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码入侵现实——
对于地球来说,不是一句空话。
起初人们当做是一场奇怪的骇客集体犯罪行动,很多过去未曾见过的新奇病毒蔓延在互联网上,导致数以百亿计的经济损失,各国隐秘部门的防火墙也被攻破,其中数据遭到破坏。
追查入侵痕迹的官方网络技术顾问们一路调查,发现一面奇异隐藏在全球互联网下的新网络世界。
他们进入其中,却无法辨别新网络世界中使用的奇怪编程语言。
同时,他们并不知道,他们进入这新网络世界的行为,触发了隐藏的机制,打开了两个世界连通的大门。
之前的病毒和网络潜入不过是小打小闹。
至此,真正的入侵才开始。
难以想象的怪物,从数据世界降临现实。
***
对于2077年的地球来说,上述是五十多年前的历史。
如今,地球大片地域成为数码与现实重叠的沦陷区,尚保留明显人类活动的区域,仅剩下美洲、非洲赤道线以北、大洋洲、南极洲。
会从数码信息中降临现实的怪物,人类将其称为电子兽。
四十五年前,他们也终于驻起对电子兽的防线,就是电子海。
未成年人,或者说除了脑机接口外,没有接受过ABO义体化改造的人,能接入的网络,是电子海的第一层。
有电子海的研究者说,第一层甚至不算海,仅仅是靠近海的沙滩罢了。
往下,要获得不同级别的电子海深潜准入证,才能进入。
沙滩,照光层,弱光层,深海层,深渊层,超深渊层——
每一层之间,都修筑有强大的防火墙。
除了深海层、深渊层和超深渊层,那是没有人类探索过的深处。
筑起防火墙后,人类用能进入电子海的Alpha义体改造者作为先锋,完全占据照光层,并在弱光层建立了堡垒据点。
电子兽研究者们终于不用隔着屏幕观察敌人的生态,这才离奇发现,只需要ctrl C和ctrl V就能复制一大群的电子兽,所生活的深层电子海中,竟然可以像是小孩去乡下郊游捡石头一样,随随便便捡到一大堆数码蛋。
被抓住的电子兽并不会进行繁衍行为,监控它们的阵地,也看不到有电子兽生产。研究者们将蛋带回照光层研究,发现这些蛋使用任何手段都无法孵化,强行破开蛋,只能找到数据残骸。
最后,通过电子兽们对蛋毫不在意的态度,研究者们暂时认定,这些随随便便能捡到的蛋,都是死蛋。
死蛋也有用处。
科学家们多番实验下,别的成果暂时不知,但电子海宠物很快出现。
仅有Omega义体改造者能驯服电子海宠物,研究表明极高的Omega晶芯融合度,会让破壳电子兽宠物产生Omega是它们母亲的错觉。
实在太蠢了吧。
用人类的话来说,简直像认贼作父。
KM-023刚来到宠物蛋管理仓库时,是这么想的。
它和其他宠物蛋好像有所不同,它拥有遥远的记忆,还记得蛋刚出生时,它其实没有死亡。但随着时间推移,孵化继续,它先天不足的数据无法构成必要的节点,最终无奈凝固。
人类打开蛋,提取其中数据,以它暂时还不懂得的方法,制造了一个新蛋。
死亡凝固的数据醒了过来,却无法破壳。
所有电子宠物,都只会在绑定Omega,接受Omega数据后破壳。
死而复生,惊喜吗?
KM-023当时思维还不像现在这样健全,它只有一个念头。
——我想出生。
——我要出生。
只要在宠物蛋仓库里,它就会等到一个抽选到它的Omega。逐渐能理解人类语言的KM-023意识到,于是安静等待。
一年过去了,两年过去了,三年过去了……
十年过去了。
KM-023察觉到不对,宠物蛋并非随机分配给每一个前来抽取的Omega,人类似乎使用了某种方式来判断电子宠物破壳后的成长极限和强度。
他们给资质好的Omega分配成长极限高的强大电子宠物,而资质再差的Omega,也有大批普通电子宠物挑选。如KM-023这种还没破壳就确定为畸变种的垃圾蛋,根本不会有送到Omega手上的那天。
实际上,它刚发现这点,就要作为垃圾数据送进回收站,等待销毁。
宠物蛋管理仓库归月背面探索技术公司管辖,修建于电子海的弱光层。
弱光层不是人类研究员可以长时间生存的地方,更多时候,他们是在现实中,通过电脑进行实验和管理。
删除一批垃圾蛋,对研究员而言,只需要勾选,拖动。
对应的宠物蛋管理仓库中,宛若迷宫的建筑物穹顶落下黑色光带,抓住勾选出的垃圾蛋,要将它们改变位置。
电脑屏幕上,象征数据移动的绿色进度条,正在攀爬。
宠物蛋管理仓库中,KM-023摇晃一下,从置物架上滚落。
还没孵化出来的它第一次尝试移动,躲过前来抓取的黑带。
它没有停下,继续滚动,它知道最底层的置物架上,有一个空位。
它滚进去。
文件位置改变,错误导致BUG。
是今晚系统自检时就能发现的BUG,但伸向KM-023的黑带消失,它暂时安全了。
这一夜过后,KM-023选择成为宠物蛋管理仓库中的幽灵。
它游荡在一个又一个置物架上,顶替一个又一个编号,寻找离开仓库的办法。
如果到外面去,它或许能给自己找到一个Omega,找到一个孵化者。
KM-023是这样想的,它没考虑到的是,它只是一颗没孵化的宠物蛋。
在每次清扫时躲过黑带,与它来说已经是超出能力的勉强,除了它之外,没有任何一颗宠物蛋能做到这点。
说起来,继承死亡电子兽蛋记忆的宠物蛋,只有它一个吗?
在接下来十多年里百般尝试离开,最终没能离开的KM-023,疯了。
同类全是没有意识的蛋,没有任何智慧种能与它交流,无望达成想要的目标,适合它的道路,莫非是顺从地前往回收站?
……那就去回收站吧。
KM-023不再躲避黑带,再又一次的清扫中,进了回收站,等待删除。
距离又一次死亡只剩一点时间,还有什么未尽的愿望吗?
它问自己
——啊,啊。
——我只想出生……
这个念头宛若一记重锤,敲得它整颗蛋嗡嗡作响。
从疯狂中清醒的KM-023反悔了。
宠物蛋管理仓库建立来最混乱的一日,开始在它心中酝酿。隔着屏幕的研究员们可能要到很久以后才会知道,仓库管理系统的某次崩溃,仅仅是因为某份数据要离开回收站,返回正常仓库区。
而今,KM-023就在仓库区。
它有新的计划,那就是在其他宠物蛋被抽取的一瞬间,它顶替其他宠物蛋。
毫无道德观念,自私又自利,当然。
它永远憧憬那一幕——雪白光柱落下,光柱中央的蛋缓慢升空,升入迷宫的穹顶,前往另一个世界。
在抽取到的蛋升空前,将其撞开,代替其矗立在光柱中心……看上去很可行,如果它能预测出下一个会被抽取的宠物蛋是哪个,位置在仓库何处,又是什么时间离开的话。
但不用急,可以慢慢等。
作为一份数据,除非销毁或破损,KM-023能存在的时间还有很长。
于是,在离开回收站后,又过了多久呢?
KM-023已不在意时间,它每分每秒都奔赴在前往光柱的路上。
这场漫长的赌博中,它有两次几乎成功了,光柱就刷在它身边的置物架上,它甚至撞开了被光柱抽取的宠物蛋。可惜的是,这两次,在它撞上去前,被抽取的蛋已经开始升空。
好可惜。
下次一定要……
没有懊悔和气馁,想出生的念头完全化作偏执,KM-023仍在努力。
***
公元2077年,西八区时间十月十四日,09:01:11AM
一道洁白光柱落下,落在距离KM-023只隔一个位置的区域。
整个仓库区都为这道光柱震动不已,每一枚宠物蛋都在它们的置物架上焕发微光。KM-023曾以为它的同类全部没有意识,但在这一刻,它感到了它们无声的呼唤。
——选我,选我!
每一颗宠物蛋似乎都在大声呼喊。
这次的Omega是何方神圣?KM-023无暇去想。令它震惊的是,光柱落下的位置,那离它只相隔一个空格的位置,竟是空无一蛋的。
这是什么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它几乎是不假思索,滚了过去。
【连接建立】
无形的联系,指向另一个世界。
【编号:*&¥#¥!543&)****#】
【名称:待取】
【种族:龙·畸变】
【等级:垃圾】
光柱中,它在缓慢升空,奇异的界面展开在它的感知中。
【是否孵化?是/否】
KM-023当即想要选是,但它旋即发现,它按不动。
这个界面会出现在它面前,但它并不是宠物蛋有资格去做的选择。
永远,永远,选择权只在另一边。
如果KM-023已经诞生,那它或许这一刻就能理解什么叫咬牙切齿,怀恨在心。
【是】亮了起来,另一边拥有选择权的人类,倒是没有什么犹豫。
KM-023听到了,美妙的、有如天籁的、蛋壳破裂的声音。
同时,还有陌生的人声,透过蛋壳裂隙传进来。
“King先生!我妈妈她,她应该下班了,但一直没回消息和语音!”
“King先生,至爱夜总会一个玩偶给我传消息,颅骨帮的人把小杰克的妈妈……他们把梵妮带走了!King先生,您的冷冻仓是梵妮从她客人手里拿到的,如果您要追查冷冻仓……”
“……稍等,我来看看。”
KM-023头钻出蛋壳,悬浮在它面前的界面上,出现半张倒映在漆黑显示器上的脸。
雪白刘海几乎遮掩了这张脸的面貌,隐约只能看到白发下,焕发幽蓝微光的一双眼睛。
对方,它的孵化者,也在只显示于电子义眼中的界面上,看到了它。
“好丑。”
孵化者给出第一个形容。
说是龙,但看上去更像是畸形的蛇啊。
那灰蒙蒙的颜色算什么,简直和破抹布一样。
“还要取名?我在玩什么养成游戏吗?”白发青年嘟哝着吐槽,注意力根本没放在仰着头,视线紧紧盯着他的幼生期电子海宠物身上。
他做着出发救人的准备,念出随机在脑海中出现的相关词汇,呓语般说:“龙,蛇,嗯……畸变,畸形,malformation……猫佛梅辛,就叫这个了。”
是龙·猫佛梅辛,不是龙猫·佛梅辛哦。
鞠青:丑兮兮的就不要碰瓷可爱的龙猫了吧……
小怪物:???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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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chapter 5