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博山海经里我封神 第20章 潇湘竹

远处，天边泛起鱼肚白，盐水神女抚着胸口终于赶到大河边。

巫君比所有人都反应更快，神女刚一出现，他已然飞奔过去，扶她往前。

杨九州也跳落在盐水神女面前，刚要开口，就看见她银蓝色的裙摆上染满鲜血。

盐水神女撑着巫君又呕了口血，流金的血液落地便暗淡下去，神女的脸色也更为苍白。

却抬起脸对着杨九州笑了一下：“你脖子上的避水珠……”

杨九州连忙摘下避水珠递给她。

神女只微微摇头，喘了口气才断断续续说出下一句：“你一定要收好它，无论什么时候……”神女腿忽然一软，半摔进巫君怀里，自己擦去了唇边血迹，“它都会保护你。”

杨九州举着避水珠塞到神女面前，让珠子的微光照亮她清冷的面庞，焦急地开口：“它一定能替你疗伤的！”

神女：“不用了……我不过一道虚影。”

杨九州呆了一瞬：“你知道？”

神女叹息一声：“人皆有情，神亦如是。只是天若有情天亦老，‘情’字是一切诅咒破解的法门。”

盐水神女似乎凭借这一颗避水珠，看破了自己只是一道幻境虚影。

巫君搀扶着神女走至河岸，说道：“神女，入汉水进云梦，一路向西回盐水吧，回到本源之地，您的伤会好起来的。”

原来脚下的这条河就是著名的汉水。

盐水神女摇摇头，还在问其他人的情况，巫君继续安抚道：“您不用担心，我们的人都已经渡河，接下来会照顾好自己，届时在盐池会师。”

盐水神女抚胸看着脚下湍急的汉水，说了声：“我在盐池等你们。”说罢，如银鱼般跃入水中，消失不见。

巫君直起腰对杨九州说：“娲皇今夜带人突袭殷都，大败而走，你们也快逃吧。”

说完，巫君俯身冲刺，跳过崖岸，向着远处逃去。

杨九州同左青对视一眼，御剑追去，两侧树影光速后退，杨九州追上巫君，又将他甩在身后。

只见前方不远处，巫淫拉着他母亲一马当先。

两人勉强追上巫淫时，脚下大地从绿意森森变得愈发荒芜凄凉起来。

听着耳畔啾啾鬼哭，杨九州忽有熟悉之感，环视一圈，她被逗笑了：“这不是咱们做练气点任务的古战场吗？”

左青的声音顺着风飘来：“是，果然如此，这场幻境是巫淫关于巫族的完整记忆，我们快走到幻境时间线的终点了。”

“时间线终点？”杨九州有着些许疑惑，抬眼却见远处高岗上自己和左青并肩站在一起。

那两人正向巫族眺望。

原来幻境的时间线已经到了他们两人初见巫族的时候。

那么下一段剧情就是盐水神女向她发布护送任务，再用水流将他们冲走了。

杨九州自知脾气不好，若是让山岗上的“杨九州”看见她，一定会缠上她，一时半会都摆脱不掉。

她拍了拍左青肩头：“避一避，别让他俩看见我们。”

左青点头，御剑藏进乌泱泱的巫族人中，向山岗后飞去。

飞出古战场时，山岗上的“杨九州”刚架起黄幡，带着一圈光罩挡在巫族人前，身后殷商魔人已将大举追上。

杨九州知道这段剧情的后续，是顺利地解决了殷商魔人。便放心地追上巫淫，同他说盐水神女约好了要在盐池会师。

巫淫完全没理，只拼命拽着娥皇连滚带爬地往前跑：“母亲，别往前，我们从这边走。”

巫淫拉着娥皇穿进一片茂密的原始树林，天光被遮挡的严严实实，路不算好走。

杨九州看了眼太阳的位置，忍不住问道：“这条路能通到盐池吗？方向好像错了吧。”

左青点头：“盐池在西边，巫淫却往南跑，这里他不会陌生，按理不至于跑错方向。”

杨九州：“他可终于要露出秘密了。”

四周粗壮树木纵横，实在不方便御剑，两人的速度也慢下来。

林子里的野兽被他们惊起，惊恐地四处躲避，和巫族人逃命的状态有得一拼。

前方渐渐有天光透进来。两人进入天光明亮处，便见到一片湿地。

早起的水鸟踩着水草飞掠而过，犀牛埋头在水里清洗身体。

湿地前，巫淫直接跪在积水里，埋头大哭起来。

杨九州冷眼看着巫淫，猜到了他为什么哭。

原因无他，只因这湿地里遍布沼泽，池沼漫流，不仅会拖慢步伐，一个不慎就会陷入其中，且再也爬不出来，只能看着自己慢慢下陷，是逃跑路径中的大忌。

娥皇拍了拍巫淫颤抖的后背：“没关系，再换条路。”

巫淫哭的鼻涕眼泪落了一地：“没机会了，没时间了，娘啊。”

身后传来轰隆雷鸣，远古的巨树成片倒下，巨大的殷商魔人已然追到此处。

杨九州惊异地回头，不明白在古战场的自己消灭了魔人，这里为什么还会有魔人追来。

她握拳抵在下巴上，微微拧眉思考这群魔人是从哪儿来的。脑海里，古战场消灭魔人的画面历历在目，明明一个漏掉的都没有呀。

在某一瞬间，杨九州忽然抓住了那道一闪即过的灵光！

她全都明白了！如果当初三十六支小队都成功，魔人就会被全部消灭，那么从她身边逃过去的巫族人就是安全的，古战场的保护任务才能成功。

但其他小队都失败了，魔人就可以从那些小队所在的战场通过，追到这里，导致她一开始保护巫族人的任务失败。

该死，原来这任务背后机制这么复杂。

杨九州拧眉看着巫族人接连从树林中奔出，心下烦躁。

这群人大概率是逃不掉了。

果然，他们一看见眼前的湿地不由跪地哭叫着：“偌大的云梦泽啊，天要亡我，东皇可会显灵？”

汉水以南是上古第一大湖泽湿地——云梦泽，也是一条真正意义上的死路。逃到这里的巫族人再无任何挣扎空间了。

杨九州不由叹一口气。

一直在安慰巫淫的娥皇转身站起，高呼道：“我们是不死之身，即便天要亡我，我们也能逆了天！都给我站起来，继续向西方走，去找到盐水，走进巫山，去往昆仑，有盐水神女在，有巫山神女在，有岷江神女在，有昆仑金母在，殷商魔人又有何惧！”

巫族人闻言都站起身来，巫淫反而迅速爬到娥皇脚下，拽着她的裤脚哭求：“母亲，我求你，你别去，你别去。”

“咚——”千年的巨树倒塌，连大地都跟着震动，只见魔人推开挡路的巨树，冲着满地的巫族人甩下雷电之鞭。

娥皇推翻巫淫两步上前，眉心金光大放，玉白的手从眉心抽出一只碧色玉笛。

玉笛甩出青绿色光辉，娥皇身前忽然腾起万千绿竹，挡住了魔人的鞭子。

巫淫翻了个身，重又爬回到娥皇脚下，连连磕头，磕出一脑门的血。

娥皇低头看了眼巫淫，冲他笑道：“吾乃尧帝之女，舜帝之妻，守护人间，是义不容辞的责任。”

说罢，玉笛一挥，一道绿光将巫淫丢到远处，娥皇低声冷呵：“拦住他！”

说完，她衣袖张扬，飞至碧绿竹海之上，脚尖压弯了一根长竹，持笛结印，身前浮起青光流转的巨**阵。

娥皇斥道：“今日，我娥皇以不死之身，永镇于此，邪魔宵小若想西进，除非从我尸骨上踏过去。”

语毕，她持笛吹奏，音韵化作碧色利刃，片片削向魔人，鲜血纷飞，朱碧交映。

杨九州连忙将巫淫拉起，拽着他不能再回去阻拦娥皇。

巫淫挣脱不开，不由膝下一软，直直跪在地上，哭着叫：“母亲啊，我逃了一次又一次，换了一条又一条的路，为什么，为什么就是改变不了您的命运，求求您，让我去吧。”

绿竹之墙被魔人破坏殆尽，青光法阵颤抖着，几乎再拦不住魔人。

魔人铜斧劈上法阵，巨响中天空落下一道紫色天雷，直接劈上娥皇。

对敌的音韵乱了几分，娥皇鲜红的血流进了碧色玉笛中，一点点滴落。

巫族人深深向娥皇行礼后，转身逃向西方，只有巫淫仍然跪在地上拽也拽不起来。

杨九州终于知道他的真正执念是什么了。

不是什么少女和寻死。

而是改变母亲的命运。

左青当机立断：“带他走，让他开幻境放我们出去。”

杨九州这才反应过来，忙把巫淫拖上神剑，御剑而去。

沿着云梦泽一路西行，杨九州不住回望：“娥皇也是不死之身，应该不会有事吧？”

巫淫瘫坐在剑上，望着苍穹无力地说：“不死比会死更可怕。”

杨九州：“为什么？”

巫淫吃吃地笑：“魔人抓我们回去是为了吞下生命力，提升自己的力量，延长自己的寿命。别的种族总会死，生命力有限。

但我们不同，我们是不死的，有着无穷无尽的生命力，他们是不会放过我们的。”

杨九州：“你可以往好处想，至少死不掉，总有机会出来的。”

巫淫：“哈？哈哈，你以为生命力要怎么剥夺？你不知道他们要吃的是怨气吗？用最深的痛苦，让生命不堪忍受还活在这副身躯内才能剥夺。

对付其他的种族，炮烙、放血、人彘……这些身体伤害就足以，但我们巫族人对疼痛的感知已麻木，所以不仅要忍受这些虐伤。

他们还要将我们丢在祭坛上，让我们一遍遍重复着生命中最痛苦的事情，去放大这份痛苦啊。

你经历过这些酷刑吗？你没有，可是我母亲，她为了救我们，要在魔人的祭坛上，永无止境地经历这些啊。”

杨九州猛地拽起他的领子：“你少在这里危言耸听，你给我听清楚了，你就是个不管不顾生母的痛苦，只能留在幻境里的废物。”

巫淫：“废物？哈？哈哈，你告诉我，我还能怎么办？我只要一直留在这里不断重来，我母亲就还是那个母亲。”

杨九州一脚把巫淫踹下神剑，又跳到他面前，踩上他胸膛：“你娘还活着！她还活着！魔人多行不义必自毙，跟着我，杀进去！”

巫淫：“你凭什么？你知道什么？九州大地，邪魔横行，娲皇组织了一次次起义，你知道结果吗？

败了，全都败了。

你知道那夜救我们的人是谁吗？

是玄帝啊！那可是北方天帝，是人神之帝啊，那又怎么样？还不是一样被云神重伤，闭了死关。

现在诸神都逃上了昆仑山，他们自己尚且不能自保，你拿什么杀回去？”

杨九州冷冷道：“时间。在永恒的生命面前，时间从来都不重要，所以盐水神女才会说情感体验是生命中的头等大事，可以破除一切的诅咒。

神女说的没错，你难道活了这么久，还看不穿吗？带着永不屈服的情感，时间最终会站在我们身边。

天下大势，注定了九州各地必将形成统一的对抗力量。痛苦的体验终会过去，抗争的力量将一日日强大起来，来日绝不是魔人与云神的天下！

你们的不死之身就意味着终能见到大厦倾颓的来日。

留在回忆里是无意义的，站起来，杀出去！”

白雾慢慢涌入周围林间，杨九州听得虫鸣嗡嗡，扭头说了声：“千虫幻阵开阵了。”

她弯下腰去抓巫淫，巫淫直接推开了她的手，杨九州正欲开骂。

巫淫已然正色道：“带我，去昆仑求道！我要救我母亲！”

杨九州这才放下心，抱臂点头，对巫淫道：“你把幻境之门打开，我答应你，一起去救她。”

巫淫目光灼灼：“只有时间轮回的间隙，幻境之门才会打开，很快就到了。”

杨九州：“间隙？”

林间飘渺的白雾忽然化作一道水柱将他们冲了出去，一路冲进山谷之中。

左青御剑当空，将杨九州从水流中拉出。

她伏在剑上吐出呛进来的水，咳得不能自已：“好家伙，又被盐水神女的水流冲了一次，现在到哪儿了？”

左青单膝蹲下，掰着她的下巴，让她扭头往下看。

混黄的洪水中，黑色人头起起伏伏，山头上一群人在哭泣。

左青淡淡开口：“是回到了幻境的时间起点。”

杨九州：“怎么会这样？幻境是轮回的？起点是黄河水患？那我们岂不是错过间隙了？”

山头上，一道金光闪过，躺在母亲怀里的巫淫睁开了眼。

杨九州让左青降下神剑，不顾山头上那些惊诧的目光，直接拖了巫淫起身：“该死的，你不是说幻境间隙的时候会开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