶”的响声。

我看到自己像个怪物一样脱落着皮肤，锥心的痛楚似一万只毒蝎同时撕咬着我的皮，我痛得无法呼吸。

我狼狈的看着自己手上的白骨，脱落了鳞片大小的芯片和炸弹，随着我止不住地颤抖掉入溶液。

他们趁着我骨头未被腐蚀，将我扯了出来，把我扔到医疗室。

他们命令医者让我保持清醒，于是我一次又一次的疼晕过去，又一次次被他们叫醒再继续皮肤移植的治疗。

痛苦好像永远没有尽头，我的精神游离而出，呆滞的看着自己的身体像木偶一样被一群人拆卸摆弄，那具身体似乎已经不是我的了。

我知道他们绝对不会让我死掉，他们把全人类最好的医疗资源都砸在了我的身上。

我的精神麻木又崩溃，耳边交替着响起玻璃窗外穿着制服的人的声音、还有对手孩子嘶哑的尖叫。

“听好，这是你第一次进虚幻，所以我只是给你个教训。”

“好可怕…呜呜呜…你好可怕！”

“再有下次，如果你手下能走出活口、如果你还有你那恶心的善良本性，我们再好好玩玩其他不死的游戏。”

“怪物，你不是人…这里为什么会出现怪物！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1029实验基地是人类还在地球时就为战争打造的训练场。有一部分人在真实与虚幻之中，认准了未来的虚幻主场，并用在当年看来超越人类极限、现在看来也极端残忍的方式培养了一批利器。

那些淬毒的刀剑要有足够的精神力、生命力、体能、智能，以应对未来星际时代的种种敌人。

而我作为最初一批试验品，竟然在同类的血污中爬了出来，活成了那只百毒俱全的蛊。

而他们，早已没有能力再控制得住自己造出来的恐怖怪物。

可笑的是，人类在非常渴求什么的时候很难认可自己的同类，所以另一批人盯上了我，他们需要我这种怪物。

“小霁。”

唐北殷一声将我拉回了现实。

我的耳鸣几乎好了，他的声音丝毫没有愧疚之意，倒是像把毛线球都玩乱了就扔到一边的猫似的坦然撒手：“我不会弄。”

我走过去，拿着手机把一团线给包子拍了张照片。

唐北殷“啧”一声，扑了扑身上的灰，指指点点：“你作弊。”

我盯着正在工作动画的像素包子：“嗯，欢迎你一起作弊。”

唐北殷一步走到我面前，在我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一指触碰着我的额头：“那我就不客气啦。”

我有些恍惚的抬起头。

他凑了过来，一个吻轻轻落在了我的唇角。

“你…”

唇边余温犹在，曾经有个人像刚才那样点过小怪物的额头，告诉他：“小霁，你一定要活下去。”

久远的记忆开始复苏，腐朽的剑缠着血色的花藤一寸寸抽出我的心口。

我突然意识到，唐北殷可能很久很久之前就出现在我的生命中了，那曾是我唯一的光。

我仿佛第一次越过了我们之间的屏幕，走到了真实的他的面前。

我一字一顿地问他：“你到底是谁。”

他笑得单纯又明丽，好像真的一无所知：“作弊的人。”

手机“嗡”的一声，包子传来了答案。

而唐北殷后退了一步，把我引入了真相的范畴。

他不能说。

“记住我的底线，小霁。”

我不能伤到自己。

我的心情很复杂，但现在不容我多想。

我照着包子发来的图片接好了线，坐回去继续开会。

唐北殷离开屋子，虚掩着门，示意我有事就喊他。

我调整好情绪，等着屏幕恢复正常。

我看着对面惊魂未定的人，吩咐道：“把花火带过来。”

晋凝双手在桌下攥拳，额角淌下汗滴。他正色看着我，不知是因为恨还是恐惧，声音隐隐发颤：“大决议官为难我们也没用，花火小姐现在被情报局扣押，罪名是泄露机密。”

我一拍桌子，冷呵道：“那就连着情报局局长一起给我带过来！”

我对包子一摆手：“现在就联系刘易斯·弗林。”

晋凝撇开头不看我，眉头皱得很深。

另一边，包子已经联通了局长的通讯，那边投影出他了那张笑容可掬的脸：“好久不见啊大决议官~”

我一指晋凝：“这是你的部下？”

局长的投影只看了一眼晋凝就知道大概什么情况了，他转头对我说：“都是些小孩子嘛，不懂事，大决议官别放在眼里。”

“花火小姐可能得小睡一段时间，哎呀…您是知道的，我们得走个流程，不然没办法录入信息库。”

“另外还有些情报需要您过目。首先就是，我看看…”局长装模作样地翻了下文件，说出那些早就记熟了的话，“白瑾先生和他的机器人提供了一些您与天枢首领私下关系过于密切的证据。”

“还有些居心叵测的人，冒死给我传了些您研究病毒杀人程序的假说——啧，什么乱七八糟的，真是胡闹。”

我面无表情的看着这老狐狸作秀。

看来那些人在我离开空间站这段时间里没少做小动作。

“介于天枢组织的特殊性和您目前行事的不合理性，计算机计算出您有百分之六十七的概率延续与该组织首领的私情。”

局长自以为幽默：“那边的首领是联盟的死敌呢，不然真想好好祝贺大决议官有了能入眼的伴侣。”

我看着门缝外的唐北殷，一言不发。

局长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哦…另外，据花火小姐的脑部扫描结果，我们发现，她的脑子里也有和格吉尔教授一样的灵能物质碎片。”

那个被我看到就会**的东西…

我抬眼：“那是什么？”

他叹了口气，表现出非常替我惋惜的态度：“据查证，是您学生的手笔。”

我想过做出那种东西的人是联盟背后的反动派，或者唐北殷背后的失控分子，我甚至怀疑过包子背着我萌生了其他意识的产物。

可他们告诉我，一切指向了早已失踪的谢灵。

我笃定道：“谢灵早就死了。”

局长一语中的又不失礼节的反问：“您见过她的尸骨吗？”

“根据谷兴思教授以前的研究结果，古东方巫族中有很多神秘的事物，虽然那些东西在如今看来是极其荒谬的，但是，唉…您瞧…”

他给我时间猜测下文，我已经明白他要说什么了。

“与其说星理守则失败了，不如说只是有两条漏网之鱼罢了。”

局长笑的如沐春风，视线从我这边移到了晋凝身上：“大决议官，孩子都会犯错，重要的是大人怎么处理。”

晋凝垂眸，像闹事未遂的学生一样，不服气但也不顶嘴。

局长对我一摊手，无奈的摇摇头：“在温室里长大的孩子，无法理解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鬼。”

他的投影虚按在晋凝肩膀上，意在言外：“可被鬼养大的孩子，只有鬼才能清楚她的想法。”

晋凝起身，与局长的投影并肩，一人严肃一人和煦的平视着我、一起威胁我：“保密中心愿意相信您对敌人绝无多余的情感，已经将白瑾二人提供的信息妥善封存。请您利用天枢，找到谢灵。”

“杀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